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尷尬』

  小楊導再次跟李算說話，是在開拍四十多天後的拍攝現場，作為劇組的導演，他仍未放棄對戈壁灘的喜愛，但這一次他不動劇本主線，主要是想體現甘肅那邊電站工人的真實生存環境。

  他承諾，這些細節會濃縮到必要鏡頭中，且保證不會影響觀眾的觀影情緒。

  李算當然同意，小楊導的『乃父之風』不單單體現在『改劇本』，更體現在對於底層群體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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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吧，國內五代大導里聚焦底層的視線並不少，但有的因為出名太早，不得不扛起振興國產電影的重任。特別是在九幾年，那部由哈里森福特主演的《亡命天涯》，再次敲開了華夏的國門之後，國內觀眾便意識到，原來看電影，也可以是一件很酷、很長見識，且很有意思的事情。

  因為美國人有，所以自己也要有，這個華夏觀眾的樸素認知，便是國產電影的發展積石，觀眾們熱切的期待著華夏導演，再造席捲國際三大獎的輝煌，可並不知道，影視藝術，考驗的是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

  從《英雄》和《無極》開始，國產大導便從勇奪國際大獎過度到為國內商業片開疆拓土，『大片』這一概念，由此成為了國內一線導演頭上的夢魘。

  就比如國師張藝謀，人民群眾對其期望之大簡直難以想像，從01年到現在，拍了二十多年『商業大片』的他，終於交出一部《滿江紅》，別的暫且不談，按照商業片的評價標準來說，這絕對是一部優秀的作品。

  這麼多年能在商業片領域寂寂無名的楊導，純屬是糖衣炮彈下的漏網之魚，在大導們還躊躇滿志、投身新時代的時候，楊導醉心於拍攝那些，既不賣座也不藝術，且聚焦於底層現實的電影，等大導們心灰意冷了，他也被拎出來商業化了一回。

  《封魔錄後傳》，這是楊導拍攝的一部魔幻電影，不過因為一些原因，一直沒有和觀眾見面。

  小楊導見李算在道具採買清單上開始簽字了，便又開始木訥無言，他面對李算是真的尷尬，親爹從京城跑過來，當著全組的面確定了李算的地位，這還不算，又開除了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老姚和高虎，並且親自擔任這部《我要》的監製，並在兼職過程中，一直打壓自己的『創作』欲望。

  這就跟小時候上學不學好，老師要求家長陪堂一樣，丟人到在其次，關鍵在於全組都知道，這人他不但是丟大了，還是丟不完的丟。

  要不是因為自己親生兒子的身份毋庸置疑，他都想當面問李算一句，我是不是，將來還得叫你一聲『後媽』？

  等李算為新的道具採買簽完字，小楊導才又憋出一句：「我繼續去忙了。」

  「等一等，還有件事兒。」

  李算站起身，把小楊導扯到一旁，苦口婆心的說自己也沒辦法，投資人那邊壓的緊，給投錢是因為他手上有這個《我要》的原著IP，真的沒辦法讓小楊導發揮，他想好了，下個戲，下個戲倆人再合作，一定讓小楊導發揮自己的聰明才幹。

  聽李算這麼一說，小楊導的臉色也有好轉，但一想自己人已經丟了，臉色又不好了。

  李算跟會讀心術似地，給出了個主意：「這樣，咱們倆打個配合，就是我不同意你的申請，你罵我一頓，我心悅誠服的給你簽字。這樣一來，面子有了，咱倆關係也緩和了，劇組裡這些天，因為咱倆的矛盾，跟隨時要拉緊急集合似地，不能再這樣了。」

  李算這話說的情真意切，小楊導也是同意了，還想跟李算對對詞兒，結果李算給了他一句，自由發揮。

  二人到了靠近現場的窗口，李算示意自己先說，小楊導點頭同意，然後李算一把把導演棚的窗戶拉開，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你有病吧？有病就去醫院，別來我這兒胡說成嗎？」

  導演棚外，路過的工作人員駐足望來，只看見李算訓兒子一樣訓斥小楊導。

  「這個戲一共三千多萬，算上宣發都要五千了，劇本你之前認可了吧？說換主線就換主線，誰給你的權力？你還當這是你爹的組呢？劇本有了，漫畫畫了，你要拍戈壁灘？你在想什麼呢？英國牌的洋墨水喝多了，喝壞腦子了吧你？」

