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瞎了你們的狗眼!
2024-07-20 22:12:15
作者: 林溪陽
馬車之內,不過方寸,輕輕淺淺的語氣在車內迴蕩,古沐塵不由得挑高了眉梢。
想吃,銀子。
聽起來是很合理,可……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吃虧吧?
他睞了她一眼,隨後目光落在那青蔥白玉般的手指上方,他勾了勾唇,唇角含笑,意味深長,「你若一直把手按在我的手背上,只怕我就沒法拿銀子出來給你了。」
莫留香低下頭,微微一皺眉,手掌緩緩移開。
她蜷起手指,眼眸微斂,心裡漸漸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古沐塵把手伸進自個兒懷裡,又掏出了一塊銀子,放在小桌上。
「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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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銀子往前推了推,莫留香正要去拿,不經意間兩人指尖相觸,像是有股電流般划過她的身體,令她心頭輕輕一顫。
古沐塵眸色微深,唇角勾挑的笑意猶在,似是更濃了幾分。
他逕自拿起一塊糕點,放在嘴裡慢慢咀嚼,長指撩開一邊小窗,視線落在繁星漫天的夜空,心情愈發愉悅起來。
清風朗月下,一輛馬車在古道上疾馳,四周蟬蟲鳴叫悠揚,輕樓背靠著車窗,發現裡面再無聲音傳來,便知兩人已經睡著了。
寅時三刻,輕樓駕馬來到了京城門下,但此時是京城城門卻是關閉的。
按照規定,只有到了卯時才會開城門,現在離卯時還有一刻鐘,輕樓便將馬車停了下來,雙臂環胸坐在車外等待。
沒過多久,守城的守衛發現了城門下有一輛馬車,跑去稟告管理城門的七品城門吏。
天邊破曉,日頭初升,卯時一到,城門吏穿戴整齊來到城門口,命令守衛們打開城門,對在城門口等候進城的人進行檢查。
城門大開,莫留香被開城門的聲音驚醒,忽然坐起身,掀開車簾往外面看。
原來是到了京城,難怪外面一點也不安靜。轉頭再看,古沐塵仍舊睡著,無知無覺。
城外只有一輛馬車等待進城,城門一開,輕樓便揚起馬鞭,驅動著兩匹駿馬勻速前行。
路過城門口,馬車再次停下,接受守門的檢查。
輕樓跳下馬車,瞧那城門吏瞟去一眼,低聲道:「裡面的人正在睡覺,你們檢查的時候動靜小點。」
城門吏不曾見過輕樓,即便他官至七品,也沒機會見到玉王爺身邊的人,但卻下意識聽從了輕樓的話。
「你們幾個,別鬧出太大動靜,仔細檢查清楚後再來向我稟告。」
「是。」幾名守衛朝城門吏點頭,還是頭一回放輕動作的檢查馬車。
一名守衛掀開車簾,對上那雙淡然清澈的眼眸,不由得錯愕微瞬,磕磕巴巴地說:「還……還……還請姑娘見,見諒,我們正在例行公事。」
莫留香淡淡的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搜查馬車內部的守衛又瞧了眼還在呼呼大睡的男子,可那男子背對著他,讓他看不見是何面容,也就不知這人便是古府大少。
守衛檢查的很認真,敲了敲暗格,發現裡面有東西,便抽出來看了看。
登時,那守衛臉色大變,拿著搜查出來的東西去找城門吏。
「大人,這是從馬車上搜出來的,您請過目。」
城門吏接過用錦緞包裹起來的幾斤黃銅,神色一變,抬眼看向輕樓,厲聲質問:「你們怎會有這種東西?」
輕樓剛要解釋,便聽那城門吏指揮著兩旁的守衛,喝道:「把他們給我拿下!」
黃銅,在北蜀國數量稀少,價格比黃金還要昂貴多倍。一般來說,只有上林三官和由聖上欽點的皇商才可以持有。這上林三官擁有鑄幣之權,分別是鍾官、辨銅、均輸。鍾官掌鑄錢,辨銅掌原料,均輸則掌制范,三官組成鑄幣機構負責用黃銅來鑄造北蜀市面流通的五銖錢,也稱上林錢或是三官錢。
但除了上林三官,聖上欽點的古氏皇商、許氏皇商、還有風氏皇商也可以擁有少量黃銅原料作為各家商鋪必需之用。
這城門吏雖然沒有見過古沐塵,但卻見過古府的馬車,古府的馬車上全都有刻有古氏圖騰,所以若有古府馬車上街,他們一眼便能認出。如今再看這輛馬車裝飾平凡,內部結構簡單,城門吏當下便認為便馬車的主人在走私黃銅,此乃違背北蜀條例,理應押入天牢,按例當斬。
輕樓沒有反抗,也不再辯駁,只是往馬車內看了一眼,神色淡淡。
莫留香的手肘撐在小桌上,搖了搖頭,嘆著氣道:「大少,你平日裡睡眠質量也這麼好嗎?」
還在睡覺的人沒有聽見這句話,要知道古沐塵一旦陷入熟睡,便只有等他自然醒了。馬車裡的女人對他有救命之恩,輕樓又是小玉兒派來照顧他的人,他實在是沒什麼防備,這一閉眼,便睡得天昏地暗,難以清醒。
走私黃銅茲事體大,趁著此時街上行人不多,城門吏立即讓守衛去九門提督府請九門提督過來。
九門提督是正二品高官,管轄著城門吏,自然也管理城門,而且還掌管著京城衛戍部隊。此事城門吏不敢私自處罰,便只能請九門提督過來,由他查辦。
莫留香和古沐塵被守衛拽下馬車,說來也巧,下馬車的時候,古沐塵頭上的玉簪掉在馬車裡面,那一頭如瀑的墨發順勢披散下來,遮住了半張臉頰。
莫留香以眼神示意輕樓,現在這種情況,我們該怎麼辦?
