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懲罰

  烏族人其實是混亂發生之後才衝進來的。

  本來他們開始在外圍和一群巴族人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並不急著搶鹽，因為根據他們的身份，根本就無需爭搶，只需要到巴族就能買到。

  不過交流之中他們才了解，這次情況有些不一樣，這批鹽巴族並沒有拿到手，而且全部都會現場發售，於是烏族族長和一群首領就急了，在一大群獵人的護送下就徑直衝了進去，然後直接丟出來幾皮口袋金晃晃的銅錢，要把剩下的大部分鹽都買走。

  這下其他正在爭搶打鬥的部落瞬間就不幹了。

  臥槽，我們也就只是想搶先換點兒鹽，你們竟然想砸鍋？

  於是不少部落調轉槍口，集體開始針對烏族。

  而鑑於烏族的強大實力和地位，不少方才參與爭搶打鬥的小部落直接放棄退到旁邊開始吐口水看熱鬧。

  烏族的強勢霸道的作風加劇了混亂的發生，混亂從最開始的簡單叫罵推搡很快上升到拳腳對抗，繼而棍棒長矛弓箭都開始舉起來。

  不過還好，這些傢伙都還是有理智，雙方雖然都有人受傷，但也並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武裝械鬥。

  禁軍和徐晨的到來，這場混亂自然很快就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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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該怎麼處理善後，徐晨卻有些頭疼。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根據以前制定的法令來處理，頂多就是抓捕這些參與騷亂和鬧事者打一頓屁股，沒有一個人夠得上勞動改造的程度。

  但若是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處置一下，又無法彰顯王宮代表王權的威嚴，說不定還會給所有部落留下一個印象，那就是在王宮打架也不會受到什麼懲罰，造成對王宮和王權的輕視。

  這樣下去時間長了，王宮就顯得有些軟弱。

  中國上古以仁德治國，畫地為牢的事並不值得推崇，又或者說禮崩樂壞是遲早的事，依法治國才是人類應該走的最好路線。

  培養法制觀念，必須從原始野人抓起，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一起發展，德治和法治兩手一起抓，兩手都要硬才行。

  嗯，偉人的想法，是建立在幾千年人類文明發展基礎上總結出來的經驗，得到過新時代的論證和考驗。

  徐晨覺得這件事必須從快從嚴處理，震懾一下各部落的野蠻性格，彰顯一下王宮和王權的威嚴。

  就在徐晨考慮該如何處置的時候，烏族族長帶著一群家族首領走了過來。

  「巫王陛下，我們只是想多買一些鹽，其他部落就都針對我們……」烏族族長就搶先告狀。

  龍站在旁邊略有些尷尬的沒有開口。

  徐晨不置可否的微微點頭說：「事情我已經聽大巫解釋過了，這件事的確很嚴重，我會秉公處置，讓鬧事者都得到該有的懲罰！」

  烏族族長和一群家族首領瞬間都滿臉喜色。

  徐晨看了龍一眼說：「讓禁軍維護好廣場秩序，今天售鹽暫停，等事情處理好之後再繼續！」

  「遵令！」

  龍趕緊抱拳，然後轉身大聲命令所有禁軍散開，開始戒嚴整個廣場。

  徐晨大步走上旗台，環視廣場上所有人。

  整個廣場瞬間就安靜下來。

  「諸位，明天就是巫祝大會，這是祭祀神靈感謝收穫的節日，我們得到始母神的庇護，在神靈的指引下學會了耕種建房等各種新的技能，也根據神靈的指引建設了王城修建了王宮，這是一個神聖的地方，決不允許出現不敬畏神靈的舉動。」

  「鹽，是我們極度稀缺的財富，神靈憐憫我們，讓我們找到了新的鹽礦，羽公族也不辭勞苦，以巨大的犧牲和代價為我們帶來了這麼多鹽，為了讓各部落都吃得到鹽，本王也根據神靈指引降低了鹽的價格，我們所有人都是受益者，理應感謝神靈的恩賜，但是……」

  徐晨臉色極度嚴肅的看著剛才劍拔弩張對峙爭鬥的烏族和其他幾個部落的獵人群體。

  「我們當中，許多部落並沒有感受到神靈的恩賜，也並沒有感激之心，反而為了自己部落的私利，當著大祭司和眾巫的面，在這裡打架爭奪這些來之不易的鹽，諸位看看眼前的情形……」

  徐晨指著空地中央翻到的藤筐，扯破的口袋，還有散落一地的獸皮麻布獸骨角牙和大量的鹽晶。

  「我們就是這樣感謝神靈的嗎，神殿就在旁邊，始母神就在神殿之中看著我們，她賜予了我們珍貴的鹽，但我們卻毫不珍惜，我想問問諸位，幾年前大家還在住山洞穿獸皮天天餓肚子的時候，如果浪費食物會得到怎樣的懲罰？」

