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人生必拍片單』

  李算的反應，劉詩師不是很明白，在她的固有觀念中，見到類似的人間悲劇，不說做點力所能及的幫助，哭一鼻子也是很好的選擇。

  她此時雙眼紅腫，鼻子堵塞，積蓄的情緒，變成了憤怒。

  然後李算還在旁邊，跟她說這個人間悲劇是個無解難題。

  她看向李算，目光憤恨。人是種很奇怪的生物，如果一個問題觸動了她的情緒，又無法解決，那麼她就會針對提出問題的人。

  「是不是覺得我又渣又冷血？」李算笑著問。

  被說中了心事的劉詩師冷笑一聲，她站起身：「我回去了，明天會叫我經紀人過來，看看我能幫上什麼。」

  「你能幫什麼？你就會搗亂。」

  李算回身看向那小教堂：「我勸你別捐款，哪怕捐款，也要控制五萬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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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看向劉詩師：「你知道嗎？吸引壞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錢，錢越多，他們來的越快，哪怕我是編劇，都想不出他們會用什麼辦法，去分你的錢！」

  「別整你那套歪理邪說。」

  劉詩師並非不信李算，她也是出道多年的女演員了，有些事兒哪怕沒經歷過，圈內傳說也聽了不少，但是她仍然選擇嘴硬，因為面前的李算。

  「我可以做匿名捐款，跟那些阿姨說好不要透露給媒體，我知道這錢肯定到不了孩子們手裡，但至少可以改善些什麼吧？」

  李算聽到這天真的話，覺得特別可笑：「傻妞，別讓這些孩子的苦難有價值，就是你唯一能做的。」

  劉詩師聽的一愣。

  「人是一種很聰明的生物，一旦讓他們意識到手頭的這些孩子有利用價值，你說她們會不會開發這種價值？

  人性是不能賭的，你今年的捐款可能只是讓阿姨們的獎金豐厚了點。那明年呢？哪怕你繼續給，長期給，她們會不會覺得你一個人給的不夠多，得讓更多明星來給？

  然後一條小道消息就會流傳，著名演員劉詩師一直偷偷做慈善，簡直是人美心善的代名詞。如果那個時候你還有點人氣，會不會有人跟你學？哪怕他們只是為了曝光一下？」

  這個問題，李算早有答案的，荒漠屠夫，二舅，類似的例子太多太多。

  當人們的苦難，有了在抖音上博取同情的價值，那苦難本身就成了財富。

  「捐款的人多一些不是更好嗎？」

  劉詩師是真不明白，她對善良的認知，和這世間的大部分人一樣，只要表面上看去，陽光、正義、溫馨即可，根本不會想更深層次的東西。

  『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善良和正義打敗了邪惡和不公』

  『英雄的出現拯救了眾人』

  童話故事只有一種簡單到爆炸的故事邏輯，漫威系列就是如此。作為同樣看著童話故事長大的一代，李算也曾經跟劉詩師一樣幼稚，直到他做了編劇。

  從讀者變為創作者，在字裡行間調動讀者的情緒，為他們創造一個有開始，有結尾的故事。

  故事結尾的終點，是讓觀眾的情緒得到抒發。

  注意，是情緒抒發，不是改變世界。

  比如劉詩師捐了款，從某種程度上就買來了一份安心，但她並不知道結尾之後的將來。

  後來有一句話，用來形容此時李算和劉詩師的差別，就最合適。

  「不管什麼東西，只要它還能運行，就不要隨便的改變它。」

  李算繼續說：「慈善這種事兒，在國內也就是噱頭，而且沒有人能保證善款的流向。

  我是叫你不要給那些可憐的孩子明碼標價，不然，就是咱們今天見到的那些阿姨，都有可能變成你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單單是見到那些腦癱的孩子你就受不了了？那渾身長褥瘡的呢？皮膚病呢？這些都是可以人為製造的！還有很多看起來，更可憐、更讓你受不了的病症。傻妞，哪怕你幫不上忙，也別給這些孩子找事兒了行嗎？」

