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孰輕孰重』

  關門弟子和親生兒子。

  這倆要是起了衝突，怎麼看都是後者勝算要高一些。

  本書首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我要》這組的根基就在於楊導，李算只是一個暢銷作家，雖是編劇，但還沒有作品，而且又是非科班出身，細算下來，當真是沒什麼分量。

  一路走來除了威逼利誘，就是口出狂言，和那些只有PPT，要錢全靠嘴的大忽悠沒什麼區別。雖說龍丹丹看重他的劇本，但說到底，這部戲並沒有那麼大的分量。

  選擇愛情電影是輕裝上陣，且演員合適，觀眾並沒有那麼大的期待，在當前的市場環境下，套用將來的故事形式做成劇本，很容易出現爆款，一舉讓李算填平短板。

  選擇楊導的製作班底相當於『借殼上市』，小楊導留學歸來，真想在這圈子站住腳，就得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不管是商業片還是文藝片，只要有個作品就行……哪怕是虧了，也可以說是不適應大環境，對他的導演前途是沒啥影響，但李算身為製片，卻真沒什麼理由辯解。

  導演的第一部戲會確定導演的風格，就比如鄧超，從影帝跨行導演，但因為那部《分手大師》敗了觀眾緣，說是想模仿周星馳一樣的無厘頭風格，可在觀眾眼裡，一直都是個小丑導演。

  同樣的情況放到現在，《我要》這戲必須保本，而且還不能難看了，不然李算就從暢銷作家變成製片能力一般的製片人，這也是他為什麼選擇到香港進行資本操作，先確定了影片收益。

  候機大廳內，李算靠在座椅上雙目緊閉，思考對策，玖哥看他這樣，心裡就有點奇怪，都告訴你了楊導是幫你來的，你怎麼還跟仇人上門一樣？

  「別想了。導兒真是來幫你的。」

  「放著親生的不管？」

  李算眼都沒睜，一句話就給玖哥懟了回去，他想想這麼坐以待斃不行，一個電話撥給劉昊。

  「老闆。」

  「有件事兒得麻煩你……」

  李算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玖哥搶過去掛斷。

  玖哥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服李算了，放下一句話：「你等導演過來，就一晚上，你要還不相信導演，你幹啥都成。」

  李算就奇怪了，問玖哥是不是你有好處？

  玖哥火了：「我TM是為了……為了你！」

  這次有點尷尬，可聽了這話，李算眨了眨眼，這世界有無緣無故的『為了你』嗎？

  有啊，

  父母子女之間。

  正如那對農村父母，恩將仇報的唯一目的，是給因重度燒傷，不事生產的孩子，要一筆錢，安度後半生。

  所以『為了你』這東西，正面反面都有，全看站在誰的立場。

  他正色面對玖哥：「我之前想跟你簽約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簽？」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啊，再說你戲還沒成呢，我為什麼相信你啊？」

  「那我為什麼相信楊導？」

  玖哥被問住了，李算又問：「你現在為什麼幫我？」

  「導兒說，你是能幹大事兒的。」

  李算愣住了，他真不知道什麼大事兒，能讓楊導放棄自己的兒子，支持自己。

  他跟玖哥說：「我得做一手準備。」

  玖哥不耐煩了：「你到底是要幹嘛啊？」

  李算只是說：「我聽你的，看看楊導到底想幹嘛，如果導兒真跟你說的一樣，我跟你認錯，跟導演認錯。」

  玖哥看著李算，還了手機，再沒多說一句話。

  李算這邊聯繫了安芳，讓她準備一個銷售分成的代言合同，如今他的服裝事業正隨著電商興起而騰飛，單單是這個給揚冪的代言合同，加上自己的新書發行，便能完成那每年純利潤一億的KPI。

  雖說揚冪代言李算的盜版產品，會損害商業價值，但錢卻是實打實的。

  他又盤算了一下，直接打電話給朴哲浩，這韓國燈光團隊是他請來的，聯合攝影團隊一起，哪怕是片子不拍了，也可以去配合那款從韓國買來的，《犯罪現場》的綜藝錄製。

  現在《爸爸去哪兒》《跑男》還沒興起，到時候行業內才知道綜藝有多賺錢！

  他可以以『試播集』的形式跟騰訊談判，之後再進行招商，變成網台綜藝後，以恢復揚冪的商業價值……

  李算這邊還在思考接下來的五六七八手，玖哥拍了拍李算的肩膀，告訴他，導演下飛機了。

  接機口，玖哥見李算的神情有些微緊張，想安慰，卻欲言又止，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別張嘴。

