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舊故里草木深（下）

  疼！

  很疼！

  李北風睜開眼時，小腹處傳來了鑽心疼痛。

  瞬間疼的他清醒。

  「呼！」

  仿佛大汗淋漓般，李北風深呼吸一口氣，猛然坐起身子來。

  

  但很快，小腹劇烈的疼痛又疼的他直直倒下。

  身下是柔軟幽香的被褥，瀰漫著一股淡淡熟悉的香味。

  李北風的思緒混亂，目光茫然的打量著四周。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裝飾，陌生的環境……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從房間內的擺設以及物品來看，非富即貴。

  這是哪裡？

  李北風目光短暫迷茫，隨之記憶湧上心頭。

  他去了朝陽郡城外的小村莊見了思念母女，回來的途中遇到襲擊，碰上了偽裝成馬夫的周秋凝。

  然而……她捅了自己一刀？

  李北風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了周秋凝那清冷熟悉而陌生的臉龐，以及那毫不留情鋒利的匕首，刺進了他的小腹。

  下手真狠！

  自己沒死？

  似乎意識到什麼的李北風，這才再度掙紮起身，掀開衣衫看去。

  小腹處的傷口已經被包紮起來，除去傷口依舊生疼之外，並無大礙。

  這……

  怎麼回事？

  李北風目光微冷，微冷中又帶著一絲茫然。

  周秋凝為何突然對他動手？

  兩年沒見，兩人之前有什麼仇？

  還有……

  他為什麼沒死？

  以周秋凝的武功，她若是真想要李北風的命輕而易舉，更何況李北風沒有防備過她。

  那，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兩年沒見，誰能想到，再見面竟會是這樣的情況？

  李北風扭頭掃視著房間，注視著房間內的一點一滴，眯著眼睛，他隱約猜測到了點什麼。

  而後，他掙扎著起身，檢查了一番身體情況。

  除去小腹的傷口之外並無其他大礙，傷口並不算嚴重。

  而後，他起身來到房間門外，打開了門。

  入眼可見，是房間前方的庭院，以及站在門口守著的兩名丫鬟侍女。

  「李公子，你醒了？」

  李北風目光落在這兩人身上，微眯著眼睛：「周秋凝在哪？」

  其中一名丫鬟低頭道：「小姐出去了，還沒回來。」

  李北風面無表情，冷眼看了一眼前方：「這是哪裡？」

  「回李公子，這裡是周府！」

  「周府？」

  李北風神情一怔：「哪個周府？」

  丫鬟不明所以，但還是開口解釋：「當然是朝陽郡周府……」

  周府？

  周家？

  這裡居然是朝陽郡的周家？

  他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

  似乎意識到什麼的李北風，邁開腳步朝著院外走去。

  「李公子，您身體還沒好，您要去哪……」身後的丫鬟連忙焦急開口。

  李北風無視了身後的丫鬟，走出了院子，抬眼看向周圍。

  果然，這裡的確是周家。

  他怎麼會在周家？

  周秋凝回來了？

  還是說……

  正當李北風皺眉之時，前方突然出現了幾道身影，正緩步走過。

  為首之人，是一位中年男子。

  模樣憔悴，頭髮發白。

  他緩步靠近，當瞧見站在不遠處的李北風時，他猛然停下腳步。雙眸中仿佛有冷光般盯著李北風，沉默不語。

  李北風也靜靜的看著出現在視線中前方的中年男子，目光淡然。

  他認出了眼前中年男子的身份。

  周秦！

  周家家主，昔日朝陽郡的都尉，也是周秋凝的親生父親。

  昔日周秦身為朝陽郡都尉，掌握著朝陽郡兵權，一手遮天！

  那時的周家，權勢滔天！

  然而如今……

  隨著陳雁南的崛起，周秦徹底失去了與陳雁南扳手腕的資格。若非京中的勢力庇護，如今的周家早已沒落。

  而造成這一切背後的人，便是李北風。

  如今時隔幾年再見，已物是人非。

  但不變的是，周秦眼神中那冰冷的恨意。

  他死死的盯著李北風，一言不發，渾身上下被陰沉所籠罩。

  而李北風立於原地，同樣一言不發。

  如今的他早已沒將周秦放在眼裡，甚至他幾乎已經忘記昔日還有一個這樣的對手。

  而如今，周秦看向李北風的目光依舊充滿了怨恨。

  原因自然很簡單。

  他的親兒子周中正當初便死在了李北風的手上。

  雖然李北風並未親自出手，也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但周秦很清楚，兇手就是李北風。