  聰明這個詞兒，有時候可以成為惡。

  冷漠這個詞兒，有時候也可以成為善。

  李算不想再跟這傻妞解釋更多，又坐了一會兒，才提議離開，可劉詩師就跟倔驢一樣，非要回去再看一看。

  李算沒有跟著她去。

  演員是一種需要感性的職業，動情時誰都攔不住，等劉詩師出來，今天的這場特別約會，也就在沉默中宣告結束。

  跟劉詩師出了小區大門，李算和她之間沒有一句對話，再看到那輛紅色的奔馳SLK，李算就感覺到這姑娘愣了一下。

  是覺得不該買吧，是惻隱之心發動後的PTSD？

  看著劉詩師有點自責的模樣，李算很不合時宜的說了句：「咱們說好的交易還算數嗎？」

  果不其然，劉詩師對李算怒目而視，她的的聲音包含怒意和失望：「你真的，真的叫人無話可說。」

  她只留下這句話，然後抽身就走。無話可說，估計就是她能想到的最難聽的髒話了。

  李算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卻想：這傻妞啊，回去估計就是賣車了吧？

  也行，閨蜜這張牌只能用一次，接下來就是要和揚冪面對面了吧？

  在街邊吃了半天尾氣，李算才打到車，一路無話的回到小區，是因為趙若瑤已經發來簡訊，宣稱拿不到講演稿就住辦公室不走了。

  回到出租屋，李算洗了把臉就重新坐回到桌前，面對已經有了幾個選題的空白文檔，然後繼續發呆。

  窗外的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李算登錄捐款網站，完成捐款，然後再看向空白文檔，期待靈感之神。

  創作有時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兒，就像是大姨媽，你期待靈感的到來，但是它偏偏推遲，在你不需要它的時候，它卻總想壞你大事。

  李算重新打開了一份文檔，看著那上面的光標跳動，然後突然想起一部影片。

  還是韓國電影。

  韓國這個國家啊，不管怎么小家子氣，劇情片還是做的很棒，因為市場太小，韓國編劇們的內卷，是真的讓人嘆為觀止。

  《7號房的禮物》

  這個真的不行，除非跟《我不是藥神》的編劇韓朵朵一樣，老爸是韓三平，否則這電影的劇本絕對過不了審。

  那……《我的特級兄弟》呢？

  這部片李算也看過，現在還能想的起來其中的部分情節，申河均飾演的殘疾人全身癱瘓，因為一次墜河時被智商低下的，由李光沭飾演的東九救起，而後兩人所在的福利院因為財務問題即將關閉，是兄弟二人聯手保衛福利院的故事……

  這個片子或許還真的可以，哪怕是將來那部《偉大的願望》也可以。

  但他們是誰寫的呢？

  李算想不起來。

  哪怕李算是編劇，能記住這些劇本的核心梗，重新創作也需要時間。

  這種劇本上輩子又不能被用來泡妞，所以李算也只是記得一些片段。

  再說，這些片子的初稿劇本，也不知道有沒有在韓國被創造出來，哪怕是抄了，麻煩事兒也是一個接著一個。

  算了，反正也想把東亞的好劇本都買過來，帶著大家一塊抄。現在的時間雖然提前一些，但也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李算拿起電話致電趙若瑤，電話那頭第一句就是，「您稿子寫好了?」

  「什麼稿？」

  「《開講啦》的演講稿，我已經跟央視那邊的人說好了，李算老師，李算爸爸，我求求您了，別讓人再打我臉了……」

  李算聽著呱噪，打斷道：「認真聽我接下來的話，咱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兒，可比給那些大學生寶寶演講，重要多了！」

  ……

  根據美國人的經驗，慈善這事兒想要做好，就需要高度成熟的社會體系，有類似非營利機構這種組織，企業不以盈利為目的，主要責任就是花錢，然後辦成並且辦好，那一件件關乎人類生死存亡的大事兒。

  就現實來說，這些非營利機構貼金居多，哪怕能辦成事兒，效率也極其低下。

  國內起初也有非營利機構想照貓畫虎，但大部分都出現過種種不明真相的醜聞，如李亞鵬和王菲當初想為兔唇嬰兒做免費手術，卻被曝光二人捐出的資金，並不能完成他們對媒體承諾的手術數量。