  李算這小子，什麼都好，也懂點人事，怎麼就……這麼不相信人呢？

  李算當然不相信楊導，因為他相信父子血緣。

  接機口又出來一波旅客，楊導就在其中，鴨舌帽，加拉杆箱，看著賊好辨認，玖哥還沒動呢，李算倒是先一步接過導演的拉杆箱。

  「導兒，您來怎麼不說一聲？」

  那笑得叫一個真誠，讓玖哥都看傻了。

  「我還想回去跟你匯報一下情況，沒想到您自己先來了，房已經開好了，您這次來打算待幾天啊？」李算真誠地說。

  楊導也有點不適應李算的熱情，根據剛從玖哥那聽到的劇組情況，還沒開拍就面臨導演跟製片不合，這李算見著自己不說哭一鼻子，至少也得大倒苦水吧？

  可他偏偏什麼都不說，跟沒事兒人一樣。

  「我不走了。」楊導接著說：「你這戲，我監製，不收你錢。」

  李算心裡『咯噔』一下。免費的才是最貴的，你當我小孩呢？

  他臉上卻笑得越發燦爛：「那感情好啊，有您和小楊導，咱們這戲肯定沒問題。」

  楊導還想勸說一句：「我兒子什麼樣我知道，他就是，太年輕了。」

  「沒有，小楊導可專業了，頗有乃父之風。」

  李算這話叫楊導也沒聽出是上眼藥，還是真心話，自己那『邊拍邊改』的本事，在製片來說真是大毛病。

  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那就不如就事兒上見。

  三人出了機場，坐上玖哥開來的車，李算坐上副駕駛，還跟楊導聊南京風貌，楊導幾次想找機會都開不了口，最後還是跟李算說。

  「你別說了，讓我先說。」

  楊導組織了一下語言：「我過來這事兒，知道的就你們倆，你以你的名義，請老姚和高虎出來吃頓飯。」

  有點為難啊。

  李算不是做不到，是請不出來啊。

  他找藉口：「導兒，時間不早了。」

  「你叫他們出來！別提我。」楊導虎著臉開了口。

  以楊導的神色語氣，李算大概能猜得出來，老姚跟高虎整的那些事兒，楊導八成是知道了。

  不過，誰冒著得罪人的風險，告訴楊導的？

  正在開車的玖哥目不斜視，只是說：「我知道一家館子，挺不錯的……」

  李算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拿出手機，聯繫了老姚跟高虎

  四十分鐘後，私房菜館，滿滿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楊導坐在主位上，李算和玖哥一左一右地陪著。

  從菜上齊到現在，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但老姚和高虎誰都沒來，連拒絕簡訊都沒給回一個。

  楊導的臉色青了，心裡的情緒可想而知。

  ……

  酒店裡，老姚和高虎帶著燈光攝影正在狂歡，幾箱子啤酒白酒，再加上買來的熏醬菜，讓倆人喝得相當開心。

  李算這請客的簡訊，就是他們勝利的訊號，請他們卻不請小楊導，這是明擺著要拿錢平事兒啊。

  「小武，小武！」

  旁邊陪著的小武渾身一個哆嗦，看向師父老姚：「師傅。」

  「怎麼蔫了吧唧的，去，給你高叔叔再上一杯酒。」

  老姚的侄子搶了這活兒：「二舅，我來。」

  老姚看著高虎的酒杯滿上，滿臉帶笑地說：「說說，咱們拒他幾回？」

  「至少三回。」高虎坐直了回答，言談之間，也帶著嘲諷。

  「三顧茅廬啊？那你得是那諸葛臥龍。」

  「我哪兒成啊，這事兒還是多虧了你！」

  老姚和高虎相視一眼，哈哈大笑，收拾這幫有錢人的滋味，妙就妙在不言中啊。

  小武看著二人，繼續縮在原地打哆嗦，想的是自己出賣老姚的事兒，不會被發現吧？

  正當高虎還建議著，怎麼通過小楊導，再逼一下李算的時候，手機響了。

  聽到鈴聲的高虎渾身一個激靈，起身拿著手機出了房間，接起電話之後，他的臉色越來越差，最後他點頭哈腰，忙不迭地道歉，最後是闖進房間。

  「你怎麼跟見了鬼似的？」

  「導……導演來了！」

  一見高虎這表情，老姚就知道，來的是哪個導演。

  ……

  酒瓶還在桌上好好的，玖哥給三人要了一壺茶，李算給楊導先倒了一杯，然後是玖哥，最後是自己。

  放下茶壺，也沒管旁人，他先是自己喝一杯，又再滿上。

  事到如今，再打哈哈也沒用了，李算此時是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短板，還不是主動暴露，而是腹部示人。這感覺讓他很不自在，像是看見自己房間裡進了一隻蟑螂，你繼續在這房裡是睡不踏實，也吃不踏實，因為你不知道，那蟑螂何時會爬出來。