  小楊導臉都脹成了豬肝色，李算還陪著他演，一手又把窗戶拉上。

  「小楊導，您怎麼了？您怎麼不還嘴啊？」

  小楊導也不是傻的，看著現在李算那副嘴臉，就知道自己是被對方涮了。

  他說：「你給我等著。」

  李算一把又拉開窗戶：「我等什麼啊？要不是你爸，這戲你還拍的了嗎？留學回來幾年了？花了多少錢？沒人找你拍戲是為啥，您自己還不知道嗎？是金子總會發光，是孩子才會找爹！」

  小楊導伸出手，指了李算半天，最後調頭就走。

  承受了這種輸出，必定血壓拉滿，看著小楊導出門時氣勢洶洶的背影，李算的心下則是大為暢快。

  當然，都已經簽字的申請，錢還是要給，小楊導憋著這股氣，肯定是想要用實力堵住李算的嘴。

  可李算只想說，你快爆發吧，你可是上輩子拍出過讓我驚訝鏡頭的小楊導啊。

  回到坐位上，李算重新拿起採訪稿，自打送走了老姚和高虎這兩尊瘟神，李算寫起東西來如有神助，劉詩師的前期宣傳取得了很好的預告效果，《一閃》從正式上線開始，便顯現出驚人的成績。

  當然，《一閃》的成績驚人相對穩定，肯定不如《從你》，直至今日新浪編輯部還流傳著《從你》的傳說，上次開會的時候，有編輯說已經有好事之徒，準備因為《從你》的突發性爆火，發明什麼專有名詞，叫什麼——『雞湯文』，還吐槽這名字不好，不大氣。

  李算能說什麼？《從你》是迄今為止，單單版權收入就已經將近四千萬的雞湯文。後來還有人把《從你》說成是雞湯文的鼻祖，其實熬雞湯這事兒，從十七世紀就已經開始，幾何學的開創者笛卡爾，就是不折不扣的雞湯祖師爺。

  新浪準備對李算進行一系列的專訪，把他打造成知名作家，起碼是微博的當家花旦，按說作家這行當比較超然，在網際網路之前，是靠作品說話，但在網際網路之後，誰能迎合大眾，誰便是下一個韓寒或者郭敬明，李算對暢銷文學市場展現出了驚人的前瞻性，新浪也打算在文學領域，確立一個當家台柱。

  這種互利互惠的好事，李算欣然應允，但想要獲得新浪的GG利潤分成，李算就必須綁定自己之後的作品，並適當讓渡一部分創作的自由，這些條款都會變成合約中的一小部分，李算當然可以不在意，因為這幫搞網際網路的，最擅長的，就伺候有作品的名人，到時候還是自己說了算。

  簽約要在京城，李算是明天的飛機，這一走又要不短時間，因為之後還有一系列形成，時間如果來得及，他應該能回來，參加劇組的殺青儀式。

  李算看了十幾分鐘的採訪稿，又撥通了揚冪的電話，他給這姑娘取了個『愛稱』，以代表自己從此一心向善的決心。

  「好人？」

  「我警告你啊，別讓我發火！」

  李算仍然堅持稱呼不變：「大好人，我知道錯了。」

  「你幹嘛啊！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這麼叫我。你在哪兒呢？」

  李算在轉椅上悠然的轉了個身：「我在導演棚呢，好人。」

  拍攝現場，正在待機的揚冪放棄抵抗，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好人，就總感覺李算是在罵人，她看了一眼導演棚的方向，心情因為李算要離開有點低落。

  「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下午，所以我今天晚上有時間。」

  揚冪冷笑一聲：「叫我好人叫的可舒服了吧？」

  「那我真走了，走之前都不見一面？」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冒出一句：「你就會欺負我。」

  李算痴痴的笑了出來，他伸手拿起另一份採訪稿，然後念給揚冪聽。

  「我給你念個東西，好好聽。主持人問：你們是怎麼喜歡上彼此的。我的回答是：其實華夏人是個不善於說愛的民族，但如果有一天，你碰上了一個人，讓你覺得說『愛』這個字眼兒的時候不尷尬，那你就找對人了。」

