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華夏夢，美國夢』

  被楊導叫老師挺字面意義的，就是真得拿出東西去教他，三個人顯然被李算吸引了注意，這時候得拿出點真功夫了。

  李算用口紅在行政套房的牆上寫下男主人設，剛剛落筆，那邊的張老師就有反應了。

  張老師說：「08年美國次貸危機，我們的男主可以利用這個時間點回國，然後……」

  李算直接打斷：「不行，指向意味太濃厚了。我們是要黑，但我們要高級黑。我們的男主人公在美國就是一個Loser，因為他的表象是無法融入，底色是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可以有一個華夏母親，有一個美國繼父，繼父經常告訴他，你不是美國人，也不是華夏人。」

  「二鬼子？」玖哥插了一句。

  「好好聽著。」楊導不樂意了。

  「就是一個二鬼子，他是二鬼子，我們才能構建完整的人物成長曲線，而且美籍華裔尋根這個可以是我們的主題，但是我們的男主人公回來以後……」

  

  「住胡同，煙火氣足，跟美國有反差，可以突出我們的人間溫暖。」楊導跟上節奏了。

  「好，就住胡同。」

  李算又加上一筆，「男主人公回來之後的各種不適應，覺得自己是從四維到了三維，肯定能吊打全世界，過上爽快人生。就比如洋鬼子跟三里屯小姐姐的那些破事兒，都變著法兒的寫上，他肯定膨脹，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角色教育他，告訴他，你生活在現實世界，現實世界，跟你幻想的不一樣。」

  「我們的女主該出現了，BJ姑娘，還得是地道老BJ。」張老師也跟上了。

  「對，就在金融街上班，也住胡同，白天西服革履，晚上褲衩背心，我們的女主要告訴男主，你住的這地兒叫皇城根兒，過去都是有身份的人，別覺得自己有個美國國籍，就能來這吆五喝六。」

  玖哥不合時宜：「等等，胡同那麼貴，他怎麼住的起啊？」

  「親爹的遺產。」楊導鄙視的看著玖哥。

  「沒錯，再接下來就是鄰里街坊，帶著我們的主人公，感受人間煙火了。親情，友情，愛情那一套，然後他要經歷痛苦的蛻變，內卷，最後幻化成蝴蝶……」

  張老師發問：「內卷？是競爭嗎？」

  李算也意識到自己用了後世詞彙：「是。」

  隨後他靈光一閃：「對了，男主應該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不是維吾爾那種，中美混血要明顯一點……」

  「要她幹嘛？」張老師問。

  「她是學雪上項目的，最好是單板滑雪，她比男主先愛上這片土地，然後在單板項目和學業之間做選擇，在本劇的最後，這個妹妹正想著要怎麼規化，去參加奧運呢。」

  這個人是谷愛凌。

  網絡風評，李算沒關注，但覺得，哪怕是拿錢辦事兒，人接也都做到了。

  李算退開幾步，看著正面白牆寫下的基本構架，在座都是圈內人，這構架能變成什麼故事，心裡都有數。

  這就是一個完整創意，能變成蝴蝶，也能變成胡說。

  看著剛出來的主要人設，楊導陷入沉思。

  李算看著楊導的表情，知道行不行就在此一舉了，楊導要是還覺得這樣不合適，那他李算也無力回天。

  行政套間內是讓人難受的沉默。

  努力到這個程度，李算也沒辦法了，反正這戲他是不寫，寫完書，賺了錢，買了BTC，回去隨便瀟灑，哪兒還有功夫混娛樂圈？

  找顏好看，心靈美的姑娘都來不及呢。

  再說這世界要真有神仙，那他在入獄的邊緣瘋狂試探，下了好大力氣才聚攏了這幫人，事兒成不成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現在，就一個問題。

  這個投資1.2億的項目，導演是名導，製片是金牌，張老師的本事他知道，這是個寫起東西來不要命的娘們，這樣的一群人湊在一塊兒，本是黃金班底……

  現在考驗的，是楊導跟張老師的藝術追求是否堅定，還有玖哥能否頂住種種壓力，跟著他們再戰一程。

  可問題是，他們是否會拿著名聲前途為賭注，來賭這一局呢？

  李算落座在沙發上，此時的他沒有再去想那磚頭了，沉默中較量的，一方是名氣與利益的資本，一方是內心中對於藝術的追求，而這些，李算都不具備。

  「導演？」張老師突然開了口。

  「你說。」

  「其實，我們做這個戲的目的不是為了歌功頌德，也不是為了黑什麼，是要帶出一個主題。

  華夏夢和美國夢是一樣的，夢想不管你說的中文還是英文，也不管你什麼膚色，什麼國家，因為夢想不分人。」

  楊導的眼睛亮了。

  李算暗道一聲佩服，這靠腦子吃飯的女人，怎麼都叫人恨不起來。他看看手上口紅的分量，站起身，在牆上留下最後幾個字。

  『人類命運共同體』

  這是將來不知哪年的口號，但放在此時正合適，此時牆壁上書寫的紅字完整起來，這句口號是能讓拼圖完整的一片，也是最重要的一片。

  楊導的眼睛裡放著光，政治覺悟和智慧他都有，所以不管他是不是為老不尊的老不死，五代導演的內心，是對藝術、國家、民族，有感情的。

  張老師顯然已經激動，不管進這項目的初始目的，也不管自己之前的賭徒心態，此時只感覺到，自己正要創作的，是一個好東西。

  只有玖哥，他感覺到了李算當初給張老師打字做助理時的感覺，呼吸急促，只想著，這幫人真他媽牛！

  「就這麼辦，改！」

  楊導拍板了，他知道這個改是建立在他多年奮鬥的名氣上，也知道自己這習慣邊寫邊拍的毛病，從此以後要名滿京都了。

  「你去跟奇隆說，我去找子文，還有，叫你們那個小助理趕緊把錄音內容整理出來，明天能出第一版大綱？五千字就行！」

  「能。」張老師點頭。

  楊導看向玖哥：「跟全劇組的人說，誰要是在這個戲上給我掉鏈子，以後就甭出現了，還有，一分錢都不許吃！」

  玖哥說：「明白，您就要讓我再去找幾千萬投資都行……李老師，您去哪兒啊？」

  玖哥一盯上了想要悄悄溜走的李算，不打算讓他功成身退。

  李算隨便蒙人一句：「我餓了。」

  玖哥來精神了：「走，咱們去凱賓斯基吃海鮮。」

  「我就想簡單吃點。」

  「路邊攤也隨您，今兒您是主客，您說了算！」

  李算一臉無奈：「玖哥，您就讓我走唄，這東西我能帶著大家總結出來，可我寫不了，真沒那個能耐，這都是靈感，嗖地一下，說沒就沒了，您能理解嗎？」

  「知道，我都懂。您想怎麼著都成，但這門您千萬別開。」

  「為啥啊？」

  玖哥一臉不好意思的：「我帶人來的，您要開門，我怕傷著您。」

  看著玖哥一臉嚴肅，李算也回過味兒來，那手也就離開門把手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