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朕的朋友不多了

  葉開終究還是沒對是否讓拉瓦錫離開一事做出決定，因為一直病重，幾乎都處在昏迷狀態的李大監突然醒了，還在宮人的服侍下吃了半隻白切雞和一碗廣安米粉，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很明顯是迴光返照，葉開也正好有藉口趕了過來。

  「聽說陛下正在宴請貴賓，老奴死罪，刑餘之人不值得陛下匆匆趕來！」

  李大監是在跟隨葉開往西安來的途中生病的，起病很快，兩三天內就陷入了半昏迷，此後一直迷迷糊糊的，現在不但甚至恢復了，還看起來別以往更加康健，這更佐證了葉開的判斷。

  「大監知道朕從來不喜歡聽這種話的，你我主僕雖然只有幾年的緣分，但足以能稱得上相知相助，朕的朋友要離去了，還不值得結束一場宴會嗎？」

  葉開徑直走到李大監的床邊坐下，心裡有些沉重，他說的到不完全是假話，葉大皇帝能蛻變成如今的帝王模樣，李大監功不可沒。

  從本質上來說，葉開這個皇帝在其他方面可以憑藉先知先覺和多出的幾百年見識遠超眾人，但唯獨在政治上，他稚嫩得很，唯有李大監在，完美彌補了葉開身上的這個短板。

  而且當年葉開起步的時候，是李大監冒天下之大不韙挖了歷代鄭主的墓葬，嚴刑拷打了北鄭的高官籌集了六百多萬銀元給葉開，也是他親自尋覓了死士給關成林下的毒，葉開的李代桃僵之策才得以施行。

  這幾年錦衣衛南北鎮撫司，特別是北司聽風處和南司宣教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成長到這個地步，李大監的調教也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說在政治上，這個老太監才是葉開真正心腹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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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葉開的話，李大監臉上仿佛綻開了一朵花一樣，「自古以來數千年間，應該沒有任何一介奴僕能得到帝王一聲朋友吧！老奴蹉跎了八十多年，但在最後的十年遇到了陛下，這是老奴的一生的榮光！」

  「糰子，把大監的伯爵禮服拿來！」葉開回頭輕聲吩咐著小糰子，小糰子趕緊轉身去拿。

  李大監實際上是沒有伯爵之位的，倒不是他的功勞不夠，而是葉開要冊封他，卻被李大監以沒有戰功給辭了。

  當然這並不是老太監的藉口，而是在如今的葉明帝國來說，除了封賞給朱明天傾時忠烈之後的爵位以外，葉明所有的爵位都是需要戰功或者巨大的革新發明來獲得的。

  就連身為文人的右相吳仁靜，他的平陽侯爵位可不是因為他是明鄉人領袖，而是因為他策劃了對阮福映的刺殺，為葉開兵不血刃的解決了廣南阮家、拿下了嘉定，這可是實打實的戰功。

  所以沒有明面上戰功的李大監，以『此例絕不可開』的理由堅決辭了葉開的冊封，但葉開也明白，老太監並不是不想要，而是礙於規矩，於是他暗中命人為李大監做了整套的伯爵禮服和常服，就是想到今天這樣的場景能用得上。

  跑的飛快的小糰子把伯爵禮服取了過來，已經開始委頓下去的李大監頓時雙眼放光，他輕輕撫摸著這套禮服，臉上充滿了滿足的表情。

  「真好啊！老奴下次投胎就不做太監了，太監太苦了，老奴要做一個為陛下征戰的勇士！」

  「桃娘！為大監更衣吧！」葉開心裡堵得慌，揮手讓桃娘帶著宮女去給李大監更衣，他自己則準備轉身離去。

  「陛下！」李大監叫住了葉開，「聽聞拉瓦錫子爵要回法蘭西去，此人乃是國之重器，我知他對大明的重要性，也知陛下定然是不想放他離去。

  但老奴要勸勸陛下，彼人早有離開之意，陛下不放離開，他也心不在此間了，況其已經年近六旬，早就沒了奮發創新之心，以此垂垂老矣之人，阻斷大明招賢納士之路，不可取也！

  近年泰西動盪，自西而來的學子萬萬千千，皆為大明自由之學術風氣，君王禮賢科學之士而來。

  陛下放不放拉瓦錫離開，儼然成為了大明是否繼續包容並蓄、開放自由的象徵，老奴斗膽，請陛下放拉瓦錫離去吧！今日離去一老朽，異日千萬俊傑之士才會洶湧而入！」

  葉開站了那麼幾秒，李大監的顧慮其實就是他的顧慮，身處最東邊的大明能在去年吸引超過兩千歐洲才學之士，就在於在如今的世界上，只有葉開是真正發自內心尊重科學的君王，他創造了比歐洲優越十倍的科研環境。

