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腥風血雨
2024-07-19 02:30:51
作者: 南宮思
他不會因此就驕傲自滿,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反而從此之後他要更加謹慎才行。
蕭明睿也是一整晚一夜都沒有歇息,這時候也是著實有些疲倦,別的事暫時先不管,他歸心似箭,直接去天香苑找媳婦兒去。
到了天香苑時,一切宛如昨日,庭院中花香瀰漫,正午灼熱的日光到了這裡仿佛也變得陰涼起來。
「王爺回來了!」月姑急著迎了過來。
「王妃累壞了,快天亮才睡了,這會還沒起呢。」
蕭明睿一聽有些心疼,疾步進房間,繞過屏風便見得雕花拔步床上,淡紫色紗帳低垂,帳中鋪著涼蓆,慕容薇身上搭著薄被,正猶自安眠著。
蕭明睿一見到她,心中便安靜下來,那些焦灼的情緒沉澱了下來,看著妻子白玉般的容顏,他一時心中百味雜陳。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薇兒,我一定會給你世上最尊榮的地位,最好的一切。」他仿佛發誓一般地說道。
夏日炎炎正好眠,蕭明睿見妻子在睡,自己也是有些疲倦,便換了衣裳,上了床摟著嬌妻睡一會兒。
慕容薇直睡到下午兩三點鐘才醒,剛一醒過來,她就察覺到自己腰上搭著一雙手,也沒有驚訝,轉頭一看,果然見蕭明睿沉睡的身影。
她揉揉眼睛,見他果然安然無恙,心中也是鬆了口氣,這時候才有功夫想著前幾日到今天發生的事情。
這事兒是不是蕭明睿提前知道了什麼?
想來想去想不出個頭緒。
帳外有人影閃動,香桃悄悄走過來,看到慕容薇起了,忙低聲問:「王妃餓不餓?」
慕容薇確實餓了,忙了一夜又睡了這麼久,能不餓才怪!
她想起身下床,奈何蕭明睿睡在外面,幸好床頗大,她便要從他腳邊過去。
忽然,她的衣袖被人扯住了,蕭明睿睜開眼睛看她,「薇兒?」
慕容薇低頭笑道:「你繼續睡會,我餓壞了,要先吃點飯。」
蕭明睿耍賴般道:「你讓他們也給我弄,難道娘子你就不覺得我也會餓嗎?」
慕容薇有些哭笑不得:「好好,這就準備,香桃你快些讓人備來。」
香桃見狀便忙出去叫人端飯過來。
蕭明睿半摟著她不讓她下床,慕容薇杏眼瞪圓了看他,蕭明睿在她頸項輕輕一嗅,仿佛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輕嘆一聲:「真想娘子啊。」
慕容薇哼了一聲:「出去時也不說清楚,你是想讓我擔心死啊?」
蕭明睿苦笑道:「我也不確定,那時候。」
慕容薇好奇道:「前面到底怎麼了?父皇沒事吧?」
蕭明睿沉聲道:「父皇這次是很危險,所以才被人利用了,我是被假傳聖旨調出京城的,至於大哥那,他無非是想外面解決父皇,裡面控制京城,到時候這個叛亂的罪名說不準就是我的了。」
慕容薇心道這裡面怕是隱藏著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東西,只是再問他,蕭明睿卻不肯說。
「薇兒不用問我外面的事情,如果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要你為此擔心,那又算什麼呢?再說,難道你真想知道這些黑暗的事情?」
慕容薇聽他這麼說,也不再問了。
建武帝到底是受傷了還是如何,為何齊王要急不可耐如此大動干戈,這其中肯定有許多問題。
但蕭明睿卻不肯說了。
慕容薇總覺得這事兒蕭明睿肯定參與了,反正不像外面表現得他並不知情的樣子。
「我也不問你怎麼樣,但是只要你記得,無論如何,都要全須全尾地回來。」
慕容薇吃飯的時候說道。
蕭明睿聽他這麼說,一時看到盤中的龍蝦,好笑道:「什麼時候我成龍蝦了?」
「您是龍子啊,那難道不是也全須全尾的?」慕容薇目光閃過狡黠。
蕭明睿聽她狡辯,笑著調笑幾句。