  台下四周圍觀者一陣微微的騷動，許多人都緊張低頭，特別是一群巫，都一個個滿臉羞愧不語。

  「我們不能剛剛努力住上房屋和吃飽肚子，就開始得意忘形，忘記了古老的傳承和對神靈的敬畏，諸位搶奪這些鹽，不會讓自己的部落變得更加強大，而只會讓神靈憤怒。」

  「貪婪和自私，都是最可恥的行為，若是長此下去，神靈一定會棄我們而去，我根據神靈的指引帶領所有部落一起努力建造了王城和王宮，修建了神殿，就是想得到更多神靈的眷顧和庇護，獲得更多的財富，讓所有部落都能繁榮發展，讓巴國成為所有人的驕傲，並且為之自豪，因為我們是神靈賜福的國度，我們擁有十位大巫的指引，我們就有戰無不勝的勇氣和力量，就能得到更多的糧食，建造更多的房屋，得到更多的銅器和一切想要的財富，我們的老人才能得到供養，我們的孩子才能健康成長，我們才能更加強盛壯大，哪怕是洪水、暴雨、冰雪，都無法讓我們受到傷害。」

  「現在，我們有了房屋可以抵抗暴雨，有了橋樑和大船可以抵抗洪水，有了獸皮和麻布可以抵抗寒冬的冰雪，有了陶器可以讓我們得到美味可口的食物，但是，我們自己卻並不團結友好，就在眾巫和神靈的面前爭奪神靈賜予我們的財富，諸位捫心自問，你們的做法是否值得神靈眷顧和庇護，告訴我，神靈是否想要看到她賜予的財富就這樣被混亂的搶奪和浪費？」

  「不想嘎！」人群中，響起一些稀稀拉拉柔弱的聲音。

  「大聲告訴我，你們這樣自私自利的爭奪鹽，是否是神靈告訴你們這樣會做的，如果是，那我就不會懲罰任何人，如果不是，那就要承認自己的錯誤，今天所有參與打架爭奪製造混亂的人，都要受到懲罰，沒有人可以例外，包括我，因為我是巫王，是你們的最高首領，你們犯下的錯誤，也是我犯下的錯誤，神靈若是要降下懲罰，我也會帶頭接受，為了彌補今天犯下的錯誤，我將會一個月不吃鹽，以對神靈表達對今天這場混亂懺悔，希望能夠得神靈的原諒，不要給我們降下災難……」

  「巫王陛下，我們錯了，該受懲罰的是我們！」

  徐晨的話還未說完，小女巫淚眼婆娑的哭著蹲下去，一群巫也趕緊都蹲下去，一個個臉色驚恐而痛楚。

  徐晨就是她們心中的神，正是在他的指引下，各族群才能擺脫以前饑寒交迫艱難的困苦局面，有了現在豐衣足食的幸福生活。

  「巫王陛下，是我們犯下的錯誤，得罪了神靈，我們都願意接受懲罰！」

  此前還在互相對峙瞪眼的獵人和所有圍觀的男女老少也全都驚恐萬分的丟了手中的棍棒武器跟著蹲下去，轉瞬整個廣場便黑壓壓蹲滿一地，沒有一個人還站著。

  搶奪食鹽，只是他們自私自利的心態作祟，就算打架鬥毆死傷也在所不惜，只是想為部落多弄一些鹽罷了。

  但若是因此得罪神靈，被神靈降下懲罰更或者被神靈捨棄而去，那就不是一個部落的事，而是整個巴國都將面對前所未有的災難，所有人都會受罪。

  徐晨一個人站在旗台上，看著蹲滿一地的男女野人，眼神略微閃爍，暗自忍不住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畢竟他們都還是一群野人，還沒有擺脫族群生存的習慣。

  打架鬥毆這些事在所難免。

  但所謂法不責眾，真的想要從重懲罰所有參與者，卻是一個難題。

  這些打架鬧事獵人只不過是執行者，實際上每個族群背後，他們的族長首領也都參與其中，甚至包括一群女巫，也都各有私心。

  誰不想自己的部落能夠得到更多的鹽。

  尤其是當看到烏族族長和一群首領都圍上來搶先告狀，龍默然不語而其他部落卻又敢怒不敢言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件事光靠懲罰一群獵人沒有任何效果。

  懲罰輕了，就像開始想的，沒有任何效果，這些皮厚肉糙的傢伙挨幾棍子屁事都不會有。

  懲罰重了，絕對會造成族群之間更大的矛盾，更或者造成對王城的牴觸。

  特別是烏族這樣的核心大族，在加上龍巨大的功勞和如今的地位，都不能輕易去強制性的隨意懲罰。

  當然，如果實在太過分，影響到了國家的發展，開始破壞國家的穩定，徐晨自然會毫不猶豫的處罰，該擼的擼，該罰的罰。

  但這件事遠沒發展到這一步。

  充其量就是一場因為搶購引起的群體事件，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破壞和損失。

  若是這樣對獵人強行加大力度懲處，雖然上升到神靈位面的確可以，但也會帶來很大的後遺症，那就是王權會因此削弱。

  王權可以藉助神靈光環進行統治，但不能始終將神靈擺放在前台，只能當做一種至高的威懾而存在。

  說到底，神靈光環只是治國的一個藉口而已。

  一旦用神靈光環代替法律，最終法律必然會變味，若是神權膨脹的足夠大，最終王權會被反噬，而法令也將會被神權掌控，就變成類似於中世紀的宗教裁判所，以異端之名鎮壓一切。

  這絕對不是徐晨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