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床前夜話（一更）

  潘一智心中感慨良多，忽然想到還有一點，這太子……似乎武功還不弱！看來他孤身闖入赫赫大族是真的！

  那麼，如此……不管對南霞還是對臨蘇都是好事！

  潘一智心中湧出份希望來，拱了拱手說：「多謝殿下。前日殿下說的事，在下想了許多，如今既然華兒是臨蘇國主，那更好辦了！在下也好些年沒有回故國了，因著些家事，在下與父親有些誤會，不如趁此機會我便回去一趟，與我們主上相商，早日起兵謀了那大事，對幾國都好！

  即便不一定事成，但若是能讓大梁沒了南下欺凌南霞的能力，此消彼長，南霞也得了大好處了！只……家父，家父那邊，最好還要華兒也去勸一勸……」

  潘一智都有些說不下去，昨日自己已經發現，幾十年未見的娘親有些神智不清，一味的求自己帶她回去見父親，可自己與父親又這麼多年的隔閡，一下子……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可華兒和自己說時提及父親卻極親切，這事還是要著落在華兒身上，若能一家團聚，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列子陌聞言不禁轉頭看向祁華，自己要去趟北華山又要回安京，卻又不捨得芙織離自己太遠……

  這段時日太過美好了，是自己和芙織分離以來過得最好的了！人心總是不足，即便自己轉世這麼多次還是如此，可芙織幾世以來好不容易有這樣在意她的親人，自己不能太自私，最多自己把朝中幾個鬧騰得人直接拔了，自己便可以去找她了。

  列子陌星眸閃過幾絲愧疚，很快漫上無邊憐惜，連聲音都溫柔得滴水：「芙織若是想回，便回去看看你祖父吧！等我把朝中的事處理好，我便去找你，你無需擔心我。」

  潘一智聞言不禁看向列子陌，芙織是什麼？寶貝外甥女的字？這少年……應該比華兒小吧？怎麼……言辭間卻像大華兒好些似的？可自己怎麼看，也不過是個少年！

  祁華看著列子陌那雙柔情得讓人無法自拔的眼睛，瞄一眼不停看兩人的潘一智，即便有記憶的兩世加起來，自己都三十多歲了，不禁也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慢慢感覺熱起來，雪白的脖子耳朵便極快的變成了粉紅色，明艷的臉更添了份嫵媚。

  

  列子陌從未想過要收斂他的感情，無論是誰在，他都不在意，塵世的一切都不算什麼，他只跟隨他自己的心，他只看她的芙織。見祁華這副樣子，他眼神更熱切了。

  潘一智真是再看不下去了，連忙乾咳了一聲。

  可惜這個對列子陌毫無用處，他還是那樣一副眼中只有祁華的樣子，連眼睫都沒有動一下。

  倒是祁華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說：「蟬鳴樓傳來消息，祖父最近身體不好，我也有些擔心。況且臨蘇的事到底還是要我回去一趟撐撐場面，厲盛的意思是既然找到了方震宇他們，他那邊也正缺人，最好他們也能早些回去。我看我索性就趁著戰事沒起趕緊走這一遭，再在這躲下去，一旦起兵，各方消息也不便傳遞，倒耽誤了大事。我……便回去吧！」

  潘一智點頭，聽聞父親身體不好，不免有些愧疚，一別十幾年，自己信中只說公事，還不許下屬多提起父親，印象中父親那般睿智能幹，想不到已經病了好些年了！便說到：「既然這樣，我便馬上出林聯繫船隊，這麼多人，還是要籌劃幾日的，這營地應該也要收拾收拾幾日吧？華兒你看呢？」

  「正是如此。到底要過大梁境內，還是要好好籌劃一番。既然舅舅有船隊便容易多了。我會讓方震宇他們趕緊收拾，六月初啟程，八月前看能不能趕回南霞。」

  「好。我這便去安排。」潘一智知道父親病況後，有些歸心似箭。

  列子陌等潘一智一走，從袖袋裡掏出一樣東西來，衣袖輕揮，那東西便落在祁華懷裡。

  祁華一看，是個做工精緻的小錦囊，只有自己手掌大小，帶著大原皇室的標誌，顯見是宮中的工藝。

  祁華不解的看向列子陌，列子陌眸光溫柔，說：「你不打開看看？」

  祁華笑著拉開錦囊，伸手指進去捏了樣東西出來，卻是個象前世那樣扎頭髮的橡皮圈，但外面繞了紅色的絲帶，簡單而可愛。祁華乾脆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在手心裡，竟然五顏六色有十幾根，放在一起很是繽紛好看。

  自從來到這世間，前世少見的金銀珠寶自己倒收了不少，不管是宮中賜的，長輩賞的，還是潘安鳴段琛之流送的，真是收了幾箱子。可這些東西重得很，又不象前世的東西那麼靈活多變，往往好看有餘，功能性欠缺，真帶在頭上還要小心些不要掉了或鉤了頭髮要重新梳妝，怪不得古人常常需要重新梳頭髮。

  可這幾根有彈力的小發圈卻實在讓祁華心喜，不禁抬眼看向列子陌：「真好看！這絲帶纏得也好。我很喜歡！謝謝子陌。」

  「嗯。我自己纏上去的，知道你一定喜歡。」列子陌難得有得意地神情出現。

  祁華有些驚訝，更多的是甜蜜，問道：「你怎麼知道纏這個？這還是我前世小時候才做過的事。我怎麼沒見你做？」

  「我前世的媽媽偶爾做這些，她說可以鍛鍊手指靈活。還說這樣扎頭髮不會把長頭髮扯下來。」

  「謝謝你！子陌！這些夠我用很久了。這些就是上次在南霞崖口找到的橡膠樹做的？」

  「嗯。都是煉製好了請你舅舅的商隊運過來的。以後這些東西都由我來幫你做。」

  「好！」

  「對了，以前師兄給過你一枚古錢，你有貼身帶著嗎？」

  「沒，應該是游魚幫我收著。」

  「你貼身帶著吧！以防萬一。」

  「防什麼萬一？那古錢什麼來歷？老頭給的時候也沒說清楚。」

  「那是你第一世出生時的紀年錢，最適合你魂魄暫居的東西。也就師兄比我心細，才一直收著，我們該謝謝他的。若是有個萬一，那銅錢可以暫時鎮著你魂魄，不至於灰飛煙滅。我們……都沒有下一世了……芙織，你可害怕？」

