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 冰封

  徐玫將手弩收起，朝著方將軍點頭歉意，走近寒冰身邊，安靜地注視著，如同思索。

  「不知徐小姐有何見教？」方將軍輕聲問道。

  絞殺殘軍，根本不必他親自上陣。但剛才徐玫的果斷狠絕，卻是讓方將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收起了之前的小覷之心。

  果然是那位巾幗之女。

  他們大康，就沒有如此讓人驚艷的少女！

  「不瞞將軍。」徐玫站在寒冰身側，目光落在他身上，俏臉露出幾分慎重，道：「我本就在此處遊玩，有幸親眼目睹了天降異象的所有經過。那幽藍之光仿佛從天外而來，剎那落於此地，形成一個六尺方圓的幽藍光球，流光溢彩神異非常！」

  「哦？」方將軍目光閃動，問道：「聽小姐的意思，此人當真乃是從天而降？」

  徐玫點頭：「我親眼所見。一開始只覺得那幽藍光球冰冷至極，碰之皆毀，心中震動，便不敢過分靠近。很快就有附近的草原人趕過來，後來的事情，相信將軍的人也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了。」

  

  那位方將軍挑了挑眉，再次問道：「這麼說，小姐所知也不多？」

  「我翻過許多上古傳說，也有幸得到過洪光道長的指教。」徐玫輕聲道。

  那方將軍神色一肅，再次抱拳道：「還請小姐指教一二。」

  「指教談不上。」徐玫輕聲道：「我只是覺得，我們當對此人心存敬畏之心，最好不要隨意移動。旦有萬一，就不好了。」

  方將軍再次眯了眯眼睛。

  此時，那五百人只有幾人拼命逃了出去。剩下的都被包圍住，此時已經殺死了大半，只有百餘人還在苦苦掙扎。

  「小姐應該清楚，我們此時正在北胡地界。」方將軍道：「我大康軍隊出現在草原之上，而且殺掉了一個部落的胡人，此舉如同在北胡身上捅刀！若是捅了刀子還留在原地不走……豈非是找死？」

  「小姐此言，實在讓方某不得不懷疑小姐的居心何在。」

  徐玫露出一些慚愧，輕聲道：「方將軍教訓的是，是我太天真，讓將軍為難了。」

  那近百人幾乎毫無反應之力地被屠殺殆盡，方將軍的命令顯然是「不留俘虜」。此時正在打掃戰場。

  而打掃戰場，用不了多長時間。

  拖延時間，爭取讓方將軍不去移動寒冰，是進行不下去了。

  方將軍的確十分在意這來歷神異的寒冰，但他絕不會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猜測，去拿這近千大康精銳來做賭注。

  「將軍像是正為了他而來……」徐玫輕聲問道：「不知將軍預備如何？」

  「自然是要將這位小公子請回大康。」那方將軍道：「若徐小姐賞臉肯一同前往，方某榮幸之至。」

  徐玫沉吟一番，道：「也好。」

  說定這件事情之後，方將軍便告了個罪，往將士之中去了，像是在吩咐什麼。不多時，有人製作出一個簡單的像車廂又像是拔步床一樣的東西，看樣子，是要將寒冰安置其上，小心抬走。

  看來，那為方將軍還是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徐玫略微放下心，站在寒冰身側，輕嘆道：「為何還不醒呢？」

  此刻，她與朱雀還能有把握闖出去。但若是進了大康軍營……只怕就是羊入虎穴，是真真正正踏入險境了。

  突然，她耳朵微微一顫，隨即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向朱雀傳音道：「做好準備，在踏入大康軍營之前，找機會搶人。」