等用過飯,慕容薇問他要不要再睡一會,畢竟他也沒睡多久,這一夜勞頓,慕容薇見他眼中都有血絲了,瞧得很是心疼呢。
蕭明睿倒是想睡會呢,偏偏他事情太多,就這一會功夫,蘇德又來說吏部左侍郎來了,蕭明睿又必須去見客。
這一去又忙到傍晚才回來,直到月上東山,蕭明睿才一身疲憊地回來。
慕容薇見他如此,忙讓人準備好了浴桶,放了些消解疲憊的藥草進去,蕭明睿一邊泡澡,倒是差點睡著。
天色漸晚,他沉沉入睡,慕容薇一邊拿著紈扇給他打著風,身上穿的白色棉質中衣也是在微風中偶爾捲起。
屋中燃了香,蚊蟲不侵,雕花窗用綠紗蒙著,只透著風,因用了冰塊,屋中卻也不熱。
慕容薇心中嘆息,心道:這還就沒當皇帝呢,等當了皇帝日理萬機的,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
到這時她就想起那一句古詩「悔教夫婿覓封侯」。
慕容薇想著到時候她若是成了皇后,恐怕也要忙得很呢。
不過現在討論這些都還早,將來的事情還很難說呢。
她今日白天睡過了,這時候反倒睡不著,就起去看了會兒兒女耍玩,直到深夜才睡下。
第二日京城的封禁已經開了一門,但是只許進不許出,偌大的京城每日出入的人十分可怕,都要檢查一番,估計除了送馬桶的人得以出入自有,也無人在這時候好冒風頭。
慕容薇猜測這是在抓人,的確,直到第三天京城該抓的抓了,而就在第三天的深夜,建武帝也是從邊關回京了。
他回京沒有多少人知道,一回去就召見大臣,跟著回來的還有內閣首輔等重臣。
但是建武帝並沒有上朝,政令而下,除了要發下銀錢給那些因為那場政變而導致家中損失巨大的大臣,還要對此事做個處理交代。
這幾天京城的氣氛十分詭異,在建武帝回來之後,雖然沒上朝,可是見到齊王府被重兵包圍把守,齊王本人也被關押起來,大臣們紛紛上書起來。
可是建武帝對於奏摺只是留中不發,讓人猜不透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齊王沒有安排,但是跟齊王有關的人卻很慘,不管是齊王的幕僚還是朝中關係親密的大臣都全被關押起來,估計在通政司的手段下,要嚴刑拷打,把是否參與此事查清楚。
就算沒查清楚,也沒關係,反正這事註定要牽連很多人。
最讓人意外的就是魏王了,他因為當時跟秦王一起與靖王出征去了,這事反倒沒牽連到他身上。
可是因為此事,他也不得不被靖王暫時軟禁了。
雖然不怎麼樂觀,但是總比齊王要好。
不過他雖然無事,其岳父家卻是被牽連其中,誰讓此事跟他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呢?
藏在城中的亂兵其實有不少是齊王收羅的死士,而不是軍隊,這些人是由齊王的心腹負責的,這些就是進攻各府邸的主力。
而城外的亂兵絕對是齊王跟魏王的岳父家有牽連的,加上何指揮使也跟齊王有牽連,而對方跟魏王的王妃是表妹夫,這事兒可就扯不清了。
因為此事而紛紛落馬的大臣無數,血雨腥風的朝政讓滿城顫慄。
但是慕容薇卻不怎麼關心,她之前就特地讓人回家探望,好在這次慕容府雖然吃了不小的虧,傷亡了幾個下人,毀掉了不少房屋,總算家人無礙。
但是老夫人因為此事受驚,倒是病了,慕容薇特意又回去一趟,見慕容府毀掉不少房屋,如此情狀也是叫人看著十分嘆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老夫人正病著,慕容薇跟她說了會話,她就又睏倦睡下了。
倒是老太爺也因為病了沒去上朝,特地叫慕容薇過去說話。
「我只是叫你帶句話給洛王,如今凡事要更小心才是,不要無辜牽連到此事中,反而不美。」
慕容薇點頭,她也怕建武帝一生氣下,到時候不分好歹的,把兒子們都訓斥一頓,那時候蕭明睿也要無辜受牽連了。
所以最近蕭明睿都根本沒有在家,全都在忙朝廷上的事,然後就是入宮侍疾,建武帝現在除了他和楚王,以及年紀小點的兒子,也不要見宗室的,就是后妃也不見。
這時候才是表現孝心的時候,但是誰知道那老頭子會不會亂發脾氣呢?
