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毛病』（3）

  燈光在影視作品中並不顯眼，卻無處不在。

  就在11年，揚冪登上各大訪談綜藝時，鏡頭中的她還是小臉蠟黃，皮膚是既不細緻，也不白皙，甚至還略黑。

  是因為人丑嗎？

  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燈光。

  還記得被譽為『照妖鏡』的央視鏡頭嗎？還記得華夏影視圈，會拍美女的導演少嗎？還記得華夏燈光師，通常來自河南的幾個村落嗎？

  你沒想錯，這些自身文化程度不高，又拉幫結派，還不思進取的燈光師，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華夏影視圈的進步。讓很多演員，必須依靠自身超級能打的顏值，才可以展現在鏡頭前。

  燈光不是編劇，卻可以提供故事的氛圍；燈光不是調度，卻可以提供導演需求的戲劇基調；燈光不是演員，卻可以烘托演員的情緒、演技、細節，以及顏值。

  那這麼重要的燈光，為啥一直以來都不被重視呢？

  

  因為沒有土壤，因為拉幫結派，因為國有電影廠改制，生產出來的影片根本沒人買，只能集中在『六公主』那統一亮相。

  這又催生出一個非常畸形的產業，數字電影。

  簡單來說，就是各大影廠早年拍出來應付宣傳指標、又難看到沒法進入市場的電影。

  國有電影廠的那批燈光師，有門路的進了大導的組，沒門路的，就在廠子裡靠著微薄薪水混吃等死。

  在世紀之初，國內電影市場蓬勃發展時，河南鄢陵人抓住機會，靠著吃苦耐勞的草莽勁兒，幾乎壟斷了國內燈光市場，現如今，他們已經聚集起來，搞影視器材的批發租賃和技術支持了。

  這也不是不好，當時是解決了市場需求，可後來就是跟不上需要了，因為只要人能辦成的事兒，就沒人買機器，華夏人又太會幹體力活，聽話就成，也不需要能看懂劇本。

  華夏為什麼是導演中心制啊？

  因為在劇組，只要是關乎成片的一切細節，都需要導演拿主意，這也就是說，李算的《我要我們在一起》，所有的燈光、攝影、布景等細節，都需要小楊導拍板。

  做為《孫子兵法》的忠實擁護者，這麼受制於人的事兒，李算從來不干。

  倉庫中，曾嘉看著面前的燈具，都是一些劇組常用的尋常貨色，2K、4K之類的學名她也記不清楚，反正該用什麼光，要用什麼景，如何布置一部影視作品的氛圍……那都是導演的工作。

  人力有窮時啊，給導演這麼大壓力，還指望他們兢兢業業？

  少數人或許可以，絕大部分肯定不行。

  李算也沒有想介紹這些燈具，燈泡而已，世界通用，他比較關注的，是那些輔助燈具架設的專用工具，如鷹嘴鉗，電動升降架，還有不同燈具，可以在不同位置上的固定道具。

  那些螺栓螺母根據不同型號擺放在專用工具箱中，整整齊齊，正如一個個蓄勢待發的士兵。

  「你帶我看這些什麼意思？」

  曾嘉站在李算身後，同樣看著那些道具，李算頭也不回的說道。

  「姐，你化妝嗎？」

  這問題莫名其妙，曾嘉不想回答。

  「冪冪在家一般不化妝，但是要見人的時候，就會拿出全套設備，她說，那些化妝品是她的身家性命，叫我絕對不要亂動。」

  「女人化妝，很奇怪嗎？特別還是漂亮女人。」曾嘉問。

  李算指著面前的工具和道具：「這些小東西，本應該是燈光師的身家性命，但咱們那劇組您也知道，不但幹活糙，而且還從不思考，就等著聽命令。」

  曾嘉不明所以。

  李算拿起鷹嘴鉗說：

  「比如這個東西，可以把燈固定在架子上，但我們在國內需要拿麻繩來綁，把燈固定在架子上。

  還有這個升降架，組裡我就沒見有人用過，它的作用也簡單，可以讓人用這些螺絲、螺栓把燈具固定到升降架上，然後升到指定高度，提供燈光氛圍。

  這些很簡單吧。但在我們那都沒有，我們碰上這種需求，一般就是搭手腳架，然後讓人帶著燈具爬上去，最後用麻繩把燈具固定。」

  「聽你這意思，你想親自干燈光？」曾嘉問。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了這些工具，隨便找個能聽懂人話的大學生，訓練一個月，他就能幹燈光。」