  如今，殺害了他兒子的兇手就在眼前，他如何不痛恨？

  周秦怨恨的盯著李北風，臉色極為難看。但是他卻並沒有開口，也沒有其他的任何反應。

  很詭異！

  「哼！」

  一聲沉悶的冷哼響起。

  周秦衣袖一揮，轉身離去。

  剩下李北風站在原地，緊鎖眉頭，疑惑不定。

  這到底怎麼回事？

  周秦到底葫蘆里賣什麼藥？

  按理來說，李北風當初殺了他兒子，他應當對李北風恨之入骨。可今日李北風出現在他面前，他非但不報仇，眼下更是轉身離開……

  無動於衷？

  這太詭異了！

  李北風盯著周秦離開的背影，沉默許久。

  而後，轉身朝著門外離去。

  就在李北風剛邁出前院之時，又停下了腳步。

  他緩緩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前方。

  就在不遠處視線中，一襲綠衣少女緩步出現在他視線中。

  一步，兩步，三步……

  少女邁著輕盈的步伐，緩步靠近，一步步走到李北風跟前。

  李北風立於原地，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沉默不語。

  精緻無暇的面孔，略帶幾分淡雅，又似還殘留著幾分少女的心性，靈動而典雅。

  如此之多的氣質匯聚於一身，格外複雜。

  少女緩步停下腳步，立於李北風身前，靜靜的看著他。

  很近！

  兩人之間相隔很近，能看清楚對方臉上的所有神態表情。

  「要走嗎？」

  少女率先開口了，聲音很輕快。

  李北風神色略有些複雜，盯著她看了片刻：「為什麼？」

  「你覺得呢？」少女歪著腦袋，反問。

  「報仇？」

  少女臉上洋溢起燦爛的笑容，天真爛漫，那雙意味深長而靈動的眼眸像是泛著笑意般。

  「對呀！」

  很輕鬆歡快的語氣。

  像是做了一件理所應當，微不足道的事情。

  李北風則是沉默，半響之後才開口：「你說話不算數。」

  少女巧笑倩兮道：「我何時說話不算數了？」

  「別忘記，兩年前你答應過我的事情。」

  李北風神色一怔，記憶思緒被拉回了兩年多前。

  「所以，這才是你的目的？」

  似乎意識到什麼，李北風盯著她看。

  「是啊！」

  少女嘴角微微揚起，清冷的臉上隱約帶著幾分玩味神色。

  「我這人說話算話，說了要來找你兌現的就一定會來，你不覺得很有意思麼？」

  李北風沒有開口。

  有意思？

  他平白無故的挨了一刀，怎麼會覺得有意思？

  見李北風沒說話，周秋凝臉上的笑容愈盛，美眸上下打量著李北風，目光落在他小腹處。

  「還疼麼？」

  李北風面無表情道：「我捅你一刀你疼不疼？」

  「你捅不到我！」

  周秋凝臉上不無幾分得意神色：「你打不過我。」

  李北風平靜的看著她，突然道：「既然要報仇，為什麼又不殺我？」

  以周秋凝的實力，想要殺他輕而易舉，既然要報仇，為何她只是捅了他一刀，卻並沒有殺他？

  「原因，兩年前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周秋凝逐漸收起臉上的笑容，她微微仰頭望著李北風的臉龐，神色略有些痴神。

  「因為，我捨不得殺你呀！」

  「……」

  「……」

  幽靜的房間裡。

  李北風重新處理了小腹處的傷口，吞咽下一顆療傷藥丸，穿上了衣服。

  「你還真是個變態！」

  房間的一旁，周秋凝美眸奇異的看了李北風一眼，感慨道。

  她捅了李北風一刀，傷勢不算嚴重，但沒有十天半個月好不了。

  可這眼下才兩天不到的時間裡，這傢伙的傷口已經開始好轉……他還是人嗎？

  「拜你所賜！」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而後走出了房間，來到院子裡。

  天色已晚，院中靜悄悄著，不遠處，一輪滿月懸掛著夜空中。

  周秋凝緊隨走出了房間，走進院子裡，坐在院中的台階上，雙手撐著小臉，仰望著天空，神色悠閒且自得。

  李北風掃視院中片刻後，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見她如此神色，不由得一愣。

  從認識周秋凝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放鬆的心態。

  這兩年……

  發生了什麼？

  李北風沉默片刻。

  「你還沒告訴我原因。」

  周秋凝扭頭看了他一眼，美眸微微眯著笑起：「答案你心裡不是已經有數了嗎？」

  「我想確認一下。」

  「……」

  周秋凝笑了。

  笑的很開心。

  她抬頭望著漆黑夜空中的明月，清秀的臉龐上略有些感慨，她喃喃道：「其實吧，兩年前你問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北齊的時候，我當時心裡是很想跟你去的……」