  就算楊導是為了自己來的，那他受了楊導的幫助，算不算是承了人情，將來又要用什麼事兒去還？

  在將來的那個時間，除了父母妻女，誰敢對誰欠人情啊？在那個欠錢是大爺的世界，人情不叫人情，叫便宜！

  欠人情，即使占便宜！

  他跟楊導不是父子，自認為也比不上父子，他們是師徒，但卻是關係沒那麼好的師徒。

  楊導看著李算，欲言又止，按照常理來說，事情發展到如今，他該為自己的兒子道歉，畢竟，劇本已經有了，編劇本人就是製片，兒子還找事兒，那就是不懂禮貌，辦事兒沒有分寸了。

  可於情來說，他應該站在自己兒子一邊，雖然那戈壁灘象徵愛情的想法比較幼稚，但誰又能否定孩子的創造力呢？

  玖哥咳嗽一聲，又深看了李算一眼，那意思清楚明白，給導演個台階下。

  李算就跟沒看到一樣，又喝了杯茶，然後再滿上。

  這個台階不能給，因為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預示著李算和楊導的關係會往何處發展。

  他是圖謀楊導的團隊不假，但楊導之所以把團隊交給李算，不就是因為李算要捧小楊導，以及他那個想拍『老師教學生』的，留名青史的夢嗎？

  「你認識徐浩峰嗎？」

  李算皺起眉頭，看向發問的楊導，一臉懵懂。

  他當然不知道這個讓他過審的廣電公務員，也不知道對方還以他的漫畫寫了文，發到領導層，還引發了電影市場規範化的討論。

  「我，沒聽過這個名字。是，跟我有關嗎？」李算疑惑地問。

  楊導點了點頭：「很大關係。」

  他緊接著又說：「我要說，我是因為這個徐浩峰對你感興趣，所以才過來給你站台的，你是不是就能舒服點？」

  憑心來說，是。

  因為李算很不善於接受別人的善意，因為後來從陌生人那來的每一分善意，都要代價。

  李算笑著說：「導兒你這說的什麼話啊，咱們什麼關係？我不是您徒弟嗎？」

  師徒反目，圈裡常見，不過就是你說我忘恩負義，我說你扒皮吸血，李算可熟了。

  楊導在視覺上突然有了一種無力感，李算不知道這無力感是哪兒來的，端起茶壺，給導演又滿上一杯。

  這邊茶壺剛剛放下，屋外的長廊裡邊傳來一陣腳步聲，老姚，高虎，統籌等等，那天開會時的劇組各部門領導全部到場，看見圓桌正中的楊導，都是一臉惶恐。

  沒辦法，被壓制了多少年了。

  老姚走上來，突然一瘸一拐的，不是被嚇著了，是在賣可憐……當年他為了楊導的戲，從腳手架上掉下來過，摔斷了一條腿。

  「導演，我，您……」

  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因為李算沒發話。眼前的情形很簡單，楊導突然來了，李算作陪，但是小楊導沒來，先不說楊導最後站誰，但面前這關得過。

  「導演，你可不能聽他胡說啊，我們都是聽小楊導的！」

  這話有點傻，等於是把楊導架在那了，合著今天叫你們過來吃飯，就是為了明擺著告訴李算，大家來不是為了好作品，是為了從李算跟投資人爭取來的製作費里分錢的？

  就在這眾人都不知道說什麼的檔口，李算長出了一口氣，看向楊導，他問：「導兒，您說您是幫我的吧？」

  楊導不明所以地看向李算：「是，有什麼問題嗎？」

  「那就是說，這個組，所有的事兒都是我說了算？」

  老姚搶白：「導演，您可不能聽他的。」

  『怕擦』

  一聲碎響，清脆而刺耳。

  是李算摔了茶杯。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李算。

  李算面無表情地說：「姚老師，高虎老師，你們被開除了，可以回家了。我這組裡，供不起你們兩尊大佛。」

  老姚慘白了那張胖乎乎的圓臉，高虎慘白了那張鞋拔子一般的長臉。

  劇組都開拍了，你把燈光和攝影開了。

  你開什麼玩笑？！

  李算可沒開玩笑，楊導不說幫自己嗎？

  那就花點力氣，反正將來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