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過是寵物而已

  傅老爺子發聲，她不得不從，便應了一聲，硬著頭皮走到餐桌前，選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顏姐姐，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昨晚的事情影響你了？」

  傅雪一臉關切。

  「昨晚我也是著急了，你別見怪。」

  王茹冷笑一聲，「她有什麼可見怪的，這麼大個人了，畏畏縮縮，連話也說不清楚，怪不得人家誤會。」

  「媽媽，顏姐姐不比咱們，比較少經歷這種場合，不能怪她。」

  「不怪她，難道怪我們？她在傅家呆了少說也有好幾年了，沒吃過豬肉，總該見過豬跑吧？要我說，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罷了。」

  王茹見傅老爺子只是淡定吃菜，沒有阻攔的意思，言語越發刻薄。

  

  洛顏握緊筷子，像往常一樣沉默。

  她知道，只要她不開口，王茹奚落幾句，也就過了。

  這就是她在傅家的生存之道，將自己縮成一團，變成一個隱形人。

  傅雪也不再多言，只是盛了一碗湯，端給洛顏。

  她壓低聲音，「顏姐姐，媽媽沒其他意思。」

  洛顏低聲說了句「謝謝」，想要接過來。

  但傅雪似乎手抖了一下，幾滴湯濺到了洛顏的毛衣領上。

  「啊，不好意思。」

  傅雪連忙拿起紙巾，想要幫洛顏擦拭。

  但洛顏想起那是脖頸的位置，昨天傅知留下的印記還沒消失，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兩人拉扯間，洛顏的毛衣領被扯到下方，露出了脖頸上的點點紅痕。

  王茹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那些痕跡，譏諷一笑。

  「我說怎麼那麼有骨氣，鬧著要出去住，原來是外面有人了。」

  傅老爺子終於看了洛顏一眼。

  「交了男友？」

  洛顏情急之下，只能點了點頭。

  傅老爺子收回目光，冷淡道：「不要在男方面前打傅家的旗號就行。」

  洛顏一陣難堪，「爺爺，我不會做這種事的。」

  王茹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你最好不會，別到時候找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敗壞我們傅家的名聲。」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什麼不三不四的人？」

  是傅知。

  他走了過來，隨意地坐在了洛顏斜對面。

  今天的他穿著淺米色毛衣，多了幾分學院派的書生氣，但眼鏡後的陰翳仍在，自帶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傅雪連忙道：「媽媽在開玩笑，我們剛知道，顏姐姐新交了男友。」

  傅知掃了洛顏脖子上的紅痕一眼，淡淡一笑，「顏妹妹的男友？那有機會得帶回公館，讓我們把把關。」

  傅知這句話讓洛顏頭皮發麻。

  她不自覺地將毛衣領又往上拉了拉。

  傅雪看向傅知，「咦」了一聲，「知哥哥，你怎麼嘴唇有個傷口。」

  洛顏頓時想起了昨晚在傅公館走廊上發生的事情，耳朵一下子紅了。

  傅知若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

  「沒什麼，昨天在公司附近被野貓撓了一下。」

  她握著湯勺的手一緊再緊，不得不低下頭，才能儘量避免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異樣。

  好在這樣的尷尬沒有繼續下去。

  「都在呢。」

  傅正柏帶人捧著一個巨大的禮盒走了進來，滿臉堆笑。

  「小雪，看二叔給你買了什麼生日禮物。」

  傅雪一臉興奮地揭開了禮盒。

  「哇，是個天文望遠鏡！謝謝二叔！」

  傅正柏開了頭，在場的人也紛紛開始拿禮物。

  傅知送出了一個限量款愛馬仕包，其他人也拿出了重工長禮服、祖母綠寶石項鍊……

  傅雪一邊坐在禮物堆里拆著自己的禮物，一邊甜笑著看向傅老爺子。

  「爺爺，您送我什麼禮物？」

  傅老爺子難得露出一絲笑容，「爺爺可送不了那麼貼心的禮物。」

  王茹接口道：「爺爺給你送了一份大禮，在你們學校，以你的名義建了一棟樓！」

  傅雪摟著傅老爺子的脖子撒嬌，「爺爺對我最好了！」

  一副和樂融融的溫馨模樣。

  只是，這種溫馨，跟洛顏無關。

  從傅雪拆禮物開始，周圍人就像是忘了她一般。

  又或者說，每年這一天，到了慶生這個時刻，他們從來就沒有想起過她。

  她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安靜地看著這個頂級富豪家裡的溫馨日常。

  這樣也好。

  她垂眸，喝完碗裡的最後一口湯，默默站了起來，悄無聲息回了自己房間，去拿落下的雜誌社資料。

  她取了資料，便打算出門。

  經過書房時，半掩的門後，傳來了傅老爺子和傅知的說話聲。

  「阿知，我看你最近對洛顏，比之前更關注一些。」

  洛顏的腳步慢了下來。

  「她現在甚至在你的公司，你究竟是什麼想法？」

  「爺爺，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知道，你三嬸之前對你很好，你三叔再娶後，你就一直不滿洛家那兩母女，但昨晚的事……」

  傅知笑了一聲，嗓音里多了一絲事不關己的淡漠。

  「爺爺，洛顏的確無足輕重，但也是三叔囑咐過要照顧的，昨晚那麼多人的場合，真趕出去了，旁人只會說我們家連一個孤女都容不下。」

  「……說得有理，阿知，你現在倒是比我想得更周到。」傅老爺子的聲音很是滿意。

  就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記鞭子，洛顏的心疼到揪了起來。

  她以前隱約聽傭人議論過，已經去世的傅三嬸，曾經對傅家兄妹很是疼愛，傅知對傅三爺再娶這事，一直抱著敵意。

  但當傅知親口證實這事，她依然克制不住手心瞬間冰涼。

  即使她昨天用身體做籌碼，但有那麼幾個瞬間，她會覺得，他給她定時打錢，出手救外婆，也許是看在兩人相識多年的情誼上。

  現在看來，是她天真了。

  他從頭到尾，都憎惡她。

  錢也好，上床也罷，都不過是他報復她母親占了傅三嬸的位置、嘲諷她廉價的手段罷了。

  她對傅知，甚至傅家而言，不過是可以養，也可以丟棄的寵物而已。

  洛顏垂下眼帘，握緊了手中的包袋，匆匆想要離開傅公館。

  剛走出大門，楊助理便迎了上來。

  「顏小姐，剛才老闆吩咐過了，請你上車，跟他一起去公司。」

  洛顏冷冷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公司，傅總應該不想別人看出我這樣的人跟他有親屬關係吧。」

  楊助理很少見到洛顏如此強硬的一面。

  他剛準備伸手攔洛顏，哪知她繞開他，直接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洛顏低著頭，沿著盤山路走了下去。

  沒過多久，那輛熟悉的邁巴赫就追了過來。

  車上的人似乎並不著急，保持著龜速，跟在她身後，似乎就等著她服軟，求著上車。

  但洛顏一言不發，生生靠著自己的腿，走到了三公里外的公交車站。

  好在運氣不錯，公交車很快就來了。

  她上了公交車，剛坐下來，就看到陳媽「噗通」一聲跪在了那輛邁巴赫前，聲淚俱下。

  「大少爺，求你饒了我吧！我為公館工作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想離開公館！」

  但邁巴赫只是繞開她，突然加速，像車子的主人一樣，疏離且冷漠。

  洛顏坐在公交最後一排，看著那輛車消失在拐角處。

  原來，邁巴赫的車速可以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