  李北風一怔，略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她竟然……

  「很意外？」

  周秋凝似笑非笑的扭頭看他：「沒想到，我竟然會想跟你去北齊吧？」

  「我沒有朋友，你姑且算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僅剩不多的……朋友之一，跟你去北齊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李北風默聲：「那為何你拒絕了？」

  「原因當然有很多啊！」

  周秋凝自顧自道：「比如說我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我若是跟你去了北齊，豈不是成了依附你的女人？那我跟你身邊的那些女人有什麼區別？」

  「再者說，我當時也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去辦，相比於去北齊，我更想去外面看看……」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說到這裡，周秋凝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了。

  李北風也猜到了什麼，平靜道：「周中正？」

  「是啊！」

  周秋凝目光略有些感慨：「雖然已經表示過很多遍，我跟周家再沒任何關係，他的死活也與我無關，可，他終究是我的親哥哥。」

  「你作為殺害他的兇手，我非但沒能給他報仇，反倒是還眼巴巴的去給你獻身……」

  「我這人要臉，過不去心裡的那關！」

  「……」

  兩年前，她始終還是沒能過去她心裡的那關。與其說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如說是去逃避。

  這一逃，就是兩年！

  「那你現在呢？」

  李北風追問。

  周秋凝白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李北風看了一眼前方，默然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兩年前，他親口聽周秋凝說過，她與周家再無任何關係干戈，也不打算再回來。