  嘶。

  曾嘉在這話里聽出了不好的苗頭。

  那幫河南『燈爺』是什麼德行，她可太知道了，橫店有句笑話，只要你用河南話在橫店喊一嗓子，缺什麼，河南人就能借給你什麼。

  這幫人不說是占山為王吧，但也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宗族』，宗族裡還玩不傳之秘那一套，比如知名影星范某，就有她專用的『燈爺』，那個『燈爺』打的光能讓她在畫面里特別漂亮。

  注意，這是不管故事的整體氛圍，只讓她一個人出彩。

  說白了，還是人情世故那一套，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你讓我不好，那就是想革了老子的命，到22年的時候，橫店那邊還三天兩頭的械鬥呢。

  為啥？

  以前還能說是治安不好，現在是防著搶活兒唄。

  曾嘉湊過來說：「你這想法挺好，但你覺得，你是第一個想到這些的嗎？」

  「我又不是什麼聰明人。」

  這話曾嘉可不敢信，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時候，她循循善誘：「那你說，這事兒想到的人那麼多，別人為什麼幹不成？」

  李算看過來，眼睛卻再發亮，他插科打諢一句。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曾嘉聽懂了，這小子就是革了『燈爺』的命啊，她皺著眉頭對李算講：「咱們開公司是掙錢，又不是來改變大環境的！」

  「種種花，澆澆水，再翻翻地，改變什麼環境啊。」

  「我告訴你啊，燈爺這幫人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別玩不好把所有人都玩進去！」

  「不能，姐你放心，單單是我，就得先過楊導那一關。」

  「你……」

  李算說完起身出去了，曾嘉追著李算，也出去了，趙若瑤刷著手機，在後面跟上，王巧可則是給開了倉庫門的朴哲浩結參觀費。

  朴哲浩有些納悶：「你們是幹什麼的？」

  王巧可想了想，又聯繫了一下曾嘉和李算的話，她說：「改變世界的。」

  從店裡出來，王巧可還是面對李算三人組，李算給她單獨布置了一個任務，讓她進去跟朴哲浩串通，說他們三是從華夏來的傻白甜，想要拍電影，所以要僱傭朴哲浩的團隊。

  串通的內容很簡單，讓朴哲浩給他們開個高價，王巧可幫著朴哲浩忽悠他們，達成交易後，自己跟朴哲浩拿提成。

  就是老鄉坑老鄉那一套。

  王巧可聽不明白了：「您讓我進去跟韓國人聯合，回過頭來騙您，為啥啊？」

  「這個你不用知道，他答應給你多少提成，你告訴我，我給你。」

  王巧可看著李算那張臉，瞬間就覺得有點小帥了，她返回身去跟店家溝通，李算就大大咧咧的走到街邊，在花壇上直接落座。

  老姚，應該是搞定了，攝影指導高虎老師嘛，還得費點手腳。

  曾嘉一臉擔憂的跟過來，張嘴就要嘮叨，李算堵住耳朵：「姐，您甭擔心了，您就好好操心一下，等財富自由了，到哪兒享受人生吧。」

  「我享受個屁！」

  曾嘉尖叫了：「咱都不說成不成了，你只要做這個事兒，往後嘉行的藝人都不用出去拍戲了，但凡你不盯著，到畫面上都賊丑！你這不是找封殺呢嗎？」

  封殺？

  呵呵。

  一個大學生學一個月就明白的東西，憑啥封殺啊？這年頭華夏劇組的燈光，真是給個狗都會幹。

  導演一般是拿個好萊塢大片的截圖，告訴燈光指導就要這個光，小楊導這次給李算選的光，就是去年拿了韓國票房冠軍的《我妻子的一切》。

  小楊導說就按照這個打光，李算表示認同，只是口頭上的認同。

  想要如電影《小姐》一般，清新中帶著詭異的氛圍光；如《流感》中，灰濛濛的世界透著希望的氛圍光；還有如《新世界》一般，壓抑中帶著如刀般冷靜的氛圍光……華夏的燈光師，根本打不出來。