  「怕什麼？不是還有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向來無知無覺，倒是你，一定歷經了許多難過的事。你不用為我擔心。」

  「芙織，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這般合我心意。」

  「那是自然！」

  黑霧林開始忙碌收拾起來。

  方震宇等人知道要回臨蘇了，個個興奮莫名。方第二兄弟滿營地跑來跑去的傳遞消息，時不時來和祁華匯報事情，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來來去去，根本不知道哪個是方第二，哪個是第二方，煞是趣逗。

  連玉蟬也時不時出來走動，帶著一份興奮和祁華說要帶這帶那，完全不顧坐在屋角的列子陌，只沉浸在自己要見潘安鳴的喜悅里。

  列子陌在祁華屋中又呆了一日，十分不舍的和她說：「我明日一早就走。你……不要來送我。」

  祁華也有些傷感，但還是微笑著說：「好。我知道了。」

  列子陌嘆了口氣，交待祁華：「我派了個人給你，有什麼消息她會傳遞。明日我一走，她便會來見你。日後你留她在身邊吧！」

  祁華不禁說道：「我有鬼賀他們了。你的人還是留給自己吧。」

  「鬼賀是男的！月十三是女子！」列子陌堅持著。

  「鬼賀手下也有女子！」

  「我不喜歡他！」

  「……好吧！但願月十三不會不喜歡我。」

  「她敢！」列子陌談起別人，便是一副極度冷漠無情的樣子。

  祁華不禁笑道：「想不到你手下還會有女子。」

  「他們是男是女都是一樣的！這世上只有你不同。」列子陌毫不在意的說。

  祁華雖知道他這不是情話，歷來他都是這麼一種言辭方式，心裡卻不禁甜蜜。

  默默和他對視，難免有了些別離的傷感，她趕緊偏了頭說：「我已經交待了馮大娘，讓她多準備些你愛吃的東西，等下會交給月初一起帶走，你再不許象以前那樣吃得太過清淡了！等一切安定下來，即便我們不能……相依，也可以常常在一起。」

  「我知道了。你放心。」

  「嗯。夜深了，快歇息去吧！」

  「芙織，我想留在這裡，看著你睡。只今日才這樣，只今日……」列子陌象個孩子似的說著，哪裡還有那遺世獨立的孤傲冷漠。

  祁華有些無奈，可他在這，自己又怎麼能睡得著，可想想即便他走了，自己也不一定睡得著，還不是記掛他離去的事，乾脆說道：「那你坐著吧，我再把你的衣物理一理，看有什麼遺漏的好趕緊補。等你走了我再睡好了。」

  列子陌反倒又不捨得她辛苦了，悻悻然說：「那我先回房吧。你先歇下吧！晚上還是不要再做針線了。」

  祁華看著他那患得患失的樣子，終究不忍，說：「不如這樣吧，你去房裡把被褥拿過來打個地鋪，我們躺著說話，說說就睡著了。」

  列子陌很高興，卻還說：「還好你舅舅走了，要不然他又說道。」

  祁華掩了嘴笑：「你會怕他說道嗎？」

  「我自然是不怕的，可他真心疼你，我便不和他計較。」

  說完快速的回隔壁房卷了鋪蓋，離祁華的床遠遠的鋪在木地板上，安然的躺下，滿足的說：「那時候我們在臨湖的小院子裡還同床共枕呢！可惜……那時我還沒恢復記憶，什麼都不知道，只覺得要賴著你。」

  「你上次說師兄什麼都知道的？那他還那樣對我？」

  「師兄只疼我。我只疼你。真術一派歷來如此。」

  「那個壞老頭！太壞了！」

  「他也沒辦法。芙織，其實他幫我們好多。若不是他，我們不會回來這個塵世里。」

  「他有一年說好多年沒吃那炒的菜了，我還以為他吹牛的，如今想來他是什麼都經歷了的。」

  「不，他那麼說不是因為他經歷過我們一樣的前世！那是因為他為了將我弄回來這一世，他算計了一個前世的女子，把她穿越來這裡與我父皇相愛，才能有與我一樣八字的孩子降生，以便我能回來。所以也因此改變了大原的國運，他所說的我要還的業債便是如此！」

  祁華不禁驚訝得從床上坐起來：「竟然有這樣的事！」

  列子陌支了頭，轉過來看向她，目光有些複雜：「所以，芙織，我們是與這塵世間完全不同的人，好些事你現在不能理解，等日後你恢復了記憶，也不要驚訝於我曾做的一切。對我來說，死一點也不可怕，我最怕的是我不能找到你，和你相依。在這個世上，如果沒有你，我便沒有留下來的意義。」

  祁華看著他深情如海地目光，不禁點了點頭，說：「好，我不問這些。我也有過這樣的感覺，那時候老頭把你帶走了，我便覺得這世上芸芸眾生於我陌生得很，滿世界就只要我一個人，孤獨得可怕！」

  「嗯，便是如此。」

  兩人便這麼一個床上一個地下的說著話，不知不覺間，祁華卻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