  可為何如今她終究還是回來了？

  和解了？

  「算是吧。」

  周秋凝美眸中有幾分思緒，她點點頭道：「這兩年的時間裡，我去了不少地方，也突然明白了點什麼……」

  她看了李北風一眼，輕聲道：「與其說我是在逃避你，其實更多的，我應該是在逃避周家……」

  「我極力想要撇清與周家的關係，以為那樣就能撇清罪惡感以及壓在我身上的責任。但最終我發現，越是逃避，有些東西就越解不開……」

  「所以，我回來了！」

  她的臉上露出幾分會心的笑容，舒坦放鬆般的神色。

  「我與周家和解了，也與你和解了。以後，我再也不用恨你了，不用背負那些使命責任了！」

  周秋凝如釋重負的開口。

  李北風沉默許久：「既然和解了，為什麼見面你還要捅我一刀？」

  「那是因為……」

  周秋凝略微眯著眼睛，意味深長的笑意浮現：「雖然我跟你和解了，但周家可還沒有。」

  李北風神色一怔，突然想起下午見到周秦時那充滿了怨恨的眼神。

  「你殺了周中正，那是周家唯一的繼承人，他唯一的親兒子……他對你怨恨已久，怎麼可能會放過你？」

  李北風皺眉：「可這跟你捅我這一刀有什麼關係？」

  周秋凝微微揚眉，笑眯眯道：「這一刀自然是我替他還給你的，為的就是報他的殺子之仇！」

  「這一刀之後，也代表著你跟周家的恩怨從此徹底一筆勾銷！」

  李北風略有些意外，這怎麼可能？

  他殺了周中正，喪子之仇，不共戴天，周秦怎麼可能會只是讓周秋凝捅他一刀就一筆勾銷了？

  周秦不得將李北風挫骨揚灰？

  周秋凝瞧出了李北風的疑惑，嘴角微微揚起：「你覺得，他還有得選擇麼？」

  「周家已經不是當初的周家，你也已經不是當初的你了！」

  李北風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

  昔日的周家在朝陽郡隻手遮天，身為都尉的周秦意氣風發，自然不會將李北風放在眼裡。

  但如今周家沒落，日薄西山，早已沒了任何權勢。

  反觀李北風，從昔日的小小村醫，突然成了北齊天子，名震天下，權勢滔天。

  兩者之間的身份地位，已是天塹般的存在。

  即便周秦再恨李北風，也無能為力。反倒是對於李北風來說，想要弄死他輕而易舉。

  只是……

  李北風眯著眼睛：「你爹真這麼好說話？」

  權勢的碾壓，當真能讓周秦放下如此深仇大恨？

  「自然不是……」

  周秋凝瞥了他一眼，「但他沒了選擇，如今周家日薄西山，眼下想要保全周家的唯一辦法，便是你……」

  看著周秋凝隱約泛著幾分得意的神色目光，李北風猛然意識到了點什麼。

  他突然意識到，這兩年的時間裡，周秋凝在做什麼了。

  她在用她自己的辦法，與周家和解，也化解著周家與他之間的矛盾。

  意識到這一點的李北風，面無表情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一刀是必挨的？」

  「那可不！」

  周秋凝看著他，晶瑩的眼眸中泛著幾分亮光，略有些傲嬌的揚起了下巴：「畢竟你殺了他兒子，只是挨一刀而已……不過分吧？」

  看著神色略得意，帶著幾分悠閒歡快情緒模樣的周秋凝，李北風面無表情。

  「那我這一刀豈不是白挨了？」

  「不然呢？」

  周秋凝歪著腦袋，瞧了他一眼：「怎麼，你還想捅回來不成？」

  「不行嗎？」

  「不行……因為你打不過我。」

  「……」

  李北風沒再開口，靜靜看著她。腦海中想起認識周秋凝以來的一點一滴，他暗自幽幽嘆了口氣。

  挨一刀就挨一刀吧！

  這一路以來，周秋凝幫了他太多太多，若不是有她多次出手相救，也沒有李北風的現在。

  這一刀，就當是還債了吧！

  ……

  夜深人靜。

  李北風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神色放鬆。

  與周秋凝和解，也與周家和解。對李北風來說，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雖然周秦依舊還是怨恨著李北風，但李北風並不擔心。畢竟殺了人家兒子，想讓人家沒有任何怨氣不可能。

  但如今的李北風與周秦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若非是這次回來，周秦甚至都不會再有資格見到李北風。

  更何況，如今隨著周家的沒落，甚至還需要依仗李北風的臉色才能存活。

  周家唯一的依仗，是京城周秋凝的那位侍郎二叔。

  若李北風想要對付他，只需要跟趙盈吹吹耳邊風，便能讓他周家這剩下唯一的靠山瞬間倒下。

  吃軟飯嘛！

  不寒磣！

  時隔兩年，能再見到周秋凝，李北風還是很開心的。雖然挨了一刀，但也意味著他與周秋凝之間的關係徹底和解。

  那麼以後……來日方長吧！

  李北風腦海中思緒萬千，就在這時，他眼神猛然一凝。

  有殺氣！

  突如其來的殺意從房間內瞬間襲來。

  李北風渾身緊繃，渾身的寒毛在這一瞬間猛然豎起。

  「咻！」

  黑暗中，一道寒光閃過，直逼李北風而來。

  李北風瞳孔駭然，原地一個翻身從床上跳起。

  而後，他怒道：「你瘋了嗎？！」

  能悄無聲息的摸進李北風房間，普天之下能辦到這一點的高手屈指可數。

  而整個周家，唯一能辦到這一點的，只有一個人！

  周秋凝！

  黑暗中，周秋凝的倩影出現在床邊，素手依舊握著那把匕首。

  鋒利無比的匕首泛著寒光，倒映出少女精緻而充滿笑意的臉龐。

  「驚喜嗎？」

  少女的聲音輕柔而帶著幾分玩味。

  驚喜你媽！

  李北風都想罵娘了。

  這女人是個瘋子嗎？

  不久之前才剛剛和解，聊得好好的，轉頭突然又來偷襲這一出……她想幹什麼？

  「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北風冷眸盯著她，語氣很不善。

  「你猜？」

  周秋凝巧笑倩兮，像是一個偷腥的狐狸，如同得逞了般。

  很快，李北風便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腦袋開始發暈，隨即渾身發軟，搖搖欲墜倒在了床上。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下藥！」

