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文化人』

  從服裝廠回到酒店時天已擦黑，趙若瑤和新浪來的記者都在等，見著李算，趙若瑤表現的比見到親爹都激動，又是給脫西服，又是給李算介紹記者，那當過坐墊的西裝直接搭在手上，還想著西裝得給李算多備幾套。

  這記者看著有點年紀，閱歷應該也是不淺，李算剛想給個紅包，叫人家好好寫，人家卻主動提出要求，讓李算給說點好話，以後都負責李算的專訪。

  李算樂了，這有點成績了，見著的聰明人就多了，如果這記者非要仗著無冕之王的名頭，跟誰都五馬長槍的，那路也就走到頭了。

  跟李算分別落座，採訪這就開始，尋常的問題就那麼幾個。

  你這書怎麼寫的啊？

  大家很喜歡啊。

  你平時看些什麼書，什麼劇，喜歡哪位作家啊？

  

  炒作是個與時俱進的技術，比如這年月粉絲都喜歡追CP，偶像劇出來要是沒CP感，那也就是沒什麼路人緣，揚冪就經常炒CP，最出名的就是胡歌，直到2022還有人關心他們有沒有過一腿。

  李算是作家，想炒CP也沒對象，但要說對手，那就有的問了。

  「雖然知道不合適，但還是想請問一下，您是怎麼看待郭敬明老師的。」

  李算笑。

  「您別不好意思，您跟郭老師輻射的是同一群粉絲，經常拿你們出來作比較。」

  「郭老師書寫得很好。」李算就說這些。

  「沒了？」

  「書寫的好就行了，還要說什麼嗎？」

  「您這樣是會被粉絲誤會的。」

  「誤會就誤會吧，我現在就在《小時代》的劇組，大不了當面賠罪。」

  記者看向趙若瑤，趙若瑤也是一臉惶恐。

  李算對趙若瑤說：「沒事兒，郭老師這人我見過，挺好的，特善良。」

  他重新面對記者：「這段話你也可以寫上。」

  「我個人不是很喜歡悲春傷秋的風格，因為悲劇是最早被創造出來戲劇模式，在生活中，我們都會有很多不如意，但恰恰是這些不如意，讓我們獲得的肯定，認同，和掌聲變得彌足珍貴。郭老師的創作風格我不是很喜歡，但恭喜他能有這麼好的成績，這麼好的粉絲。」

  這TM就是宣戰通告了，要幹嘛呀？

  記者還是看向趙若瑤，趙若瑤說請您等一會兒，我要跟李老師好好談談。看記者出了房間，然後直接問李算：「這跟您的宣傳計劃不一樣啊。」

  「計劃沒有變化快，是你給我的靈感。」

  李算說：「既然我和他是同一群粉絲，碰撞是遲早的，對了，等這篇報導發了，輿論熱度起來了，我會發這樣一條微博。『有些事兒，和偷人孩子一樣可恨』」

  趙若瑤徹底懵了：「李老師，您不清楚這裡面的情況，水太深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背後有人唄，可那又能怎麼樣？」

  趙若瑤傻了：「您知道的比我都多，那您這是何必呢？」

  「取而代之。」

  李算說：「知道杜鵑嗎？應該是杜鵑吧，反正有一種鳥，最會的就是鳩占鵲巢，不但鳩占鵲巢，還要把人家原主的蛋都推出巢，斬草除根。」

  李算看著趙若瑤：「這才是江湖規矩，像是你這樣不夠狠的，永遠都鬥不過曾嘉。」

  趙若瑤說：「我需要和曾總通個電話。」

  「隨意，我等著。」

  趙若瑤匆忙離開房間，對這位只聞其名的曾嘉，李算也產生了些許好奇，所有的事情都推給趙若瑤辦，但別的事兒不說，簽約肯定是通過氣的，這麼一大筆簽約費都給他了，但還能耐著性子不出現，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過了不久，記者進來了，想要完成李算的採訪。

  接下來的採訪就沒有什麼爆點了，又聊了一會兒，互道珍重之後，送別了記者同志，李算問趙若瑤，水軍準備好了嗎？趙若瑤說，曾總吩咐，一切按照你的計劃來。

  李算有些驚訝，到底是從00年開始就混出來的那一批老前輩，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手，什麼時候該抓緊，他說：「等報導出來就造輿論，該怎麼樣，不用我教你吧？」

