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2章 粉碎紅塵

  「鎮魔之漠？」班銘目光一凝，問道：「在什麼地方？」

  蘇友海老老實實地將方位說了出來。

  確認蘇友海沒有說謊，班銘當即不再理會他，操控戰體，帶著蘭冰雲迅速進入了空間通道。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跪在地上的蘇友海才一躍而起，臉上有怨恨之色。

  堂堂傳功長老，居然被人逼得跪地，這是奇恥大辱……幸好沒人看見。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日等我修為恢復，定要讓這幾個小輩百倍奉還！」蘇友海咬牙切齒，低聲發誓。

  「對了，有件事忘了問你。」突然間，空間通道張開，班銘伸了個腦袋出來。

  咚！

  

  蘇友海果斷膝蓋著地，臉上的猙獰一掃而空，正色道：「尊駕請講。」

  班銘見狀，也是無語了，鴻蒙道好歹也是聖地，居然有這種奇葩。

  「想問你，有沒有聽說過楊雅人？」班銘說道。

  蘇友海努力回憶了一下，最終搖頭。

  班銘多少有些失望，看來這些年楊雅人在大千世界過得應該是比較低調，至少是沒有到連三聖三魔地都知曉其存在的地步。

  當即不再多問，腦袋一縮，空間通道頓時關閉。

  這一次，蘇友海在地上跪了足夠長的時間，確認那年輕男子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這才站了起來，不免又是一陣咬牙切齒，然後迅速離開。

  班銘哪裡還有心思去關注蘇友海，這時候的他其實是有些心急如焚。

  知道了白孤城的過去種種，班銘已經是明白，白孤城所謂的「轉世身」是什麼意思了。

  很顯然，雪神就是白孤城的妹妹白小雪的轉世，這是白孤城誤會的根源，因為雪神之淚的緣故，他誤將夕夢研當成了白小雪的轉世。

  而白孤城的最終目的，很可能是會將夕夢研的神魂從肉身中剝離，之後再投入那具用人體創生陣法製造出來的肉身之中！

  說不定，此時此刻，白孤城已經是在做這樣的事情！

  一想到這裡，班銘就忍不住心急火燎，顧不得可能會驚動大千之主，將空間挪移施展到極限，迅速朝著蘇友海所提供的「鎮魔之漠」的方位穿梭過去。

  片刻的時間，無比遙遠的距離之外，高空中，突然有空間震動，旋即三道身形從空間波紋中急沖而出，正是班銘三人。

  入目所及，是一片看似尋常的沙漠，但班銘卻感應到了一些斷續的陣法波動。

  眉頭微動，班銘帶著蘭冰雲，向沙漠飛近些許，陡然間天旋地轉，發現自己由面對沙漠變成了背對沙漠。

  「這是……空間傳送？」蘭冰雲驚訝道。

  班銘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沙漠，道：「很高明的陣法，我們現在是到了沙漠的另一端……無論我們怎麼走，都會瞬間穿越整座沙漠，而永遠無法進到沙漠之中。不過，因為先前的那一擊，這陣法已經部分損壞了，要破解並不難。」

  班銘說著，閉目凝思了幾秒，突然間睜開眼睛：「就是現在。」

  他帶著蘭冰雲身形一動，以一種十分曲折的軌跡前行，這一次卻沒有被傳送，而是真正進入了「鎮魔之漠」！

  進入之後，班銘便毫無顧忌帶著蘭冰雲疾馳。

  幾分鐘後，班銘將速度放緩。

  只見在幾公里外，突然出現了一個像是盆地一樣的巨大沙坑。

  班銘落在沙坑的邊緣，往裡面看去，頓時目光一沉。

  只見在這巨大沙坑之中，不同的方位散落了九具乾屍，在沙坑的中央，這是有個像墓穴一樣的長方形坑。

  「陣法已經徹底破了。」班銘說著，眼眸之中意境流轉，眼中一切仿佛時光倒流，迅速向更早的時間追溯。

  然而剛剛向前追溯了不到十分鐘，班銘雙眼微疼，亘古之眼像是出現了卡頓，無法再往更早的時間追溯了。

  閉上微微有些酸痛的雙眼，幾秒之後，班銘驀地睜眼，眼中有精光冒出：「亘古之眼無法往前追溯，已經是說明了問題，就在十分鐘左右前，他來到了這裡……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帶走了他製造出來的那具身軀。」