  就在剛剛，她分明聽到那位方將軍再次與之前的探子確認了一番。確認的內容，是她一行幾個人……

  徐玫沒有想到，大康的那位大皇子竟然一直派人留意著她的行程。那些人遠遠的跟著，而徐玫又沒有想要隱瞞什麼，所以她的行程在那兩個探子眼中，根本不是秘密。

  那麼，她一行人之中原本有一個男童，當然就不是秘密！也就是說，寒冰的身份一定與她們有關！而不像徐玫之前說的，她們僅僅是路過！

  方將軍知道這一點，又沒有拆穿她，又請她去大康……

  現在她唯一的優勢，是方將軍知道朱雀劍術不錯，卻不知道自己才是高手。之前她用手弩而不是動用自己的本事，自然就是為了能稍微麻痹一下他們，留一個後手。

  徐玫深深呼吸，看著寒冰，輕聲道：「希望會有較好的機會，不至於打擾到你。」

  她說完，正要移開目光，卻見寒冰睫毛輕顫，下一瞬便是雙眼睜開，眼眸之中有幽藍旋渦旋轉成墨色，只覺得有一瞬間心神停頓，所思所想皆一片空白！

  「哼。」

  寒冰站起身，一聲冷哼在所有人心底腦海之中想起，震懾住他們全部的心神！只見他微微一揮手，一片幽藍之光從他手心之中生出，擴散開去！

  一股凍惻心扉的寒冷讓徐玫忍不住打了寒顫，僵硬的心神恢復了一絲，眼中餘光落在寒冰身後，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再次睜開，驚駭至極！

  入目，全都是一片冰藍色！

  守衛他們的大康將士黝黑的盔甲被一層淡藍色的冰包裹著，全部一動不動，成了冰雕！他們腳下的土地，無論是血腥泥濘還是屍體殘骸還是最原本的花草，此時全部被冰藍色覆蓋，正映著陽光，散開這無比美麗的光澤！

  徐玫艱難轉頭，一點點環顧四周，只見目光所及，那正做最後捨身血拼的幾名北胡人，包括最開始與徐玫一行發生衝突的那名北胡貴族，他的背上插著兩根箭矢，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傷口，依舊緊緊握著長刀不肯倒下；也包括那位威名赫赫心思深沉的大康名將，她不知名字的方將軍，更包括所有的大康重騎，此時站立的約有八百來人，連同他們胯下的駿馬，包括那正在加工車廂的幾名脫去了重甲的將士，包括那被控制住倖存下來的草原牧民……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只要在她目光範圍之內的活物，全部都被一層美麗的冰層覆蓋，成了冰雕！

  這就是寒冰之能？

  徐玫心中驚駭至極，隨即眼中迸發出一道明亮的光芒！

  竟然能夠如此！

  竟然能夠如此！

  「真是浪費。」寒冰言語淡漠，面色並不好看。

  徐玫努力平定一下心神，輕聲問道：「你恢復了？」

  「萬不足一。」寒冰道：「一時憤怒，忘記了此時在小世界，力量難以補充，又浪費了不少。」

  朱雀此時已經回過神，眼中光芒明亮更甚，握了握手中長劍，走到一個站立的大康士兵面前，輕輕用劍身一拍，那士兵連同他身上的鎧甲頓時如同那薄脆無比的玻璃一般，碎成了無數塊，堆在了地上！

  就算是沒有血腥，這樣的場面也十分不好看。

  徐玫錯開目光，請了寒冰同我離開這片冰雕之地，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他們，都死了？」

  「當然死了。」寒冰道：「難道留著來找麻煩？」

  徐玫抿了抿唇，道：「之前有些人逃了。而且，異象橫亘整個天空，後續肯定還有許多人找來……我們不如先離開這裡？」

  「走吧。」寒冰邁開步子。

  徐玫和朱雀連忙跟了過去。

  山中，大麥幾人看到這邊變故之後，連忙從山中走出，迎向了幾人。

  徐玫甚至發現，走過來的時候，青瓷和彩陶兩腿不斷地打著顫，甚至還不時相互攙扶幾下，顯然是驚懼過度。

  戰爭死人，雖然殘酷，但她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會害怕會難受，但卻不至於驚懼。可剛才，寒冰殺人，卻是不一樣！他不過是一抬手而已，就能冰封一切！