  趙若瑤點了點頭，轉身就走，面對李算這個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文人，她覺得力有不逮。

  回房間之前，李算站在長廊里猶豫，他想去揚冪門口敲敲門，不干別的，只是想聊聊天，跟揚冪在一起的時候，世界都好像溫柔起來，讓李算覺得自己不是重生，是穿越，他穿越到了一個完美的世界，完美到有點像是童話的世界……但夢總會醒，如果醒不來，最好是永遠睡去。

  所以李算沒敲門，只是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後，他也夢想著隔壁那扇門會打開，然後走出來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敲敲他的門，對他說，嚇到了你了吧，我跟你開玩笑呢。

  但是，直到天邊現出魚肚白，隔壁那扇門也沒開，敲門聲更無處傳來，李算合上雙眼，想的是佛家一句心經。

  『她是女的，她可以不來，但你，不會去嗎？』

  ……

  接下來的日子很無聊，因為網際網路就像是女人的月經，來勢洶洶，波濤洶湧，痛如滔天巨浪，但總會歸於大海，李算的文人形象太值錢了，趙若瑤不敢怠慢，終於靠著一條微博回復點燃戰火，一瞬間，如屍山血海。

  年輕粉絲是沒有理智的，在他們看來，此時的《從你》不過是來碰瓷的傻X，但對郭敬明老師的人品，他們顯然了解不夠。

  李算此時沒做任何事，蹭流量之類的操作太小兒科，他只是在磨刀，磨一把，正義之『刀』。

  一輪輿論風暴正要發酵，但在發酵之前，李算的《從你》已經乘風遠航。

  圈內已經很久沒有一個被年輕人喜歡的重量級作家了，版權邀約數不勝數，曾嘉和趙若瑤瞬間成了圈內名人，邀約不斷，酒也不斷，半夜扒著馬桶嘔吐時，趙若瑤也會想，李算這是知道自己這本書能得到圈內的認可，提前把嘉行掛上，讓她們倆出來頂酒。

  一切欣欣向榮，向著李算謀劃那般發展，只有兩個小問題，第一，今年內他這胳膊都打不了字，所以助理少不了。

  第二，重生好像覺醒了言出法隨的超能力，換了揚冪，他TM都寫不出來。

  「這句刪掉……你等會兒，我說這句！」

  李算拿出雷射筆點向投影的病句，然後又挑出毛病：「『的得地』的錯用我就不說了，同音字你都能弄錯嗎？重新來，再檢查一遍！」

  都快哭出來的實習生眼中充盈著淚水，李算是很嚴厲的，別以為他喝酒抽菸玩女人，對待作品就沒有追求，上輩子那千百萬的身家也不是白來的。

  李算也不想罵人，但情緒的確煩躁，隨著這波流量的到來，李算來了波加更，不得不連續幾天泡在會議室，經紀人姐姐給他招來了三個小助理，條靚盤順的，瞅著就讓人有食慾，說是知名大學畢業的，可實際上呢，聽，打，簡簡單單的兩個動作都不搞定。

  「你要哭，麻煩上外面，謝謝。」

  小助理優美的起身，然後掩面離開，不帶走一絲雲彩。真不是上輩子運氣好，所以挑的助理都能輕鬆應對工作，是李算和她們之間有個『打字遊戲』……但是不可說。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人是揚冪，李算愣住了，因為身體不適，有些事情，想起來就是遭罪。