  「那怎麼辦，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要怎麼救夢研啊？」蘭冰雲蹙著眉發愁道。

  這也是班銘正在考慮的問題，他並沒有盲目焦急，也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他沉思數秒之後，道：「我用紅塵意境試試看。」

  說著，他就地盤膝坐了下來。

  霎時間，班銘身上紅塵意境流轉，他的腦海中，一個又一個的小火苗燃起，最近的小火苗是蘭冰雲，還有一點極為詭異的淡藍色小火苗，居然是……戰體！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戰體是否具有生命這個問題的時候，整個「鎮魔之漠」現在就只有他們三者而已，最近的小火苗都是千餘公里之外。

  而隨著感知的範圍越來越廣，出現在班銘腦海中的小火苗越來越多，他對這些火苗的感知度也是越來越弱了。

  到最後，他只能隱隱約約間感受到更遠的地方有火苗的存在，但卻沒辦法分辨出個人，更不用說從中分辨出是否有夕夢研了。

  班銘的臉色漸漸蒼白。

  這裡終究不是第八門世界，不是他所熟知的那個紅塵，紅塵意境的效果大打折扣。

  暗一咬牙，班銘的身上出現了似有似無的本源波動！

  這本源波動出現的瞬間，不遠處靜靜站立的戰體，驀地身軀一震，冷漠平靜的眼眸中，一抹異色閃過。

  而在他身周，陡然是有海市蜃樓般的似虛似實的影像不斷閃爍。

  這是……紅塵！

  然而，這是一個人與人之間充滿了浮躁和摩擦的紅塵，看不到多少人間美德，有的只是戾意爭吵，爾虞我詐，兄弟鬩牆，父子反目，夫妻紛飛……

  當這樣的本源異象出現的剎那，陡然間，「鎮魔之漠」的外面，天地間本是游離的怨氣，突然躁動，仿佛是受到了吸引，開始瘋狂地朝「鎮魔之漠」的中心地帶涌了過來。

  「不好！快走！」班銘臉色驟變，立刻就將紅塵意境徹底收斂，那若有若無的快速閃爍的本源異象也是瞬間崩潰。

  旋即，他拉起不明所以的蘭冰雲，同戰體一起向外疾馳。

  轟隆……

  這「鎮魔之漠」的中央地帶，本是無比乾燥炎熱，此刻上空居然出現了烏雲滾滾，悶雷轟鳴中，陡然有一道詭異雷霆轟落下來，這雷霆之粗壯，竟是將整個盆地狀的沙坑都給籠罩。

  如果班銘三人慢上一線，立刻就會被雷霆轟中。

  蘭冰雲扭頭看到這一景象，臉色變得比雷霆還要白，想不明白怎麼會突然有雷霆降下。

  以她的修為，一般的雷霆根本撼動不了她的肉身，但此刻，這些竟是讓她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仿佛一旦被這種雷霆擊中，後果將會十分嚴重。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直到逃出了近千公里，班銘才停了下來，蘭冰雲面色蒼白地詢問。

  「是我大意了。」班銘搖搖頭，面色凝重，心情有些煩躁起來的他沒有過多解釋。

  所謂福禍相依，先前在第八門世界中，絕境之下，他強行領悟了一絲紅塵本源，以其本源異象來容納了最後的怨氣和世界本源，化解了他所面臨的危機……然而，此舉埋下了隱患。

  這一次，他為了尋找夕夢研，而犯險動用紅塵本源，沒想到立刻就引起了天地間的異變，本是找不到怨恨對象的漫天怨氣，仿佛一下就找到了苦主，方圓數萬公里內的怨氣暴動，洶湧而來，匯聚在「鎮魔之漠」的上空。

  人在做天在看，壞事做多了會遭天打雷劈這樣的說法，雖然在眼下的第八門世界並不行得通，但在第二門世界，卻是公認之理。

  壞事做多了，真的就會有雷霆降落，懲戒兇徒。

  這就是天地法則的不同。

  如果剛剛班銘不停止，很可能在整個第二門世界內，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怨氣風暴。

  因為在大千世界的漫長歷史中，從來沒有人，犯下過如此誇張的罪孽，可謂……萬古之罪！

  而又因為風連天走上登天路，使得班銘成為唯一承擔這項滔天罪責的人。

  萬古罪人什麼的，班銘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不能再藉助紅塵本源來尋找夕夢研現在所在的方位，更是在意，剛剛所引起的天變，有沒有絲毫的引起大千之主的注意？

