第十二章 春花秋月

  「春花秋月！」

  脫困的桓常強忍住體內空虛，迅速施展春秋九劍第四招。

  與此同時，春秋神筆在空中急速舞動，一幅幅美好的畫卷展開，與春花秋月的意境相互融合。

  此時的桓常感受到強烈危機，再也不敢有絲毫大意，準備用出所有手段迅速將孔文昭擊殺。

  

  因為孔文昭方才施展的泰山劍法，實在有些太過詭異、恐怖，那剝奪五感的手段，桓常哪怕已經脫困還有些心有餘悸。

  春花秋月類似於輔助招式，以桓常那龐大的靈識作為根基，構建出了美好的幻境，能夠勾起敵人心中對於美好事物的回憶。

  當春花秋月釋放的光芒將孔文昭籠罩以後，莫名的力量不斷侵蝕著對方，孔文昭本來充滿殺意的眼睛忽然變得迷茫起來。

  「爹！」

  孔文昭面前，出現了一位年輕武者，手中拿著木劍不停演練著招式。

  「文昭，你記住了麼？」

  良久，年輕武者收劍而立，來到孔文昭身邊滿臉慈愛的說道。

  「記住了。」

  孔文昭回答，聲音卻顯得無比稚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卻發現已經變成了六歲小孩的模樣。

  孔文昭心中閃過疑惑之色，不過很快就被年輕武者的聲音打斷。

  「那麼文昭就拿著這柄木劍演練一番吧。」

  六歲的孔文昭接過那柄木劍，小臉之上滿是認真之色，模仿著父親的動作開始練劍，動作雖然還有些生澀，卻也有模有樣。

  「好好好，我兒真是習武天才！」

  盞茶功夫過後，年幼的孔文昭終於將劍法完全施展完畢，年輕武者急忙上前將其抱起，擦掉了孔文昭小臉上的汗水，充滿喜悅的放聲大笑。

  「爹對我真好！」

  感受著父親那略顯粗糙的大手，以及臉上洋溢的驕傲之色，小孔文昭心中充滿了甜蜜。

  畫面不斷滾動，孔文昭陷入回憶中不可自拔，已經忘記自己如今正在與人生死搏殺，嘴角上面掛著幸福的笑容。

  春花秋月這招本就十分厲害，被擁有龐大靈識的桓常施展出來，威力更是不可揣測。

  再加上孔文昭方才接連施展泰山劍法，已經透支了自己的靈識以及真氣，這才陷入幻境中不可自拔。

  桓常手提湛瀘寶劍，緩緩走到孔文昭身邊，就準備將寶劍刺下。

  然而，當他看到孔文昭嘴角那甜蜜、幸福的笑容以後，手中寶劍卻是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如果我就這樣將其殺死，對於孔文昭而言，沒有痛苦的死在美好回憶中，也許是種不錯的歸宿吧。」

  「可是我勾起了別人的美好回憶，讓對方拋棄殺戮以及各種仇恨後，卻又將對方無情斬殺，難道真的正確？」

  桓常眼神迷茫，覺得這樣做有些太過殘忍。

  「春花秋月象徵著美好，可是這種美好背後卻隱藏著無窮殺機，豈不太過諷刺？」

  他有些想不明白，書劍閣祖師當年為何會創出這麼一招。

  孔文昭臉上的笑容仍舊那麼燦爛，桓常將湛瀘瞄準對方心口，卻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殺，殺，殺，阿常，快殺了他！」

  就在桓常猶豫不決的時候，卻有一位楊家村弟子撲上前來，抱住桓常握住湛瀘的右手狠狠刺了過去。

  以桓常的武功，其實完全有能力將那位村民震開，可是想到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村民屍體以後，終究還是沒有那麼做。

  「噗嗤！」

  湛瀘削鐵如泥，哪怕桓常沒有用力，也輕易刺入孔文昭心臟，嫣紅的鮮血噴濺而出，將桓常以及那位村民衣服都染成了紅色。

  「噗嗤！」

  心臟被刺穿，孔文昭終於從那種美好的回憶中醒來，猛然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睜開眼睛以後，眼中沒有怨恨，反而有些遺憾的看著刺入心口的湛瀘。

  「咳咳咳！」

  孔文昭劇烈咳嗽著，哪怕他的身體無比強大，生命力此時也在迅速流逝著，鮮血很快就將其衣服染成了紅色。

  「謝謝你，讓我找回本心，至少在臨死之前沒有帶著怨恨與不甘。」

  孔文昭雖然大口咳血，可是看向桓常的眼神中卻帶著感激之色，不過本來明亮的眼睛，卻在迅速失去神采。

  「我之本心，就是想要遠離爭鬥，成為造福一方的父母官，能夠得到百姓的愛戴。」

  「閒暇時候，寫寫字，作作畫，遠離江湖與儒士論道。」

  「可父親以及宗門的逼迫與壓力，卻讓我在掙扎過後只能無力的妥協，做出很多違背本心的事情。」

  「宗門覆滅，父親慘死，我最終每日生活在痛苦之中，背負著血海深仇以及重建宗門的重擔，終日身心俱疲。」

  「從那以後，我就忘記了自己曾經的理想，忘記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忘記了這個世界的美好。」

  「我的眼中，只剩下仇恨，以及那沉甸甸的責任。」

  「就在剛才，我回憶起了自己此生經歷過的美好事情，雖然尚且沒有完全重新經歷完畢就被打斷，卻也知足了。」

  「哪怕就此死去，我卻又找回了曾經的自己。」

  「此生，無憾矣！」

  孔文昭並沒有說話。

  可是此刻，桓常居然從對方那逐漸暗淡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這麼多複雜的情緒，不由心中震動。

  這個時候，桓常似乎有些明白，為何當年貴為巨野幫少幫主的孔文昭，甘願在平陽城中隱藏身份多年，成為小小的副城主了。

  他也感受到了，這五年時間，孔文昭身上所背負的痛苦與壓力，幾乎已經令其忘記了本心，忘記了這個世界的美好。

  這種沉重的枷鎖，居然讓給桓常產生了強烈的共鳴與歸屬感。

  桓常當初離開蕭韻毅然奔赴名劍山莊，當初為了壯大宋國為官五年，以及國破之後所背負的沉重，與孔文仲經歷何其相似。

  看到孔文仲因為春花秋月意境，明悟己心放下所有仇恨以後，卻最終死在自己手中，桓常內心不由產生了強烈的愧疚感。

  「前輩，前輩，前輩！」

  桓常上前，將孔文昭的身體抱在懷中，大聲呼喊著。

  然而，對方卻沒有絲毫回應，身體也逐漸變得冰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