  「你怎麼來了？」

  這些天，揚冪有工作，幾個綜藝節目要在開拍前拍攝完成，李算這邊忙著調教小助理，揚冪那邊也不清閒，說好的幫忙打字，自從《泰迪熊》事件起也暫停了。

  李算不想當泰迪熊，從頭到尾都不想。

  「看看。」

  「看什麼啊，新章節？」李算說，「那就是了，576個字，用了我，兩個小時？」

  揚冪忍不住勸：「你放鬆點，那些還都是學生呢。」

  「呵呵。」李算笑了笑，「我想放鬆，我可想放鬆了，你信嗎？」

  揚冪沒說話，只是拉開椅子，落座：「我剛拍完節目回來，睡不著。」

  「睡不著就洗個澡再睡。」

  「洗過了。」

  李算愣住，這詞兒在揚冪嘴裡沒蹦出來過啊。

  他想親身驗證，可就一個問題，身體健全的時候差點讓人家弄成殘廢，現在還被廢了一隻手，打得過嗎？

  「你等我一下。」李算長出了一口氣，醞釀，「這屋裡有酒嗎？」

  揚冪看了一眼李算：「你又不是李白。」

  李算說：「本家，遺傳。」

  揚冪沒辦法，打開會議室的冰櫃，行政樓層的好處就是面面俱到，從威士忌到清酒，從精釀到黑啤，樣樣俱全。

  給李算倒了一杯精釀，兩人的關係自『泰迪熊』開始，玩笑都不能開了。李算喝酒，揚冪看著空白文檔發呆，時間就仿佛停滯了下來。

  「開始吧。」李算說。

  纖纖十指放上鍵盤，揚冪坐相很好，腰背挺直，微微頷首，在投影儀的餘光下，像是名家的雕塑。

  李算長出了一口氣，放下精釀，閉目養神，再睜開時，已儘是清明。

  編劇通常有兩個狀態，工作狀態，和非工作狀態。

  「你希望你的姑娘，之前遇到過誰？

  遇到過什麼樣的男人，跟誰交付過真心，又被誰傷害過？

  在遇到她之前，我希望她能純潔如一張白紙，像是茫茫大雪中，只留下我的腳印。

  但在遇到她之後，我知道那不可能，我不得不去想，不得不承認，正是那些在我之前的人，塑造了如同琉璃瓦片一般，五彩斑斕，卻又如此不同的她。」

  揚冪覺得不對，李算也覺得不對，以上的話從沒出現在《從你》中，也沒出現在李算的記憶中，它只是有感而發，然後就被說出來了。

  李算繼續說：「我不是一個畫家，不喜歡水墨，但我想填滿她的每一種色彩。我不是一個時間旅者，不能提前和她相遇，但我想讓她認識那時的我。我只是我，我愛上了這樣的姑娘，然後，希望她如雲朵一般，既遙不可及，又潔白無瑕。」

  李算看向揚冪：「對不起，我最想對她說的那三個字，從來都不是我愛你。」

  揚冪沒看李算，她的眼中有晶瑩的淚光嗎？還是一直如同一個工具人一樣，只是坐在那的打字？

  李算最後說：「我希望，我是一隻泰迪熊，她的泰迪熊，這樣至少會被你放在枕邊，在每一天中伴你入眠。」

  這些字沒有打上，文檔中甚至出現了很多錯字，李算就那麼看著揚冪的側影，一言不發。

  投影儀的光突然暗淡，像是就要熄滅，房間裡瞬間灰暗，只有透過窗簾縫隙射進來的微光，李算好像看見揚冪站起身，走過來，然後用兩瓣兒人世間最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唇，如同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及分。

  揚冪出去了，伴著房門外的光亮，只留給李算一個背影，喝了酒的李算摸了摸自己的唇，心裡頭也沒了那些不正經的想法。

  什麼意思？

  成了？

  成了也不該走啊！

  那這是什麼意思？

  不懂就要問，所以他追著揚冪，把姑娘堵在房間門口。

  「你能解釋解釋嗎？」

  「什麼？」

  「剛才那是什麼意思？」

  「剛才怎麼了？」

  「就投影儀壞了，然後你親我一下。」

  「你喝多了吧？投影儀壞了去找姐，修還是買都行，你找我幹嘛？」

  「不是，跟投影儀沒關係，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親我！」

  「我再重申一遍，你犯神經病請不要影響我睡覺好嗎？」

  揚冪『嘭』地關上房門，所以留下了一臉尷尬的李算，他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一切，到底是什麼。

  他在長廊轉來轉去，在揚冪房間的門口轉來轉去，想在這兒等一個解釋，但解釋卻遲遲沒來，經紀人姐姐過來看著李算，想著禍水東引，然後親切的問候了一句。

  「李算老師，演員都到酒店了，您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