  在這樣的緊張情緒中，班銘沉默了一小會，最終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看起來，這一次運氣不錯，並未驚動大千之主，或者，他應該感謝正向三聖三魔地舉起屠刀的萬族聖盟，使得眼下的第二門世界，引起天怒的人不在少數？

  不過下一次未必就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夢研，你現在到底在哪裡？」隨著時間的推移，班銘心中的煩躁之意越來越重。

  因為每過去一秒，夕夢研被白孤城強行攝拿神魂的可能性就更高。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中有了漆黑之色在擴散，他的身上也是有了淡淡的墮世本源的氣息在散發，臉上的表情在不自覺間有了一絲凶獰。

  「班銘！」時刻注意著班銘的蘭冰雲，立刻注意到了班銘的變化，大驚之下立刻發出一聲呼喊。

  班銘聞言，身軀一震，意識到自己發生了什麼，立刻收攝心神，凝神靜氣，幾秒之後徹底平靜下來。

  他睜開雙眼，張了張嘴，對蘭冰雲道：「多謝。」

  這聲謝發自真誠，他有些後怕，如果不是蘭冰雲，自己剛剛也許會走入魔道。

  「神魂中的詛咒，對我而言終究不是沒有影響啊……」班銘暗嘆一聲。

  蘭冰雲不會想到，從她再次見到班銘的第一眼開始，班銘就一直在承受著非人的詛咒折磨，神魂的劇痛一刻都沒有停止，只是他一直沒有表現出異樣而已。

  而現在，他心神稍有失守，頓時就讓這詛咒找到了空隙，將他的心志往極端的方向引導，到最後，哪怕是不變成魔頭，也會在墮世本源的爆發中走向自毀。

  蘭冰雲習慣了和班銘頂嘴，現在見他感謝，倒是有些不習慣了，臉頰微紅，旋即嫣紅嘴唇揚起一抹俏皮自得的弧度，道：「怎麼樣，這說明我跟過來還是有一點用的吧？」

  班銘一怔，旋即苦笑著點頭。

  直到剛才為止，他的確是將蘭冰雲當成拖油瓶，而剛剛如果沒有蘭冰雲，後果的確很難想像。

  「那你現在還有辦法找到夕夢研嗎？」蘭冰雲話鋒一轉，語氣也變得有些小心。

  班銘嘆了口氣，心中又是忍不住急躁起來。

  他站起身來，看著遠方，想到如果耽誤了時間，夕夢研有個三長兩短，他便忍不住心如刀絞，比正在承受的神魂之痛更痛百倍千倍。

  「你若死了，我哪怕武道無敵有什麼用！」

  「哪怕再拯救世界千百次，能有什麼用？

  「哪怕能徹悟天地、領悟紅塵眾生意……又有什麼用！」

  班銘咬緊牙關，握緊拳頭，內心嘶吼著，從未體會過的悲悵和不甘仿佛毒蛇狠狠噬咬著他的心靈。

  這一刻，他仿佛是能夠體會當年白孤城的心境。

  「紅塵，呵呵……要之何用？」

  班銘眼中驀地紅光一閃，出現了一絲瘋狂，喉嚨里，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充滿了蒼涼和讓蘭冰雲心中隱痛的沙啞。

  「原來，我是這麼可笑，所謂紅塵意境，原來是這麼可笑的東西……」

  瘋狂中，班銘的眼中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醒悟。

  紅塵意境很高，高到了天上，俯瞰天地眾生，若能將其領悟到極致，或許有一天，他真的能成為高高在上的紅塵之主。

  但這一刻，他只想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不想懂天，不想懂地，不想懂這萬界眾生，他所在意的，想擁有的，就僅僅是那有限的幾人而已。

  對他而言，天地不重要，紅塵不重要，他們……才最重要。

  「原來，我一直都錯了，世間的人那麼多，紅塵那麼紛雜，我何須去懂所有人……」

  「對我而言，夢研……這一刻，唯有你是我的紅塵。」

  眼中的瘋色散去，班銘的心，真正平靜下來。

  心中有一些東西，像是一片不斷在空中左右飄晃的葉子，最終落在了平靜湖面之上，雖然僅是一層水的托舉，但有了安寧祥樂。

  咔嚓……咔嚓……

  班銘的心靈中，神魂中，有什麼東西裂開了，破碎了。

  這破碎的，是班銘強行領悟的……紅塵本源。

  還有，紅塵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