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不及他一笑傾城（二更）

  是夜，月色如織。

  斑斑駁駁的月光撒向這座別致的小院，小院裡十分安靜，除了時常有奴僕在來回走動，便沒見這院子的主人有出過房門。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原來是玉如嵐把蘇清瑤叫到了自己房間，房內一燈如豆，魚貫而入的奴僕們將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上飯桌，而後垂首屏退一旁。

  蘇清瑤看著桌上的菜餚咂舌，這些菜加起來一共有十二道，十二道菜，兩個人吃，吃得完嗎？

  玉如嵐率先動了筷，唇角含笑，慢條斯理的給她布菜。

  「這些都是棱榆縣當地最有名的菜，你嘗嘗。」

  蘇清瑤沒跟他客氣，一手握住筷子，一手端起飯碗，夾起一個酥脆糯米丸子，放在嘴裡嚼了嚼。

  「怎麼樣？」他問的小心翼翼，生怕會看見她皺眉的樣子。

  「味道還不錯。」

  玉如嵐揚了揚唇，「還不錯就多吃一些，有你在我身邊，我也能多吃些飯。」

  蘇清瑤眼色平靜，內心卻如同波濤般洶湧澎湃，她悄悄轉過頭，看玉如嵐吃得一臉歡快，唇角竟不自覺揚起，像與他爭食兒似得，難得在今夜多吃了一碗飯。

  飯畢，好像雕塑的奴僕終於動了，他們將桌上的殘羹冷飯收拾下去，房門咯吱一聲，卻有一婢女捧了碟熱乎乎的桃花酥闖了進來。

  「蘇大小姐，您要的桃花酥，奴婢給您送過來了。」

  蘇清瑤面露詫異，忽然想起那是為了支開這婢女隨口說的話。

  瞧著她的臉蛋紅撲撲的，一句話說完還在重重的喘氣，蘇清瑤心底升起了幾分愧疚之意。

  玉如嵐含笑挑眉，叫婢女把桃花酥放在桌上，見蘇清瑤眉目怔楞，他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蘇清瑤連忙回神，桌上那一碟桃花酥還在冒著熱氣，她趕緊叫住那名婢女，親手拿了兩塊給她嘗嘗，然後才拿起一塊放進自己嘴裡。

  玉如嵐也不打招呼，把這碟小吃也看作是自己的東西，捏起半塊桃花酥，他輕輕咬了一口，覺得這東西太過甜膩，便只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這桃花倒是還很新鮮，瑤兒喜歡吃這東西？」

  「沒有太喜歡，只是今日偶然想起，那便叫人做來嘗嘗。」

  猶記得第一次吃桃花酥是在她六歲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蘇府，只有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一間小院，那院落的格局就與芙蓉苑差不多，小院裡種植最多的就是桃樹與松針。

  每當春季來臨，桃花飄落之際，徐蘭兒便會將桃花瓣洗淨做成桃花酥，那時的蘇舟寧每每吃上一口都會讚不絕口，但如今九年已過，只怕蘇舟寧早就忘了桃花酥的味道，忘了院子裡還飄散著松針的香氣。

  「瑤兒……」

  玉如嵐見她目光飄遠，好似陷入回憶，雙手放在她肩頭，輕輕握起。

  「嗯？」鼻音濃重，她收斂起周身散發的那股哀傷氣息，露齒一笑，「吃完飯了，我是不是可以回房間休息了？」

  深幽的眸光落在她腰間的環佩上，他緩緩收回手，瞟了眼窗外天色，「時間尚早，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不想去。」在面對他的時候，她總是那麼直言不諱。

  「那裡是棱榆縣夜晚最美的地方，你不跟我去，後悔的可是你哦。」

  蘇清瑤轉過頭，與那燦若繁星的眼眸正好相對，凝睇上他眸底還未收回的絲絲柔情，不知不覺中，她又一次敗下了陣。

  夜色深濃，他一手牽著她，一邊提醒她注意腳下的路。

  這是一條漆黑狹窄的泥濘小路，這條路越往前走越窄，越往前走越黑，除了夜空中傾灑而下的銀色月光，四周不見燈火。

  蘇清瑤本想提個燈籠來，但玉如嵐不讓，他說這條路很可能會有野獸突然竄出來傷人，身上不帶明火，會降低許多未知的危險。

  蘇清瑤走在他身後，聞著從他身上飄來的一抹淡淡藥草香，咬唇低語，「早知道我就不隨你來了，明擺著這條路就算是白天也有少人有來，你看看這條路這麼難行，萬一真遇上野獸，你要擋在我身前捨生取義嗎？」

  玉如嵐笑著握緊她的手，「放心吧，要是真到了沒法逃跑的時候，我也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哼，你們男人向來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蘇清瑤撇嘴，「如果男人對女人真是有情有義，又豈會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好瑤兒，這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跟那些男人可不一樣。」玉如嵐苦笑搖頭。