輕樓勾了勾嘴角,無聲開口,只吐出四個字:稍安勿躁。
莫留香面上不曾透出一絲慌亂,心也漸漸穩了下來。
約莫過了一刻,噠噠的馬蹄聲在耳邊迴響,城門吏轉頭去看,見馬上坐的人正是九門提督,立即迎了上去,將黃銅遞給他。
華逸然看到黃銅,俊冷的神色微變,翻身下馬,快步朝被牽制住的三人走近。
可當他越來越靠近三人身邊,步伐卻越來越放慢了。
他瞅了輕樓一眼,輕樓面無表情的對他頷首,他不以為意的移開眼睛,視線落在被兩名守衛架在肩膀上猶自熟睡的古沐塵身上。
忽然,他胸腔鼓動,一陣不可抑制地笑聲溢了出來。
城門吏和城門的守衛全都是一頭霧水,走私黃銅的犯人就在這裡,大人怎麼突然笑起來了?這也太不像是大人的作風了!
印象中,大人的神情永遠都是淡漠沉靜的,今日好像多了一絲絲的溫和。
「大人,您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可要小的將此事稟告給皇上?」
華逸然擺了擺手,琅琅之音洋洋盈耳,他輕吞慢吐,只道了句:「放了他們。」
「啊?」一群人面色皆變,想不明白大人為何會做這樣的決定。
莫非……大人是想放虎歸山再來個瓮中捉鱉將漏網之魚全部一網打盡?
「你不認得他?」華逸然瞥了眼城門吏,指了指被守衛架起來的古沐塵。
城門吏搖搖頭,「小的愚鈍,不知大人說的是……」
華逸然忽然走上前,一拳捶在古沐塵的肩膀上,聲音沉了沉,「都被我的手下人扣住了,你還有閒心睡覺?」
古沐塵揮了揮手,皺皺眉,不滿地咕噥句什麼,連眼睛都沒睜就繼續睡了。
華逸然無奈扶額,轉而望向那擁有一身林下風氣的女子,不禁說道:「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莫留香微微有些詫異,「大人也知道我?」
華逸然漠然點頭,「他在養傷期間提及過你。」
「哦?」莫留香音調一揚,挑了挑眉,「沒說我什麼好話吧?」
華逸然故弄玄虛地回了句:「也不盡然。」
這麼說來,有好話,也有壞話了。
莫留香的面色漸漸沉冷下來。
「大人,這人走私黃銅,您怎能放了他呢?」在華逸然身後,城門吏不死心的開口。
華逸然以指撥開垂落在古沐塵面前的長髮,轉頭看向城門吏,冷峻道:「再仔細看看,你認不認得他?」
城門吏走上前去,總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便搖了搖頭,鬱悶地說:「小的記性不好,還望大人指點一二。」
「呵……」還要指點?華逸然冷笑,「本官叫你們放了他們,怎麼沒人動?難道你們已經不將本官的命令放在眼裡了?」
「大人息怒。」那城門吏最會看人眼色,擔心九門提督生氣會讓他腦袋不保,當即跪了下去,「兄弟們也是為了京城的安全著想,這人私藏黃銅,其心可誅,理應呈報聖上,押入天牢。」
「嗯?」華逸然眉心一攢,音調冷凝,「給本官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這人是古府大少古沐塵,你說他私藏黃銅,其心可誅,等他醒來之後,我看你這腦袋是要還是不要!」
隨後,四周靜了下來,就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遽然,城門吏大驚失色,連忙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大人饒命,恕小的眼拙,小的真沒看出那人就是古大少。」
華逸然一腳將他踢開,「你跟本官求情有什麼用?沒有看仔細人,還派人來告知本官有人私藏黃銅,你可知這是愚弄朝廷命官的大罪?先不說本官會不會治你的罪,就說等古大少醒了,你看他會不會去皇上面前參你一本!」
城門吏面色一白,身子搖搖晃晃向後跌坐在地。
守衛們一知道那人是古沐塵,神色大駭,連忙把他送回馬車上,鬆開了莫留香和輕樓。
城門吏向華逸然求情,但華逸然本就是淡漠之人,自然不會對城門吏心軟。
城門吏轉頭看向那些守衛,但他們已經都自身難保了,哪裡還能顧得上為他求情?
