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冷氏的選擇

  會稽郡王斟酌許久，才道：「父皇以仁孝治天下，仁者，不殺也，以兒臣之見，圈禁終老便可。」

  皇帝露出了笑意，道：「我兒心善，極好。去看你母親罷。」

  會稽郡王見皇帝笑了，自以為得計，高高興興的去母親所居的梅香苑。

  皇帝見會稽郡王走了，笑容轉向苦澀，低聲嘆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曹掌印進來了，他跟隨皇帝多年，知道皇帝此番召見的用意，見他神情，便知不如人意，心裡也不好受，道：「殿下還小，陛下慢慢教導便是。」

  皇帝道：「天災以來，你可知寡人最大的感觸是什麼？」

  「老奴不知。」

  「天有不測風雲。」

  曹掌印不敢做聲了，皇帝呆坐了一會，道：「今晚，去宸宮罷。」

  

  且說會稽郡王出了書房，冷妃身旁的大宮女瑤琴早候在外頭，見他出來了，小聲叫：「殿下，殿下。」

  會稽郡王見了瑤琴，忙走過去，瑤琴道：「娘娘請您過去呢。」

  會稽郡王笑道：「父皇正好叫我去給母妃請安！」

  瑤琴心裡突突一跳，皇帝素來不喜皇子與自己母妃走動，怕的就是皇子長於婦人之手，移了性情，也怕皇子與母妃感情太好，生出外戚之禍。

  如今竟主動讓會稽郡王去看冷妃，這裡頭的意思……

  只是此時瑤琴什麼都不敢說，低頭帶著會稽郡王去了梅香苑。

  冷妃在院子裡來回走動，廂房裡冷氏早聽見了動靜，只是不敢出來，索性閉起眼睛念佛。

  會稽郡王進了院子，冷妃許久沒與兒子獨處了，一見兒子來了，眼淚嘩啦啦的落下，上前拉住會稽郡王的手：「我的兒……」

  瑤琴忙道：「娘娘不是給殿下備了一壺好茶麼？」

  冷妃被瑤琴點醒，看了一眼冷氏的廂房，然後拉著會稽郡王進主屋內室。

  瑤琴跟了進去，走到一旁去泡茶。

  冷妃見里外站著的宮女太監都是心腹，於是拉著兒子在圓桌旁坐下，開口道：「兒啊，你父皇與你說了什麼？」

  會稽郡王便一五一十的說了。

  冷妃越聽臉越白，最後白的幾乎沒有血色，她壓低嗓子尖叫了起來：「你是蠢還是傻？你留那賤人一命作甚？你父皇將那賤人放到我這兒，就是等你來處置她！你，你怎這般心慈手軟？！」

  會稽郡王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不敢回嘴，囁嚅道：「那，那兒子這就去請旨……」

  冷妃幾乎是氣急敗壞了，用手指點著會稽郡王的額頭：「這會子請旨有甚用？！陛下必然知道是我教你的，你……」

  這時，瑤琴捧著兩盞茶過來圓場，

  冷妃余怒未消，沉默許久，終於下定決心，突然對瑤琴道：「尋一條白綾給……」

  話還未說完，外頭傳來腳步聲，宮女的聲音響起：「曹公公，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旋即院子裡又傳來曹掌印和善的聲音：「一來是奉旨辦差，二來是給娘娘請安來的。」