  周秋凝笑的很燦爛。

  李北風心頭一驚。

  下藥？

  他怎麼不知道對方下了藥？

  「在你還沒醒之前，你身體裡面就有我下的藥……我知道你醫術很好，毒術更是出神入化，尋常毒術對你不起作用。所以，我就只能提前動手了咯！」

  看著周秋凝如此洋洋得意的模樣，李北風臉色略有些難看。強忍著暈眩的感覺，低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等下你就知道了！」

  周秋凝瞥了他一眼：「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李北風：「……」

  他沒說話。

  他不信！

  小腹那一刀還隱隱作疼呢。

  她坐在床邊，把玩著手中的匕首，美眸輕柔的落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的李北風身上，輕聲感嘆：「其實我也沒想到，我們最終會走到這一步……認識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身份不簡單，卻沒想到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過，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我依舊還是會選擇認識你。不過，我想或許那時候就能改變很多事情的結局。周中正不會死，你也不會跟周家走到這一步來……」

  周秋凝輕柔的目光望著床榻上的李北風，那雙美眸中仿佛有什麼柔情浮現。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如果真的能重來，我一定會搶在那兩個女人之前，把你搶走！」

  「這樣，你就只屬於我一個人了。」

  望著周秋凝那認真的模樣，李北風怔住。

  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早在認識周秋凝之前，他已經跟素衣情投意合了。

  她的幻想明顯不合實際。

  「不過現在，似乎好像還來得及？」

  周秋凝美眸落在李北風臉龐上，痴痴的凝望著，白皙的臉龐上泛起了一抹紅，在黑暗的環境下，格外艷麗。

  「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北風有些不太明白，見她似乎沒打算傷害自己，便建議試探道：「要不，你先把解藥給我？」

  「我這個人呢，比較好強，不喜歡欠別人東西，所以……」

  周秋凝緩緩起身，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目光又落在了李北風身上，輕聲開口：「既然我捅了你一刀，那麼……我就還給你吧。」

  話音剛落，周秋凝緩緩握緊匕首指向自己。

  「別，你別衝動！」

  李北風眼眸猛然一抽，這女人哪根筋不對了？

  要捅自己一刀？

  瘋了嗎？！

  「你冷靜……我不用你還了，你別傷害自己……」

  就在李北風焦急開口時，然而下一秒，他突然頓住了。

  周秋凝手中鋒利的匕首划過她的身體。

  「啪！」

  一聲細微的聲響。

  少女腰間的腰帶應聲斷裂，隨即，衣衫散開，悄然落下。

  黑暗中，少女那姣好的身軀暴露在黑暗中。

  白皙，粉嫩，含苞待放！

  李北風臉上的表情猛然怔住，怔神的望著眼前這一幕。半響後，仿佛意識到什麼的李北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姑娘說的捅……好像跟他理解的不是一個意思？！

  ……

  ……

  ……

  入夏時分，天氣逐漸炎熱起來。

  南州境內，平安縣下，李家村。

  坐落於偏遠地區的這一個小山村，村民們依舊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前幾年的戰火併未蔓延到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來，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

  村民們依舊早出晚歸，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繁衍著後代，日子平靜而美好！

  坐落於山腳之下的一處小院門外，靜靜站著幾道身影。

  一男一女，還有一位抱在懷中粉嫩玉琢的女娃。

  「回來了！」

  李北風目光輕柔望著前方，帶著幾分追憶神色。

  在朝陽郡待了小半個月，眾人又一路南下到了平安縣。

  到了平安縣之後，眾人在平安縣蘇家落腳。

  到家了！

  對於蘇杉和沈青檸來說，平安縣才能算是她們真正的家。時隔多年回到這裡，物是人非，感慨萬千。

  昔日熟悉的縣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一切都沒變。

  卻又恍然若夢！

  而李北風則是帶著素衣，以及女兒契靈瞞著所有人，回到了李家村。

  此刻，眼前坐落在山腳下的這個小院子，便是當初李北風所住的地方。

  也是夢的開始！

  幾年過去了，房屋破敗了不少，房屋院子院外都長了不少的雜草。

  院門輕輕遮掩著，似乎在歡迎著主人的到來。

  「我們回來了！」

  李北風扭頭看向身旁的李素衣，輕笑開口。

  李素衣靜靜注視著前方的院子，神色略恍惚，許久之前的記憶被勾起。

  一時間，略有些失神。

  「契靈，看，這裡就是你爹以前住的地方，也是跟你娘第一次見面同居的地方……」

  李北風懷中抱著女兒，小聲開口。

  小契靈摟著李北風的脖子，睜大著好奇的眼睛望著前方那長滿雜草的房屋，似懂非懂。

  「你們是？」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略疑惑的聲音。

  李北風回頭，瞧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皮膚黑黝的壯實憨厚青年，正略好奇帶著幾分警惕的目光。

