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戒尺
2024-07-19 10:51:47
作者: 斑之
前世今生,她最想不到的就是王太后會對她下毒手。
前世時,她被廢時,王太后還曾親自為她說情。
後來她在長門宮中也受王太后照拂良多,等再後來她為李妙麗重入後宮時,在所有人都艷羨她竟然可以絕處逢生時,只有王太后拉著她的手喟然長嘆「元後為妃,作孽啊」。
阿嬌一路行來盛氣凌人的偽裝立時就被這股心疼扯掉,她埋在王太后膝前叫了聲舅母,眼淚嘩啦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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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王太后不止是她的婆母,還是她的舅母。
阿嬌一向以為她同舅舅一樣是真心疼愛她的,不光因為她是王太后看著長大的,還因為她同劉徹大婚後幾年都無所出時,王太后都未曾就此刁難她一句。
就算是納了美人進來,為了叫她寬心,也是給的少使名分。
阿嬌一向以為她和王太后是難得相處和睦的婆媳,她怎麼能想到王太后會對她下手?
當真相被殘忍地揭開後,從前種種在阿嬌眼裡都變成了別有居心,她一度恨不得親手殺了王太后。
但想起景帝舅舅的臨終託付,想起阿彘的臉,她到底下不了狠手。
但阿嬌還是恨,每當看到王太后都只會提醒她從前的所信非人,她從前的愚不可及。
她簡潔明了地把孩子們要跟著劉徹去念書的事說了,又告訴王太后每日會叫兩個孩子來長信宮用了晚膳再回去。
由一下午變成了一頓晚膳,王太后一時可能會有些接受不了,阿嬌也做好了退步的準備。
太詳細的也沒法答應王太后,還得回去跟劉徹說,看他怎麼安排。
左右阿嬌怎麼樣都成,這是他的母親,他需要盡孝。
出乎意料的是,王太后半點都沒有要討價還價的意思,反而說兩個孩子這么小就開始進學已經夠辛苦了,就不用日日過來了,改成五日一見便好。
阿嬌看她一眼,既沒有勸她的意思,更沒有探究其中原因的興趣。
她淡淡應了聲遵太后命,便從長信宮中退了出來,半刻都不願意多待。
王太后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中,眸中到底有幾分濃重到化不開的黯然。
她近來總是夢見先帝,先帝還是那般高大英俊,一如從前。
他問她彘兒,問她娉兒、婷兒和靜兒時,她都能笑著答話。
但等問到阿嬌時,王太后立時如鯁在喉,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她沒法騙先帝,哪怕是夢裡。
如今,距見先帝的日子越來越近,王太后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她害怕被先帝指著鼻子罵,說她虛偽陰毒。
王太后輕輕闔上雙眼,任憑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
仲秋季節,正是丹桂飄香的時候。
阿嬌出了長信宮,滿心的抑鬱晦澀就被隨風帶來的桂花香拂淡了許多。
她深吸了一口氣,極目遠望了一圈,也沒看著哪有桂花樹。
也是,桂花香能香飄十里,若是隔的太近,那氤氳濃厚的香味幾乎能叫人被醉暈。
她站在碧天萬里下,望著一行南飛的大雁飛過遼遠高爽的蒼穹。
她緩緩上了步輦,輕聲叫去宣室殿。
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
時光越往裡走,秋那股清冷孤寂的意味就透的越多,難怪人最愛悲秋。
昨日就連元暶都問她,為什麼冬天都叫人覺得高興?秋天就讓人覺得有些難過。
阿嬌被元暶展露出來的細膩心思觸動,和她說了半天悲秋的緣由。
暠兒在旁輕飄飄地來了句因為秋天落花最多,元暶立時拍手應是,弄得阿嬌絞盡腦汁想的那些話立時堵在嘴裡顯得很多餘。
每當被這世界傷害了的時候,看看天真爛漫的孩子們,阿嬌總能立時得到治癒。
她腳步輕快地下了輦,往裡進去。
到議事殿外的庭中是,阿嬌見著一排秋海棠開的正好,便駐足賞玩了會。
層層疊疊的綠葉間,盛開著數不清的水紅色花朵,秀麗幽雅極了。
秋風拂來,這些嬌嫩的花兒便弱不禁風地被吹的宛如翩翩起舞。
阿嬌不禁在心中輕詠起了宋朝皇帝趙恆的詩句,「高低臨曲檻,紅白間柔條。潤比攢溫玉,繁如簇絳綃」。
從前不懂讀詩的好處,近來卻是很有些感受。
詩句,讓生活更有美感,也讓人更能享受出生活的美好。
最起碼,不會面對如斯美景,只能讚嘆「好漂亮」。
阿嬌這般想著,自覺生活因詩書而美好了許多,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進到了里殿。
春陀守在門口,見了她來利落地行禮問好,又殷勤地介紹起裡間情況。
「下午沒有朝臣來覲見,陛下正教太子殿下和長公主殿下念書寫字呢。」
阿嬌點點頭,推開殿門。
兩個孩子在小小的書案前坐的筆直,目不斜視地執著毛筆在竹簡上練字。
那嚴肅的氛圍,引得阿嬌立時就放緩了腳步,怕驚擾了孩子們。
劉徹背著身站在他們身後,見著阿嬌來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去偏殿。
阿嬌也從善如流,心下還想兩個孩子怎麼這麼聽話。
暠兒還好,倒是元暶,一向是個坐不住的,聽著有動靜還不轉過頭來看看?
難道是剛念書的三天新鮮?
她笑著捧起了熱茶抿了口,對背著手進來的劉徹道:「我還想著今天帶兩個孩子去跟太后說一聲,再讓他們念書。你倒好,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劉徹微微一笑,問她:「剛從長信宮來?太后怎麼說?」
阿嬌道:「太后說小孩子早念書明禮是好事,體諒他們小小人兒辛苦,叫隔五天去一次長信宮。」
她不願意多談王太后,又抿了口茶,把案上的橘子挑了個大個皮薄的剝開,自己吃一瓣,又餵劉徹一瓣。
劉徹慢吞吞地嚼著橘子坐下,身後背著的手緩緩挪到身邊,把什麼放到了案上,發出輕輕的響聲。
阿嬌期初還沒注意看,但偶然目光瞟過立時被唬了一大跳。
是一根一指多寬,長不過一個手肘的竹板。
「這是幹什麼的?」
阿嬌聽見自己顫抖著聲音問劉徹,不敢置信地想這不會是戒尺吧?
不不不,劉徹那麼疼孩子的一個人,怎麼會用戒尺打他們?
就算是戒尺,也多半是嚇唬他們的,不會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