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美人心計（一）（一更）

  梁國。逞州。西北軍駐軍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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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國公華鐸一身黑色勁裝，放下手中的鐵弓，揮揮手讓上茶的小校下去。

  每次心中下不了決定，他總要上操場射一輪箭才靜得下心來。案頭還擺著兩封信，讓他心動卻遲疑。

  想不到新帝朱醒城那麼容易便將南霞還給了段琛，到底為什麼呢？難道他能打敗老七朱醒圳，自己登基為帝與段琛有關？

  看來朝中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這個幽居洛州多年的南霞遺孤，連先皇那樣精於算計的也錯漏了！他竟然提出讓自己舉旗謀反，藉手中之兵，圈一片地，自立為王！而他可佯攻臨州以北和自己呼應，牽制大梁南軍！好計謀啊！

  而大原那個曾經的質子，那麼病弱的一個傻子，回去大原後竟然敢趁兩國內亂，伺機打散了赫赫族，從此少了一邊牽制，使自己這裡再不是緊緊約束大原的重兵了！

  那質子竟然還提出，若是自己要自立為王，他可以借兵相助，事成之後只要劃一個產糧大府？！真是個誘惑啊！

  西京的家眷還被軟禁著，三娘子一把火燒了府邸也燒死了她自己，其他的人……

  唉！好在隨軍的幾個侍妾都有所出，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自己真有一日坐上了那把椅子，還愁沒有名門閨秀後裔嗎？

  周家已經隕落了，若不是自己手握重兵，新帝朱醒城只怕早將他們滅族了！夫人，你不要怨恨我，我已經收到三次招我回京的旨意了，若是真回去了，朱醒城怎麼可能放過我？我若死了，華家便都得死，周家也活不了！

  唉！反還是不反？

  不反，早晚死路一條！可一旦舉旗，再無退路啊！最好有個理由，既反了，還能給自己找條退路，那該多好啊……

  勇國公在西北軍主營房裡煩躁不安的踱著圈，外面響起小校戰戰兢兢的回稟聲：「啟稟大將軍，營外有一個婆子求見，說是，說是京中來的，有要事稟報。」

  「京中？她沒說京中那個府？」

  「沒說！但看那婆子……很有些氣勢……」

  「……哦？什麼氣勢？」

  「宮中，宮中人的氣勢，屬下前次隨大將軍回去拜訪周丞相時，有宮中的嬤嬤來傳話，屬下覺得那婆子……有些那個樣……」

  「帶她進來！」

  胡媽媽到達逞州軍鎮時，已經身無分文了。

  但她還是大膽的租了個靠近營房的小院先住下了，跟人家說她們是華大將軍的親眷，等拜見了大將軍，大將軍自會來接的，房錢少不了他們！

  戶主見她雖布衣荊釵，但氣勢逼人，便沒敢逼迫著非要押銀，萬一真是華大將軍的親眷，自己不是找死麼？左不過多看兩天罷了，若是她騙人，自己留下她馬車再趕人也不吃虧！

  胡媽媽安頓了室陽，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便要去找勇國公華鐸——華大將軍了。在逞州，尤其是在這軍鎮，人人都只稱華大將軍，自己也要入鄉隨俗才好。

  室陽自從知道了祁華的秘密，這段時日似乎突然有了生氣。

  她雙眼灼灼的望著遠方，叮囑胡媽媽：「無論如何要讓華鐸來見我！若是他有遲疑，你便告訴他，我知道一個可以安邦定國的大秘密！去吧！」

  胡媽媽垂頭應了是，趕緊出了門。陶娘子，我也是沒辦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自求多福罷！

  胡媽媽跟著小校進了主營房，行了個宮中的禮節，十分有氣勢的自我介紹道：「奴婢是室陽長公主身邊的掌事，特來給華大將軍請安！」

  「室陽……長公主？」

  華鐸在她進來前猜了幾次，要麼是周家派來的人，要麼是軟禁的華府偷逃出來的，仰或是自己養在宮中的什麼人偷派出來的，從未想過會是室陽身邊的人！室陽？太后死了，倒沒聽說室陽怎樣……

  「正是！長公主殿下來了逞州！還請華大將軍去見一見，殿下有要事與大將軍商議！」

  「長公主怎麼可能來這裡？你這婆子……你找死嗎？！敢騙本將軍？！」

  「回稟大將軍。短短時日，先帝大行，七皇子矯詔，嘉佑帝登基，太后薨逝，這麼些事，誰又曾料到呢？那殿下為何不會在這裡？將軍是不想認下皇室長公主怕惹了麻煩，還是將軍害怕一個孤女呢？」