  下一秒，當瞧見李北風時，青年的眼睛猛然睜大，興奮的神色徒然湧現：「北，北風哥？你，你回來了？！」

  李北風看著面前的憨厚青年，隱約有些眼熟。很快，他認了出來。

  「小虎？！」

  「對啊，是我，北風哥你終於回來了？！」

  小虎格外興奮，不可置信激動喜悅著。

  「北風哥你回來了，我，我現在就去告訴我娘！」

  小虎連忙轉身朝著家裡跑去。

  李北風靜靜看著小虎離開，心頭感慨萬千。

  小虎！

  虎嬸的兒子，當初那個虎頭虎腦的小伙子，沒想到一眨眼也這麼大了！

  ……

  「北風，你終於回來了，你沒事就太好了！」

  小院不遠處的民居里，虎嬸激動的上下看著李北風，拉著李北風的手激動落淚：「你這一走就是四五年，也沒個音訊，嬸嬸差點以為你沒了……」

  再看到熟悉的虎嬸，李北風心頭也是感慨。

  虎嬸是看著他長大的，當初李老頭過世之後，若不是虎嬸隔三差五的救濟，恐怕李北風也活不到現在。

  「我沒事，挺好的……」

  「挺好的就好！」

  虎嬸連連點頭，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目光又落在了李北風身旁的李素衣身上，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艷，當注意到素衣懷中抱著的孩子時，虎嬸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北風，這位是……」

  「嬸嬸，這是我的妻子素衣，還有女兒契靈……」李北風開口介紹道。

  素衣性子清冷，但還是點點頭，開口：「嬸嬸。」

  虎嬸略有些驚愕，但很快還是露出了高興的笑容：「原來你都已經成親了啊？孩子都這麼大了？好，很好，太好了……你爹在天之靈看到，一定會很高興的……」

  「……」

  虎嬸的熱情出乎了李北風的意料，幾年沒見，虎嬸沒多大的變化，她熱情的留下李北風和素衣吃飯。李北風也從她的口中，得知了李家村的近狀。

  他離開的這幾年，其實也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村民們與世無爭，戰亂也影響不到這裡。