  「在我眼裡，你們都差不多。」

  玉如嵐回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這小女人從小是受到什麼刺激了，她對男人好像有著很深的成見呢。

  往前再走百米，入目有條羊腸小道，這條小道雖然不寬，但沒有淤泥沾鞋，總算好走了不少。

  蘇清瑤又跟著他繼續往前走，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玉如嵐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她，「瑤兒，你敢跳崖嗎？」

  「什麼？」蘇清瑤愣了下，下意識的反問他。

  「跳崖。」玉如嵐深吸了一口氣，將她領到崖邊，讓她借著月光往無盡的深淵下面看。

  蘇清瑤當即後退兩步，甩開他的手，擰眉道：「難怪這條路這麼難走，原來我們一直都在上山。玉如嵐，你要跳崖就自個兒去跳，我才不會陪著你一起瘋呢。」

  「可是崖下面有座山谷，山谷里開滿遍地桃花，你當真不願下去瞧瞧？既然我們已經來到了這裡，若是錯過了桃花盛開的時節，我都要替你感到可惜啊。」

  蘇清瑤又向後退了兩步，眼中帶著防備，「你別騙我，這山崖下面黑漆漆的，誰能看見還有座山谷？」

  「瑤兒，你為何不肯相信我？」

  「我憑什麼一定要相信你？」

  玉如嵐正色看著她，眼眸微眯，語氣微冷，「蘇清瑤，不管你相信是否，在這世上，我最不可能傷害的人就是你！我以為，經過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你對我已經放下了防備，沒想到你到現在還在懷疑我的真心！我自認從來沒有這樣的疼愛過一個女人，究竟到什麼時候你才會認清，你現在就是蘇府的大小姐，那個與我玉如嵐身負婚約且要執手一生的蘇府大小姐！」

  蘇清瑤心中一震，身子微僵，緊咬著粉唇不出聲。

  他的話句句珠璣，字字戳中她心坎。

  他說的都對，到了現在，她還在懷疑他的真心。

  她不敢確定，她想要的，玉如嵐是否能給，也不敢確定，玉如嵐對她的喜歡能夠維持多久。

  他說她對他太過防備，其實不然。她只是對男人沒有安全感，又想著玉如嵐是皇上最為寵愛的兒子，最為擔憂的便是王府日後會納側妃，抬侍妾。

  這些話她不願意說出來，也不想讓玉如嵐知道她心中所想，否則按照北蜀國的律例，她還沒進門就會被冠上妒婦之名。

  要說她為什麼喜歡遠離廟堂，縱橫江湖，是因為江湖給足了女人身為女性的尊嚴和地位，在江湖，只需快意恩仇，無需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她抿唇看向玉如嵐，只見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那如瑩瑩美玉般俊美絕倫的面龐上還有一絲淺淺的無奈，她知道，他為了討她開心，也費了不少心思。

  「直接跳下去就能到達崖底嗎？」

  她的話令他一驚，魅惑無雙的笑容自他唇角緩緩流瀉開來，此時月華雖美，卻不及他一笑傾城。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忽然摟住了她的腰，縱身向下一躍。

  四面吹來的山風令她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漆黑夜色中，她能看見的唯一光亮，便是那雙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的眼睛。

  玉如嵐溫柔的凝視著她，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害怕就抱緊我。」

  她不怕，但卻無法控制的將臉埋入他胸膛，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感受著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溫暖。

  玉如嵐眸光一轉，一手伸出，緊抓住垂盪在崖壁上的青色藤蔓，手腕一轉，將藤蔓纏繞在手心裡，順著藤蔓向下滑去。

  耳邊風聲凜冽，春夜天寒，有一瞬息，濃雲遮住月光，四周當真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從他懷裡緩緩抬頭，額頭不經意地碰到他的唇瓣，他的唇微涼，許是這夜太寒。

  「你……冷嗎？」

  呼嘯的寒風雖在耳旁划過，他還是聽到了這句足以令他全身心都溫暖起來的話。

  「我最想抱的女人就在懷裡，即便是寒冬臘月，我也不會感到一絲寒冷。」

  蘇清瑤臉頰微紅，幸好天色極暗，他沒有瞧見她的臉紅，不然他又要調笑她了。

  「瑤兒，你看下面。」

  驀地，他輕聲開口，聲音好似清泉石上流，清脆悅耳，讓她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

  不知何時，習習涼風吹走了大片濃雲，月光悄悄露出頭角，照亮了他們腳下的路。

  在他們身下，有一片蜿蜒百里的粉色桃林，桃花在月夜下靜靜綻放著它的美麗，一朵朵淺粉色的花瓣舒展開來，像是敞開懷抱迎接他們的到來。

  這時，玉如嵐鬆開藤蔓，抱著她輕輕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