  「你好大的膽子！本將軍隨時都捏死了你！」

  「奴婢不敢妄言！還請大將軍息怒，實在是長公主殿下有極重要的事與大將軍相商！大將軍不妨去聽一聽，於大將軍沒有壞處，只有好處！」

  「本將軍手握重兵，堂堂世襲勇國公，要什麼好處？竟需要相信你一個不知來歷的婆子的消息？！笑話！」

  「殿下說了，她知道一個可安邦定國的秘密！奴婢不敢妄言，若是將軍不信，您去見了殿下再殺了奴婢也不遲。」

  「安邦定國的秘密……哦？那我便隨你走一遭，看看你玩些什麼把戲。」

  華鐸的確不想認什麼室陽長公主，不管她是真是假，於自己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若是真的，落難到這裡，定是宮中出了大事，難道自己要幫她出頭嗎？還不如說她是騙子直接打發好了。

  她若是假的，更不用說了，更沒有要見的意義了。

  可秘密……這個，誰知道呢，宮裡的事說不準，反正這是在自己地盤上，聽了以後再處理她們也不遲。

  華鐸見胡媽媽也只是孤身一人，和貼身的小校做了個眼色，便跟著胡媽媽去了室陽租住的地方。

  胡媽媽輕敲了門稟報室陽，便請華鐸進去了，自己留在房外守著。成不成就看殿下了，成了，自己有好日子過了，不成，今日老命就交待在這了，那些個圍住這小院的兵士，一看就是沒準備放自己兩人走啊！

  華鐸小心戒備的進了房間，便見一位年輕女子站在窗邊。

  女子形容消瘦，衣飾簡單，只一雙大眼光華璀璨，眉宇里既有著自幼養成的高貴，也有著少女的嬌羞，還真的是室陽！

  自己駐守邊關，常年在外，也就幼時見過她，這和自己印象中的皇室嫡公主印象有些不同，但的確是室陽，當年的十公主！

  華鐸正猶豫著是否要行君臣之禮，卻見少女已經盈盈下拜，行了個見長輩的禮，輕啟朱唇，聲音清脆動聽：「小十見過姨父！姨父駐守邊關，真真辛苦了！」

  少女笑意盈然，青春氣息撲鼻，華鐸有一瞬間的恍神，忙伸手扶起她說道：「真是小十！快不要多禮了！你怎麼來了這裡？和姨父說說！」

  室陽嬌羞的借著華鐸的手站了起來，似乎有些腳步不穩的晃了晃身體，華鐸忙扶住她。

  少女瘦削的肩那麼柔弱，鼻端一股淺淡幽香傳來，還有那甜糯的聲音響在耳際：「多謝姨父！還是姨父疼我！」

  華鐸有些心馳搖曳，他放了手，只指尖還留著少女滑膩皮膚的質感，一點一點鑽進他心裡。

  室陽沖房外吩咐道：「胡嬤嬤，上茶！」

  直到此刻，胡媽媽一顆心才算放下來。自己花了二兩銀子找一個青樓買的香粉，那老鴇子說那香粉只要是男人聞了沒有不生心思的，果然有效果！唉！一個尊貴無比的長公主，淪落到要用美人心計來報仇，也是可憐！

  室內，華鐸安然的以長輩身份坐了上座，喝了口茶，看一眼低垂臻首，露出一段粉頸的室陽，心中涌動起一股無法壓制的衝動。

  他穩了穩心神，才關切的問道：「小十到底怎麼會隻身到這裡的？宮中知道麼？」

  室陽這才微抬起頭，未語淚先流，眼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把朱醒圳怎麼和陶尚書之女暗中勾結，自己被下藥，差點換到大原和親的事說了，而陶其華放了她的事，卻變成了是胡媽媽衷心耿耿，將她救下的。

  而對於當今的嘉佑帝，她是這樣評價的：「母后死的蹊蹺！我在宮中時聽聞母后與我講，父皇從未想過要傳位於二皇兄，他又哪裡來的詔書？！如今他得了大位，說母后是被七皇兄所殺，可七皇兄已死，誰知道到底是誰害死的母后？如今這樣，我切不敢回宮的！

  況且我還知道兩個父皇為何不立太子的大秘密，若是回去，豈不是羊入虎口？他們一個個只想著奪那大位，心中何曾有骨肉親情！我實在走投無路……我只好來找姨父！請姨父給我做主……」

  室陽說完，卻是眼淚汪汪的站起來又給華鐸行禮，她身姿幼細得像顆嫩苗，那梨花帶雨的樣子，那一絲絲鑽進鼻子的幽香，華鐸趕緊兩手扶起了她，室陽哭得傷心不已，一頭撲在華鐸懷裡。

  華鐸世襲國公爵位，二十歲便娶了周夫人，長女早年身死宮中，次女嫁了兩年，三女華三娘子自焚於府邸。

  現年四十有二的勇國公常年駐守西北軍中，兩三年才回一次京中，與自己的夫人雖也情投意合，到底隔得太遠，他身邊又有好些侍妾，時日一久，兩人也生分起來。

  身邊的侍妾到底是侍妾，每次伺候他，不管床上床下都是謹小慎微的很，只生怕惹了他不如意。像這樣軟玉溫香撲到自己懷裡的，雖有，但從未有這麼讓他心神不屬的，心神……不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