  甚至很多時候，外面的消息閉塞，與李家村也無緣。

  虎嬸當初以為李北風出去闖蕩幾個月大半年，最多一年半載就會回來，沒想到李北風一去就消失了這麼多年。

  不過，李北風留下的房子，虎嬸倒也隔三差五幫忙打理了一番。

  「對了，村長過世了！」

  虎嬸提起了此事。

  李北風一怔，腦海中也想起了那位德高望重的村長。

  他過世了？

  當初有關於李北風的身世，還是他透露給的口風。村長德高望重，以前對李北風也頗為照顧。

  沒想到，他也過世了！

  ……

  吃過飯後，李北風便帶著素衣和契靈前往了後山，看望李老頭的墳墓。

  當初李老頭過世之後，便葬在了後山的風水寶地。

  這墓地和下葬的錢，還是當初從青檸那裡『借』來的。

  幾年沒來，墳墓上的草早已幾丈高，孤零零的坐落於此。

  李北風站在墳墓前，喃喃自語：「我回來了……沒有辜負你的期望，我們北齊復國了，當年的仇也報了，你可以安息了……」

  「雖然你不是我親爹，但你畢竟養育了我這麼多年，無論如何，這得要感謝你……」

  「以後有機會的話，我還會來看你的。這裡雖然孤單了點，但青山綠水環境不錯，也不會有人來打攪你……」

  「……」

  作為昔日藥王谷最傑出的弟子，為了保護李北風，李老頭甘願放棄自己的前途，隱姓埋名於此。

  這份恩情，沉甸甸！

  「我們走吧？」

  在墳前祭奠許久之後，李北風轉身看向不遠處的素衣。

  一襲青衫長裙的素衣清冷的立於原地，抱著契靈靜靜的看著他，微微點頭。

  這一幕，無比溫馨。

  李北風從她懷中接過契靈，一隻手抱著契靈，另一隻手牽著素衣，轉身緩步下山。

  在又去看望了村長的墳後，李北風回到了山腳下的小院。

  推開院門，走進房間。

  房間內雖然布落著一層灰，但卻也並不算髒。

  虎嬸時不時也會過來幫忙稍微打掃一番，因此小院還算是乾淨整齊。房間裡的布局，一切都與李北風離開之時相差不多。

  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幕，李北風略有些恍惚。

  當初那與素衣朝夕相處的日子，點點滴滴浮現心頭。

  他回過頭，正好與素衣的目光對視上，兩人平靜的眼眸中仿佛同時想到什麼，相視一笑。

  「要不……」

  李北風突然有個提議：「今晚我們留在這裡吧？」

  李素衣怔了一下，想了想，點點頭：「好。」

  ……

  時隔四年多，重歸故里。

  回憶起昔日的點滴記憶，李北風突然有了故地重遊的想法，決定與素衣今晚留在這裡。

  也算是追憶年華了！

  說干就干！

  雖然房子不髒，但想要在這裡過夜還是得要重新打理一番。

  李北風擼起袖子，開始整理清掃房間衛生。

  將房間重新清理一番，擦拭桌子，門窗，床墊，同時還翻出了不少的舊物。

  另一邊，虎嬸得知李北風今晚要留在這裡，也很熱情的送來了新的被褥用品。聽說這些被褥原本是打算留給小虎成親時準備的，暫時用不上，便先給了李北風。

  收拾完房間，李北風又開始收拾起院子裡的雜草。相比於房間衛生，雜草倒是好清理，提劍三兩下便將院中雜草斬落，而後將雜草運出。

  經過大半個下午的時間折騰，李北風和李素衣一齊動手將整個小院清理乾淨，煥然一新。

  隨著夜幕逐漸降臨，李北風鬆了口氣。站在院中，雙手叉腰，看著院中熟悉的場景，感慨萬千：「終於搞定了……你說，這像不像是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

  李北風扭頭看向門口屋檐下的李素衣。

  李素衣抱著契靈，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門口。

  時隔四五年，再回到這裡，的確有些懷念。

  「你看，那棵樹……離開的時候還那么小，現在已經長成這麼大了！」

  院子一旁的那棵桂花樹，如今已經長成了大樹，枝繁葉茂。

  「餓了！」

  李北風摸了摸肚子，折騰了一下午，有些餓了！

  下午時分從虎嬸那裡弄了點米和菜，李北風去廚房做了幾道簡單的菜，隨後與素衣坐在桌前吃晚餐。

  如同四年前那般，李北風做飯，李素衣等著吃，兩人再度坐回這裡。

  不同的是，兩人身旁多了個孩子。

  吃飯途中，李素衣似乎想起什麼，抬眸看了李北風一眼。

  「怎麼了？」

  「虎嬸她……」

  李素衣輕聲開口。

  李北風很快意識到什麼，輕笑了一聲，點點頭：「放心吧，我會幫忙的。」

  李素衣這才放心下來，哦了一聲，低頭吃飯。

  中午在虎嬸家吃飯的時候，李北風旁敲側擊得知小虎今年還沒成親。

  算一算年紀小虎也不算小了，但卻說不上一門親事！

  原因無他！

  窮！

  李家村窮，虎嬸家更窮！

  虎嬸一個人將小虎拉扯大不容易，如今小虎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但家徒四壁壓根沒有姑娘願意嫁，虎嬸因此焦急不已。

  成家立業，自古就是大事！

  「回頭我會安排人的。」

  李北風微微點頭，虎嬸對他有恩，這次他回來也是為了報答虎嬸。

  小時候小虎跟在他身邊北風哥北風哥的喊著，闖禍了也是小虎講義氣的站出來背鍋。如今小虎要成親了，他這做大哥的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

  吃過晚飯後，素衣抱著契靈坐在院中乘涼。

  契靈對四周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左看看右玩玩，李北風便抱著她在院中四處溜達，逗弄著女兒，將契靈逗的咯咯大笑。

  李素衣坐在屋檐下，靜靜的看著不遠處打鬧的父女，清冷的臉上怔怔出神。

  對於她來說，如今的生活才是她夢寐以求的平靜。

  從記事開始，她便肩負著復興北齊的使命，一路負重前行。她必須要優秀，必須要不斷努力努力再努力，成為最耀眼的那個存在！

  如此壓力之下，讓她身心疲憊。

  直到遇見了李北風……

  在李家村的那段時間，是她人生中最悠閒最放鬆，也是最開心的日子。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李素衣美眸落在不遠處抱著女兒舉高高的那道身影身上，目光溫柔而淡雅。