  如此能力，已經超出她們理解的範疇太多太多！當真是人命如同螻蟻，還無反抗之力！

  這怎麼能不讓兩人驚懼不安！

  幸好，這樣一個人，哦，這樣一個「仙人」，是站在她們這一邊的。

  這麼想著，兩女才稍微好受了些，卻是絲毫不敢抬頭，對寒冰敬畏至極。哪怕，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長得無比漂亮的孩子。

  不出徐玫所料。

  最開始的車廂，在寒冰身下已經碎成了粉末難以找到痕跡了。幸運的是，她們最開始逃進山的時候，順便帶進去了幾匹馬，此時還有三匹馬在活著。

  徐玫從戒指中取出一輛新的馬車套上了，一行五人，沒有別的行李，擠了擠，也坐下了。

  大麥敬畏地看了一眼那一片冰層，趕著馬車繞開，繼續向西而去。

  「不知寒冰眼下情況如何了？後續還會有異象降臨嗎？」徐玫斟酌問道。

  寒冰搖搖頭：「三次救援，已經足夠。」他也沒讓徐玫繼續詢問，想了想，道：「我這一次傷勢好了不少，略做準備，就能破開這小世界。不過，我暫時還不想立即離去……這時間，大約有半年吧。你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

  「我很快就要獨自遊歷一番，不方便帶你了。」

  徐玫怔了怔。

  寒冰又道：「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不過是弱肉強食罷了。你們幾個又不蠢，總能活下來。活下來，變強大，一步一步向上走，規則就是這麼簡單。」

  「你同我有因果。」寒冰皺眉想了想，遞給徐玫一個拇指長短六邊形幽藍晶體，道：「這個你隨身收好了。憑著它，我能找到你。另外，若是遇上危險，它應該能救你三次。」

  晶體幽藍清透，十分美麗。拿在手中，一種溫涼浸變全身，竟讓徐玫覺得頭腦清醒無比，那種感覺，就像是她之前都在渾渾噩噩一般！

  「我走了。記住，半年後我會找你。」寒冰冷聲道：「最多五人。我不希望到時候還有誰在耽擱時間。」

  說罷，他離開車廂，向著遠處的一座冰山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看似尋常，卻眨眼就到了幾里之外，很快不見了影蹤。

  徐玫捧著那晶體，怔神許久。

  朱雀突然跪在徐玫面前，道：「小姐，請您帶上婢子！」

  馬車已經停下來。

  大麥站在那裡，不斷地咬唇。青瓷和彩陶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經過了這些時候，她們這些婢女，哪裡還不知道徐玫口中的「離開」是什麼意思。雖然匪夷所思，但從洪光道長開始，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們也一一接觸過了，到了此時，又怎能再騙自己這都是假的！

  徐玫回過神，看向朱雀，道：「你先起來。」

  朱雀聽命起來，卻仍舊站在徐玫面前，一臉堅毅。

  「寒冰說你有些天資。」徐玫想了想，輕聲道：「若是你願意，我當然會帶上你。」她看向大麥幾人，只見幾人眼中有迷茫有怯弱也有幾分嚮往，輕嘆一聲，道：「大麥，青瓷，彩陶……你們三個人天資有限，外面絕非善地，出去後更是要從最底層最艱難處開始……你們就不要去冒險了。」

  大麥三人顯然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有些失落。

  「半年，還有些時間。」徐玫看了看遠方群山，道：「由西向南，從蜀中繞回大宣京城……走吧。」

  她並不是要去尋找寒冰。因為按照寒冰之能，她根本找不到。

  她之所以繼續她的行程，不過是因為，在離開之前，她想要儘可能地再看一看這方天地罷了。因為，一旦真的離開，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今天切肉，把手指給切了個口子，流了一灘血。少了些字數，容我下章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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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在意料中又在意料外……且不管情愛……世家那麼大，她想要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