  可要是這些人知道，他們一旦在大明闖下了一片天后，就如同如今的拉瓦錫一樣再也不能回歸故鄉的話，甚至葉大皇帝也會用強硬手段對付科學家後，大明對於歐洲的吸引力肯定要下降一個檔次，甚至很多發明他們都會選擇不在大明發表，以免出了成績後反而自己走不掉。

  而且李大監說的很有道理，科學家最好的年華也就是三十多四十歲，過了這個年紀還能有建樹的，少之又少，現在拉瓦錫都六十歲了，強留也無意義了，還不如趁著現在恩情還在，留下一段佳話。

  葉開沒有轉身，他感覺自己眼角微微有些發燙，「大監忠言為國，朕也覺得有理，我若阻擋他人為國效忠，日後如何以忠義教育萬民，讓大明的學子也為大明效忠呢？拉瓦錫我即刻就放他西歸！」

  葉開說完，將小糰子拉了過來，「你下月與夏洛特的婚禮可能要推遲兩月了！」

  小糰子今年已經十八歲了，長得比葉開還要高一個頭，下頜還蓄起了幾縷鬍鬚，經過日本戰事和定川國平定高棉人叛亂的鍛鍊，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大王了。

  「孩兒知道，父親且放寬心，孩兒替您送送大監！」小糰子知道葉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的父親已經不忍再和李大監來此生離死別了，而李大監只是一介奴僕，斷沒有皇帝為他輟朝的資格，但作為皇帝的長子，按照後輩之禮為尊長暫停三月娛樂活動以示紀念還是可以的。

  「陛下！」病床上的李大監掙扎著爬起來就在床上跪了下去，一介奴僕能得到皇長子以晚輩之禮送別，古往今來都是沒有的。

  「老奴恭送陛下，老奴只能下輩子再為陛下征戰了！」

  眼角滑過了一絲淚滴，葉開輕輕揉了揉眼角，身旁的姚瑩已經淚眼模糊，這位十三歲就跟在葉皇帝身邊作了禁宮侍從處貼身侍從的文武全才，如今馬上就要外放出去獨當一面了。

  「陛下節哀！大監已經九十有七，又與陛下君臣相得，當無憾也！」

  葉開輕輕揮了揮手，一股悲傷瀰漫在心頭久久不能散去，「擬旨吧！落葉歸根、狐死首丘，法蘭西人安托萬.洛朗.拉瓦錫在國十年，為大明科學技術特別是化學一道立下汗馬功勞，朕既然有滄浯伯、同光伯以創新發明得爵之先例，當循之，冊封安托萬.洛朗.拉瓦錫為勿蘭伯，其妻瑪麗.安娜.皮埃爾波澤亦有大功與朝廷，封一品渤泥夫人！」

  「陛下聖明！千古聖君也沒有陛下這樣寬仁的，臣為生在這個時代而自豪！」姚瑩頗為感動的跪伏到了地上。

  勿蘭縣是北府首縣，拉瓦錫供職的南洋大學就在這裡，渤泥是北大年古稱，在大明來說，封一個幾品夫人這表明你這封賞是來自丈夫功績推恩，但有地名稱號的夫人，則是對其本人的封賞，極為殊榮！

  拉瓦錫鬧著要走，這可是鬧了很久的，所有人都以為皇帝不殺他只是不放，那都算客氣的了，可現在不但沒有怪罪還有爵位封賞，而這一封爵那就表示願意放拉瓦錫離開，確實寬容之至！

  「告訴拉瓦錫，朕的朋友不多了，讓他好好保重吧！從今以後，只要未簽訂合同的泰西學者，去留皆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