  這樣的生活，她很開心。

  ……

  月明星稀，夜色如墨。

  沐浴之後，李北風回到了房間。

  房間內的床榻已經打掃乾淨，換上了乾淨的被褥。

  大紅色的被褥，滿是喜慶的氣息。

  宛如像是新婚之夜般。

  李素衣沐浴之後，換上了一襲薄裙，抱著女兒坐在床上，輕聲講著故事哄女兒睡著。

  玩累了的契靈在素衣的輕哄之下，很快睡著過去。

  小心翼翼將契靈放下，蓋好被子，回頭便瞧見李北風靠近。

  李北風輕手輕腳的上了床，來到素衣的身旁，輕輕將她摟入懷裡。

  入鼻是沐浴的清香混合著素衣身上淡雅的香味，很好聞。

  「睡覺！」

  青絲之下，李素衣白皙的肌膚上微微泛起幾分紅潮。

  「睡不著。」

  李北風輕聲開口，看著素衣那粉嫩的側臉，忍不住親了一口。

  素衣微微側過頭，側臉愈紅，閉上了眼睛。

  「武林大會下個月就要召開了，地點就在南州境內，離這裡不算遠！」

  李北風從身後摟著素衣，突然開口。

  素衣又睜開眼睛：「嗯？」

  「這武林盟主之位，你不打算連任了嗎？」

  素衣回頭瞥了他一眼：「你希望我連任嗎？」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連任，那我可就打算去競選了！」

  李北風笑道，「還別說，皇帝我當過了，但這當武林盟主是什麼感覺，我還真不知道，倒是想體驗體驗……」

  李素衣瞥了他一眼，搖頭：「你選不上。」

  李北風臉上的笑容一僵：「我現在也不弱好吧？」

  李素衣沒說話，就這樣看著她。

  「……好吧，我的確實力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李北風嘆氣，他一流高手的實力固然不錯，但想要當武林盟主那還是差了點。

  實力不達標，無法服眾，他這武林盟主也當的窩囊。

  「不過，如果你不感興趣的話，這武林盟主之位也不能拱手讓給別人！」

  李北風一隻手輕輕揉捏著素衣的頭髮，一邊輕聲道。

  如今大昭與北齊朝堂穩定，江湖的穩定就顯得極為重要。這武林盟主能成為各大門派的領袖，染指號令江湖勢力。若是落入別人手中，便會成為不穩定因素。

  這是李北風和趙盈都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所以，若是素衣不連任，這盟主之位也必須留在自己人手上。

  李素衣目光清冷，黑暗中似有什麼目光閃爍著。

  「你覺得楊瑜如何？」

  李北風突然提起。

  以楊瑜的實力，或許足以有機會。

  更重要的是，讓楊瑜去當武林盟主，也正好能將她從自己身邊抽調開。

  一舉兩得！

  李素衣似乎看出了李北風的心思，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一眼，看的李北風略有些心虛，趕緊打哈哈。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睡覺睡覺！」

  黑暗中，李北風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

  「你，幹什麼？」

  黑暗中，正準備睡覺的李素衣猛然察覺到什麼。

  「睡覺！」

  李素衣杏眼睜大，一絲慌亂湧現。

  睡覺就睡覺，他的手亂摸……

  「你，你放開……別鬧……契，契靈還在……」

  「沒事，契靈睡的沉……咱們小點聲就行……」

  窗外，夜色如墨。

  皎潔的圓月緩緩落在院中，坐落於山腳之下的小院格外清淨。

  月光透過窗戶，倒映出房間內兩道身影。

  院子外，起風了！

  微風吹起那堆落在院外的雜草，隨風飛舞飄散遠處，消失在黑暗中。

  不遠處的村落，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安靜祥和的小山村，陷入了沉睡。

  舊人歸故里，佳人夜未眠！

  夜深不知倦，纏綿至天亮！

  ……

  ……

  ……

  （如果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將會非常的文藝有逼格意境！可惜我不是文藝青年，所以還有一章才能完結，準備來說應該是這一張的內容，只不過字數超了不讓發，所以只能分成兩章了，晚點發，順便寫個完結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