  就說張藝謀的《影》，那烏突突如一團混沌的光，是人家老爺子帶著燈光師，親自一點點試出來的。

  「姐。」

  「哎。」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曾嘉沒聽懂，後來尋思過味，這TM不是大漢奸汪精衛的詩嗎？她還想再表達不同意見，王巧可卻出來了，李算跑過去嘀嘀咕咕，曾嘉在原地氣的渾身發抖。

  還TM看你三億怎麼花？

  我就是死了你都別想動一分錢！

  李算接下來跟朴哲浩的交流就很容易了，把提成給了王巧可，然後拿著王巧可詢來的底價跟朴哲浩談價錢，他知道朴哲浩要掙錢，但朴哲浩得提供價值啊。

  不到一個小時後，李算和曾嘉一行，就見到了未來能拍出《寄生蟲》的攝影大拿，沒辦法，國家太小，人都好見。不過此時，對方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攝影，韓國導演是李算的備胎，他現在要做的，是說服曾嘉。

  對賭協議啊，一年要一億淨利潤，那就是說，他至少得創造兩億的營業額。

  「《爸爸去哪兒》《RunningMan》的版權已經被湖南電視台買走，我們即將洽談戰略合作協議，所以《犯罪現場》的版權，我們暫時不會出售。」

  綜藝，是的，《犯罪現場》後來也被芒果台買走，可以說，在韓國購買的這三個綜藝版權，構建了湖南的偶像帝國，後來這檔綜藝在國內播的時候，叫《明星大偵探》，也是不可多得的掘金利器。

  這麼說，鄧超在後來拍攝《RunningMan》的時候，被爆出每一期的出場費最高達三千萬人民幣，而在21年，《RunningMan》的製作人，最高的年收入，才兩千兩百多萬。

  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啊。

  現在，面前這位綜藝局長還跟李算擺譜呢。

  「你這麼跟他說。」李算對王巧可道：「我們可以提供利潤分成，甚至幫助他們打入華夏市場。」

  王巧可如法炮製，曾嘉又湊過來問。

  「你要幹嘛？」

  「夷人之長以制夷。」

  「別打馬虎眼！」

  「咱們幹的事兒跟芒果乾的事兒沒分別，合約上咱們可以設計一些陷阱，好好分錢就一起干，想要玩花樣就讓他們滾蛋。

  姐，你信嗎？這一個綜藝版權，就夠嘉行活十年。」

  李算的言之鑿鑿讓曾嘉想懟，但又不能懟，因為湖南台已經買走了《爸爸去哪兒》跟《RunningMan》的版權，韓國綜藝的價值是顯而易見的。

  那綜藝局長有對李算問了一句什麼，王巧可翻譯：「你們是哪個電視台的？」

  「不是電視台，是製作公司，我們考慮跟電視台合作，但也考慮直接在網際網路上製作綜藝，網綜，這是一個直接面對觀眾的辦法，相信你們能理解它的價值。」

  王巧可照著翻譯，曾嘉也不再多言，她完全明白綜藝節目盈利的各種套路。不靠收視率，靠贊助，而贊助要什麼？要的是曝光率，跟媒體關注度。

  而這些，揚冪都不缺。

  王巧可轉達綜藝局長的意思：「他說要考慮一下，但他對你們的網際網路播放形勢很滿意，覺得我們甚至可以深度合作，並提供韓國的製作團隊！」

  王巧可雙眼放光的看著李算，只見他站起身來，對著綜藝局長伸手，用蹩腳的韓語說了句。

  「謝謝。」

  兩隻手握在一起。

  韓國人其實一直覬覦華夏的龐大市場，無論是韓劇還是綜藝，都希望往華夏輸出，但最大的問題是，湖南台並不準備為韓國人提供橋樑。

  但李算不在乎，他反倒是希望韓國人能進來，當國內的草台班子遇上這些正規軍，一時間的丟盔卸甲幾乎已成定局。

  還是跟楊導聊的那些話，市場、人才、技術。

  國家即希望於廣大的市場引來外國人投資，與國內企業競爭，並促進良性發展。

  就跟後來的網約車一樣，特斯拉進來之後，倒了一批騙補企業，能活下來的，都是其中的驕楚了。

  誰知道呢？

  說不定韓國人可以充分的發揮鲶魚效應，讓華夏的影視、娛樂同行們見識一下世界的真實水平。

  想要夷人之長以制夷。

  你不是先得知道，夷人的優勢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