  李算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來，不得不說，李算這人不正經是不正經，但文藝起來，還真的挺要命，哪怕是對方婚都求了，揚冪也吃這一套，之前被欺負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問：「那我怎麼說的？」

  李算反問：「你想怎麼說？」

  「哎呀，你就幫我想了嘛！」

  李算提條件了：「那我今天晚上，去誰的房間啊？」

  哈！

  在這兒等著呢？

  揚冪沒好氣的留下一句：「有什麼，等晚上再說吧。」

  ……

  夜色撩人啊，天黑的就這麼快，劇組收工也早，完全是拖了燈光和攝影，全面和世界接軌的福。

  劇組每天的拍攝其實有大半時間都給了現場布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光，華夏劇組的燈光都是師徒制度，通常是每場戲，現場會布光的除了導演，就是燈光師和他那兩三個徒弟。

  每種光比的組合是師傅的不傳之秘，在網絡還不算太發達的如今，常人想學這個燈光都找不到門路。

  燈光師們霸權的終結主要是因為抖音和無孔不入的網際網路，網際網路直接把那些『不傳之秘』扁平的傳達給網民，只要你想，上B站都可以學燈光，不過此時，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上樓的時候李算碰到了小武，老姚和高虎雖然離開，但並不能帶走團隊，把他們手底下這些『心生反骨』的徒弟們交給韓國人，並且聘請了專業翻譯，一對一教學，之後直接拉到現場實操，那教學效率可不是一般的快。

  小武對李算是千恩萬謝，在他看來，是學到了不得的本事。

  李算喜歡考驗人性，曾問過小武，學會了這些本事，願不願意教給別人。

  誰知小武給了他個驚喜，說韓國人對這些『不傳之秘』都毫不避諱，自己不會再把這些當個寶。

  李算就告訴他，真正厲害的燈光師，可以通過燈光調控一部電影的氛圍，根據敘事節奏提前暗示觀眾劇情進度，並製造緊張感，懸疑感，和預示衝突的即將爆發。

  小武聽到這些是一頭霧水，但眼神卻是驚為天人。李算看著小武的眼神，覺得也許他會是個好學生，就不知道能學到多少。

  或許，燈光和攝影可以開個公司內的培訓班，如果這麼說，那些網紅，演員，都可以讓他們提前學習一些文化知識，後來『東方甄選』憑藉文化素養，幾乎一舉壟斷了網紅流量的半壁江山，讓快手辛巴徹底成為笑話。

  李算的大腦像是進入了某種亢奮狀態，總是不間斷的冒出各種點子，他甚至覺得哪怕是只會刷抖音的普通人，重生在這個年代，也大有可為……

  然後，給他開門的人是熱巴。

  李算看著那張不熟悉的臉，還多此一舉的退出門外，看了看門牌號，知道自己不是精蟲上腦所以敲錯了門之後，第一時間給出提醒。

  「三米，謝謝。」

  熱巴退後兩步，對李算這位很有『自知之明』的合伙人表示尊重，然後她摸了摸臉問：「我用了BB霜，算化妝嗎？」

  李算的反應果然不出所料：「五米，謝謝。」

  熱巴直接返身走回房內，到裡間敲了敲門，然後說：「揚冪老師，李算老師來了。」

  然後她退到一邊，對李算做出請的手勢。

  「世事艱難，碰到我這麼誠實的人，算你運氣。」

  李算等在門口，動都沒動，熱巴看了李算一眼，都已經懶的說了。自打正式開拍的第一天，無論是在現場，還是酒店，見到李算老師，她都得自動退後至少三米。

  而且李算老師還毫不避諱，直言是熱巴太漂亮，距離近了，容易擾亂心境。跟揚冪老師說過，跟曾嘉姐也反應過，熱巴得到的都是一個回答，『李算沒有惡意。』

  可你瞅瞅李算老師待在門口那個樣子？這是說自己漂亮嗎？這是怕自己有不良企圖吧？

  「來了！」

  揚冪應了一聲，從裡間出來，她剛剛卸妝，同樣不施粉黛，看到李算躲在門口就問：「你怎麼不進來啊。」

  李算乾笑一聲：「你這人多。」

  其實有些事兒，也不怪他，換臉AI這個東西啊，真的是太邪惡了。你說冷不丁見到本人了，得多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