  冷妃一驚，立刻閉嘴，心裡如擂鼓，連忙拉著兒子迎了出去，面帶親熱的笑意：「曹掌印這話說的見外，請進罷。」說著，又吩咐瑤琴去「泡一壺上好的茶來。」

  曹掌印笑道：「娘娘抬舉，咱家頒了懿旨就走。」

  冷妃心裡越發的慌了，懿旨本該由皇后身邊的掌印太監來頒，曹掌印是皇帝的人，他前來，便是意味深長了。

  此時她也來不及細想，忙命人招呼梅香苑的宮女太監都出來，冷氏也被喚了出來，跪在後頭。

  曹掌印道：「侯夫人前面跪著。」冷氏一驚，慢慢的挪到前頭，跪在冷妃身邊。

  冷妃心裡也驚的不得了，沒想到曹掌印竟對冷氏這般客氣，心裡七上八下，曹掌印便開始宣旨，內容照例是花團錦簇的：

  柔順而嫻靜，端本而恭謹，率禮稱詩，進規退矩，遭逢家變，本宮甚憐，若守節終老，加封一品命婦，內宮供奉，以示皇恩浩蕩，若另覓良緣，亦以縣君之禮，匹配良人，以免青春孤寂，黯然神傷……

  言談之中，竟是讓冷氏自選前程！

  冷妃渾身冰涼，心知自己也猜錯了皇帝的心意，皇帝竟是打算一床錦被，將皇甫嬰的罪行盡數遮掩，才這般禮遇冷氏！

  冷妃不知順王之事，卻知君心難測，想起這幾日自己待冷氏的刻薄，懊悔不已，待曹掌印念完了旨意，她一把摟著身邊冷氏的肩膀，淚水滾滾而下：「我的兒，你的福氣來了，娘娘的恩典，你好生思量啊！」

  冷氏在姑母這兒受了幾日的擠兌，心知是老父左右搖擺的緣故，獲救當日她咬定自家「一門忠烈」，後來越受擠兌心裡越沒底，如今聽見皇家不追究，雖不知皇家為何如此，但還是熱淚盈眶，斬釘截鐵道：「女子從一而終是本分，臣婦願守節終老！」

  曹掌印聽了，心裡暗喜，這是皇帝最想要的結局，於是又客氣了幾分，道：「侯夫人稟貞於世族，實為萬世楷模，既如此，請移居宸宮，與瑜仙長公主同住一處，晨昏定省，亦是孝道之禮。」

  冷氏是知道瑜仙長公主的，只是還未見過，聽聞能與公主同起居，心花怒放，忙磕頭謝恩。

  冷妃表面上一副欣慰含淚的模樣，心裡暗道了一聲蠢貨，冷氏不知長公主的現狀，她卻是知曉的，與個瘋老太太同起居，還不如改嫁呢！

  曹掌印頒了旨，便命身後跟著的太監幫冷氏收拾行李，冷妃見狀，忙錦上添花，加了許多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不一會兒，曹掌印便帶著冷氏去了宸宮。冷妃猶嫌不足，也帶著兒子送她到宸宮。

  剛進院門，就撞見帝後攜手在宸宮的廊下散步，冷妃心裡仿佛擰了一大杯醋，含羞帶怨的道了一聲「陛下」，又與眾人一道行禮。

  皇帝淡淡點頭，示意他們起身，拍了拍皇后的手，道：「寡人回了，梓童早些歇息。」皇后恭敬福身，「陛下慢走」，眾人也跟著，皇帝便帶著曹掌印走了，從頭到尾，都沒與冷妃說一句話。

  冷妃心裡涼了半截，與皇后敷衍了幾句，留下冷氏，怏怏不樂的回去了。

  皇后看向冷氏，道：「別宮不比皇城，地方也窄小，瑜仙長公主在東廂房裡住著，侯夫人暫居西廂，日後迴鑾，再開府移居。」

  冷氏被那一句侯夫人喜的不能自已，有心表現，忙道：「祖母是長輩，又身份高貴，做孫媳婦的自然是要貼身服侍的，臣婦願服侍祖母起居。」

  皇后愣了半晌，還有什麼不明白，略帶憐憫的看了她一眼，道：「也好。」

  就這樣，冷氏美滋滋的搬進了東廂，當天晚上就被瘋魔的長公主抓花了臉，她萬萬沒想到竟是這般狀況，悔之不及，苦不堪言。

  當然，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