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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蠢貨

2024-07-19 10:50:56 作者: 斑之

  劉徹也不等劉彭祖說話,就厲聲呵斥春坨,「朕不是說了嗎?入朝的諸侯們不是朕的叔伯就是朕的兄弟,是朕的親人,萬不能叫諸侯們不自在,你是怎麼做事的?」

  春坨毫不含糊,立時就跪下來請罪。「奴婢辦事不周,委屈了趙王,請陛下責罰!」

  說完這話就咣噹噹往玉石階上磕頭,他比劉彭祖用勁狠,三五下額頭上已經見了紅。

  滿殿都迴蕩著春坨劇烈的磕頭聲,恍如一條無聲的鞭子抽在諸侯心中。

  陛下這是在警醒他們,諸侯是宗室,更是臣下。到了長安城,就得聽話!

  

  劉彭祖又何嘗不清楚呢?

  等眼見著春坨活生生地把自己可磕暈了被抬下去,這事就要變成天子對他趙王招待不周或是他不知高低尊卑結尾。

  劉彭祖也實在顧不得許多了,主父偃從前遊學時在趙國也是受盡了冷遇,如今又讓他抓著了他和幾個姐姐姨妹的把柄,斷不會輕易善了。

  既然進也是死,退也是死,還不如搏一次!

  劉彭祖膝行上前,拽住劉徹的衣角,渾然不顧自己身為諸侯的尊嚴。嚎啕大哭道:「陛下,陛下!請聽臣一言!

  齊王劉次昌**宗室,委實該死。

  但也該是由陛下知罪賜死,而不是叫得勢小人活活逼死啊!

  陛下可知道齊王是叫人給活活嚇死的?

  他身上背了百八十條罪大惡極的罪名,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孩子,怎麼受得住?生怕牽連更多的人,就投繯自殺了。

  齊王死的慘啊,連血脈都沒有留下,齊太后只有這麼一個獨子,哭的昏死過去,說是無顏去見先王。

  陛下,臣求求您,看在祖宗的份上,別叫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再發生了!「

  劉彭祖這話倒還說到了點子上,齊王就是再該死,也不該由大臣逼死。

  這樣一來,主父偃就變成了眾矢之的。

  連諸侯王都能活生生叫他逼死一個,別的諸侯誰不膽戰心驚?

  若是天子回護主父偃,只會叫諸侯憤懣以為將來主父偃一旦拿他們開刀就是死路。

  若是天子不回護主父偃,那這隻替天子咬諸侯的狗只怕也寒了心。

  劉彭祖私下想來都覺得是件犯難的事情,他不認為天子有什麼能兩全的解決辦法。更何況他手裡還握著主父偃受賄的證據,足足寫了一大卷帛書還沒寫完,到最後就只挑情節最惡劣的寫。

  主父偃受了大半輩子的窮,一朝得勢瘋狂斂財。

  不管是誰送的都敢收,於是天子果不其然在帛書上見到了淮南王敬獻的千斤黃金。

  劉彭祖忍著頭髮暈,瞟見天子臉上露出的壓抑不住的怒色,心中更有了幾分勝算。

  天子向來是最忌諱朝臣私下和諸侯王串聯的,主父偃可是正正踢到了鐵板上。

  他抹了把臉上的淚,大聲道:「陛下也看到了,主父偃肆意勒索諸侯王。如今齊王已然活活被逼死了,誰若是不從,那誰就是下一個齊王!」

  呼啦一聲,滿殿中大半諸侯俱都起身離席,同著趙王劉彭祖跪下,用淚眼無聲祈求著天子。

  天子痛苦地合上雙眼,良久才暗啞著聲音開口:「主父偃凌虐宗室,貪污受賄,妄受重用,罪無可赦。傳令廷尉予以下牢,依律審治,以安諸侯宗室之心!

  話到尾聲,天子霍然睜開雙眼,雙眼如電地射向深埋著頭的趙王劉彭祖。而後憤而離殿,極不耐煩地揮手叫身後波浪們傳來的恭送聲走開。

  天子離殿前的那激憤不過轉眼即逝,快到讓醉酒倒在案上來逃脫請命的中山王劉勝都幾乎要疑心自家真的喝醉了。

  他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呢喃了句醉話繼續打著呼嚕酣睡不止。

  沒有人注意這個一向只知享樂的中山王,所有人都在為陛下退步而欣喜而雀躍。

  最高興的莫過於趙王劉彭祖,他心底也只閃過一絲陛下竟然退步如此迅疾的疑惑,就被絆倒了主父偃歡欣鼓舞。

  陛下到底還是不肯得罪天下諸侯,不肯再來一次七王之亂!

  酣睡的中山王睡著睡著,到底忍不住從眼眶裡流下了兩行清淚。

  哥哥啊,哥哥。縱然我們兄弟自小不合,你瞧不上我,我也看不慣你。但眼瞧著你往絕路上奔,將來到了地底下如何和母妃解釋?

  是,諸侯所請是挑不出毛病,主父偃更是實在犯了大罪。

  但你知不知道你挑了頭,串聯了如此多的諸侯王,你在陛下心中就再也洗不乾淨了!

  被諸侯們以為憤而出走的天子心情卻委實算不上太糟糕,那點不快到了阿嬌身邊見著兩個嬉笑的孩子早就消散不見了。

  他輕輕攬住阿嬌,半點都不提後來的事。

  君無戲言,第二日張湯就親自領人去了齊國去押回主父偃。

  諸侯譁然,以為天子還得推脫一段日子,沒想到竟是如此說話算話。當下怨氣就去了一半,畢竟主父偃一死,朝廷也再沒有這等瘋狗肯替天子來撕咬諸侯王了。

  他們安全了。

  主父偃被押解回京後,坦然承認了受賄,甚至還說這帛書上的證據也不全。對於栽贓陷害齊王乃至逼死了齊王,主父偃是決口不認。

  他清楚,只要認下了這個,就決計沒有能活命的可能了。

  主父偃一案一時陷入了僵局中,趙王劉彭祖大急,若是整不死主父偃,等他東山再起要整死的就是他了。

  好在五日後的朝會上,公孫弘堅決要處死主父偃。

  「推恩令已是諸侯王能承受的極限了,如今天下相安。但主父偃睚眥必報、挾私報復,生生逼死了齊王,天下諸侯莫不人人自危,這才有了請願。若是陛下不殺主父偃,勢必激化諸侯同朝廷的矛盾,使得宗室離心、民心不安!」

  這番話說出來,天子沉思良久最終下令處死主父偃。

  諸侯王逼著天子處死了主父偃後,哪還敢說不滿意?從此直到出長安城沒人再提此事,宗室又是宗室了,血脈又是血脈了。

  只有劉勝瞧著哥哥劉彭祖臉上的得意,氣的恨不得打醒他。

  主父偃就是天子對諸侯王的打手,他沖在最前面,為天子幹著所有天子不能幹的事情,痛痛快快地削弱了諸侯的實力。

  引來了諸侯的反彈時,天子就把這個罪魁禍首拋出去。

  主要矛盾一下就沒了,諸侯還鬧什麼鬧?

  天下人只怕還要說諸侯驕縱霸道,逼迫天子殺重臣!

  卻不知只怕天子早就對主父偃起了殺心,正好借諸侯的手揮淚斬之,還免得落一個飛鳥盡彈弓藏的名聲!

  被人家利用了個徹底,還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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