幾名守衛齊齊把頭低頭,並未去看他。
在這時,輕樓扯了扯嘴角,道:「看在你確實是奉公職守的份兒上,我會叫古大少不治你污衊之罪。」
城門吏連忙抬頭去看他,頗有些絕望的搖了搖頭,「沒用的,你只是他身邊的隨從,勸不動他的。」
華逸然嘴角微抽,覺得這人那雙狗眼實在可以拿下來當球踢了。
輕樓略有些無奈的看向華逸然,華逸然嘆了口氣,又往城門吏身上踹去一腳,「可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他乃玉王爺身邊的第一隨侍,名喚輕樓,你若覺得他的話沒用,那麼本官也救不了你了。」
城門吏瞠目結舌,視線落在輕樓身上徘徊。
他是……玉王爺身邊的人?
在這偌大京城,就算是說沒見過古大少,也不能說沒見過玉王爺啊!他竟然不要命的說玉王爺身邊的人勸不動古大少?他真是……真的是瞎了狗眼啊……
城門吏在這一刻悔恨交加,苦苦求道:「輕樓大人,小的有眼無珠,還望您不要跟小的計較,小的真是太該死了……」
輕樓看著他,沉聲道:「你起來吧,我不是什麼大人,你無需對我這般稱呼。古大少那裡自有我去說,你且放寬心,繼續看守城門吧。」
通過這一番話,城門吏知道輕樓不會跟他計較了,高興的站起身,連連大呼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等感激的話。
其他守衛在得知輕樓的身份後,立馬對其肅然起敬,想著剛才還把人扣在這裡,不禁冷汗濕了衣衫,驚悸不安。
華逸然走到輕樓身前,把那包黃銅丟給他,搖了搖頭,「這就放過他了?你跟你主子還真是不一樣。」
要是玉如嵐在這裡,不玩盡興才怪。
輕樓抿了下唇,沒有回答他,而是把黃銅丟回車裡,正好砸在古沐塵身上,砸得他哼唧一聲,扒拉掉身上的東西,翻了個身繼續睡。
「李小姐,你上車吧,我們現在可以回古府了。」
莫留香點了下頭,看也沒看華逸然一眼,徐徐走上馬車。
關上車門,輕樓坐在車門前,一腳屈起,一腳平伸,揚起馬鞭,駕馬悠悠的往前走。
華逸然不帶感情的掃了那些守衛一眼,見他們渾身一抖,也沒作處罰,翻身上了馬,打馬到輕樓身邊。
「你們幾日不在京城,本官倒想提醒你們一件事。」
「什麼事?」
「宮裡頭的那位爺醒了,一醒來就發了場脾氣,據說是把屋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還被皇上關了幽禁,想來短時間內他是不能重見天日了。」
「那不是件好事嗎?」輕樓揚了揚唇,面上不見任何笑意。
「何以見得會是好事?」華逸然目視前方,悠悠道:「如今他雖是身陷囹圄,但也未到日暮窮途的地步。莫要忘了,他與另一位爺關係交好。他一倒,那人自會替他報復回來,近日還是叫古大少小心為上,千萬不要疏忽大意,免得被人算計了方知晚矣。」
再有幾日便是古沐塵的生辰,這事兒……京中可有不少人都記著呢。
輕樓點點頭,「多謝提督大人好言提醒,等大少一醒,我便會將此話轉告給大少。」
華逸然瞟了他一眼,「本官待會兒還要上朝,就不送你們回府了,告辭。」
「大人慢走。」
華逸然策馬揚鞭,先回九門提督府換朝服去了。
馬車內,莫留香將他們的話都聽了進去,但默不作聲。馬車路過銀羽齋時,銀羽齋的小廝正在打掃門口,莫留香撩起車簾,不動聲色的向外看去。
小廝剛好抬頭,瞧見莫留香坐在馬車裡,而駕馬的男人卻不認識,剛想呼喚莫留香的名字,卻見她比劃了一個手勢,那是只有他們才懂的手勢。
小廝放下掃帚,輕輕頷首,轉身跑回去告知掌柜姬明歌。
莫留香悄悄鬆了口氣,緩緩放下車簾,正回頭時,卻發現古沐塵不知何時竟醒了過來,他就坐在她身後,眉眼上染滿了笑意。
她心下一緊,果然——聽他略帶好奇地問道:「你剛剛……比劃的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