  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錢花了，名聲敗了，但好事兒最起碼是做了。

  他們是差那點錢嗎？

  不。

  是你一旦宣布自己要做慈善，那就等於告訴所有人，我這裡人傻錢多，速來。

  原本五千一台的手術？加個護士幫忙，喊六千，你們都是大善人，你們應該希望孩子，都得到最妥善的照顧吧？

  諸如此類的問題，不知凡幾。

  反正大家都是掙錢，不寒蟬，你們明星也來錢容易，捐一點，分一點，再貪一點，也就這麼沒了。

  李算從不吝嗇以最大惡意揣摩人性，金太陽福利院這事兒要是他做，肯定是不能肥了這幫吸血鬼。

  第二天一早，他來到公司，把自己關進會議室，面對黑板相面。

  半個小時後他寫下第一句話：『一時的善意，長久的關懷。』

  而後他順著這個思路，思考了足足四十分鐘，在下面又留下兩個詞，分別是『偶像明星』『粉絲團體』。

  最後又寫下『長久的曝光』。

  最後的最後，是他昨天想到的那部電影——《我的特級兄弟》。

  如果選用偶像明星，利用他們的超強曝光，可以讓大眾關注這個群體，營銷宣傳時可以以某明星捐出部分片酬為噱頭，為這些偶像明星建立人設，促使粉絲團發動粉絲募捐。

  再接下來的就有意思了，你李算老師能平白無故的為你們建立人設，讓你們大發橫財嗎？他知道你們是什麼東西。

  『粉絲團體的互相攻擊』

  李算留下這個標籤，粉絲這個群體可是用烏煙瘴氣都不足以形容，到時候看哪個『偶像』不順眼，叫他因為慈善基金這事兒險些跌落神壇，那些粉絲肯定哭著喊著幫忙監督。

  這種方法能促成的監管效應也只是一時，但是咱們偶像多啊。

  李算能感覺到自己的思路有些理想化，但是不要緊，任何計劃都可以在進行中慢慢細化，完善細節，並達到最終目的。

  「李算老師。」

  打斷李算思路的是夏莎莎和熱巴，她們得到李算突然的開會要求到此，然後看著黑板上那些意義不明的東西。

  李算倒也乾脆，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好事兒，肯定是不能跟外人說的，因為那不符合他一直以來，在這些小姑娘面前建立的『光輝人設』。

  「我給你個電話，這人是韓國留學生，負責幫助我們翻譯韓文劇本，你跟她聯繫，然後在翻譯上給她提供幫助，如果還有精力，順便想想該怎麼把這些劇本本土化。」

  夏莎莎看李算的表情也看不出什麼，只能到李算身邊去拿那張寫了電話的紙。

  李算卻突然按住那張電話紙，對夏莎莎說：「你在中傳那邊有熟悉的同學吧？」

  「是的。」

  「有寫劇本的？」

  「有。」

  「叫來吧，我親自面試，今天最好。」

  「好的。」夏莎莎雖不明白李算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李算是有本事的。

  夏莎莎離開後，李算又看向熱巴，看了半天，看的熱巴心裡發毛。

  「你做個弱智的表情我看看。」

  李算突然開口，熱巴不明所以，她問：「這是實景嗎？」

  「差不多吧，弱智角色，你嘗試一下，即便我對你沒抱太大希望。」李算靠上椅背，之所以不期待熱巴的表演，是因為如果讓熱巴參演，那就需要改角色。

  熱巴想了想，然後用奶音的語氣，對李算說：「哥哥，我想吃棒棒糖。」

  李算當時就噴了。

  熱巴立刻恢復正常：「李算老師，請您給一些時間準備，我……」

  「不用準備了。」李算打斷說：「你太漂亮了，肯定演不了這種角色。」

  想把劇本雙主角，改成揚冪和熱巴的計劃由此胎死腹中，不過沒關係，想拍這部電影，他原本的目的也並不是為了賺錢或者泡妞。

  他在轉椅上轉了半圈，然後重新看向黑板，最後走過去，在《我的特級兄弟》上方，留下了一行小字。

  《人生必拍片單》，做導演的話，至少得有這點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