「是,祖父這話我會帶給王爺的,王爺也深以為然。」
老太爺嘆道:「如今真是情勢不太好,雖說……但是聖心難測啊。」
慕容薇點頭:「孫女知道。」
老太爺點頭:「既然如此,最近你也不要回家來了,還是最好呆在家中不要外出,免得他人多心。」
蕭明睿心中自有思量,從慕容府出來,她就吩咐香桃最近要讓府中的人全都嘴巴閉上,不准胡亂議論那天的事情。
香桃有些不解:「這是為何,王妃……奴婢覺得,王爺可是很有機會將來登……」
慕容薇連忙捂住她的嘴,罵道:「這話也是能說的?」
香桃吃了一驚,慕容薇神情嚴肅地說:「我告訴你,最近一個個都給我皮緊點,你瞧著現在好,聖心難測,禍從口出,萬一一句話惹惱了……那到時候咱們都得倒霉!」
香桃有些心驚,覺得脖子涼颼颼的。
本來有些發熱的頭腦這時候也是冷了下來。
「奴婢明白了。」她小聲道:「一定不給您添麻煩。」
慕容薇才回到家,結果就聽到一件不怎麼好的事情。
蘇德緊張地抹汗:「萬歲爺生氣了,把主子罰在乾清宮那罰跪。」
慕容薇吃了一驚,瞧瞧頭頂的太陽,這會子都快十來點的鐘頭了,太陽正熱,跪在太陽地上,那還不得中暑啊?
「是因為什麼事?」
蘇德搖頭:「誰也不清楚,只是當時是萬歲爺在跟八皇子說話,八皇子給萬歲爺讀書,王爺進去侍疾,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皇上就大發雷霆,把王爺趕出去罰跪。」
蘇德看了看頭頂的太陽:「這大熱的天可怎麼好?」
慕容薇一時也沒有辦法,她不可能進宮去,這件事明顯是建武帝在亂發脾氣,不管是為了顯示他帝王的威嚴還是什麼,總之蕭明睿這罪是必須受了。
慕容薇沉著臉道:「你立刻叫馬車到宮裡去,準備好大夫和避暑的藥湯,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儘快接王爺回來。」
她倒希望蕭明睿早點「暈倒」,可是這種情況下,裝暈顯然不可以,被太醫識破就更慘了。
到了這時候,慕容薇也是沒有什麼好辦法了。
畢竟所謂君父君父,讓你罰跪又算什麼?
她一個兒媳婦根本沒法子摻和進政事裡,到時候怕還是更會惹得建武帝不快。
蘇德連忙對著天空就是一拜,「老天爺怎麼不趕緊陰天呢!」
慕容薇苦笑,她抬頭看那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的樣子,著實不像是能陰天。
蘇德忙出了洛王府,又叫人帶上大夫,一起到了宮門外候著。
蘇德是太監,進宮倒也不難,只是這時候,他也不敢隨便靠近乾清宮,便叫了在宮裡相熟的太監去看看情形。
日頭當空,蕭明睿著一身青色保和蟠龍冠服,衣料雖然已經儘量做了夏衫,可是里三件外三件的,若是不在太陽底下還無所謂,這時候在乾清宮西暖閣外面走廊下跪著,卻是陽光炙熱,汗流浹背。
雖然說蕭明睿身上也是佩著避暑的香囊,但在太陽底下,什麼避暑珠之類的東西都是個笑話,除非現在他頭上擋著一把傘。
蕭明睿跪得筆直,雖然額頭已經冒出了汗,他也沒有動彈過,只是默默地跪在外面。
暖閣門口的侍衛面面相覷,太監宮女也是用眼神交流著。
這樣讓兒子罰跪,不止是可能中暑,主要還是丟人。
而蕭明睿仍舊是表情沉穩,既沒有感到頹喪不安,也沒有憤憤不平。
他半垂著眼帘,心中卻是在想著之前的事情。
今日本來也沒有什麼事情,他進西暖閣跟建武帝匯報了一些最近的政事。
建武帝的氣色還有些灰敗,似乎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他半靠在涼榻上,身邊正有個七八歲穿拽撒,唇紅齒白十分可愛的小皇子,正是八皇子明治。
在蕭明睿進來之前,建武帝正聽著小兒子八皇子讀書,八皇子自幼也十分聰穎,雖然不說是過目不忘,但是現在小小年紀就已經熟讀詩書,建武帝甚喜這個小兒子,經常把他叫到身邊教他讀書。
「你昨日去看了你大哥,他怎麼說?」建武帝半閉著眼問道。
「大哥自回京,就未曾進食。他說他向父皇請罪……」
蕭明睿並沒有隱瞞這些事情,也不必故意當著建武帝的面詆毀齊王,這倒不是他仁慈,而是他心知,建武帝想要的是什麼。
果然,建武帝表情冷了起來,當然這不是對蕭明睿的。
「他想絕食,怎麼還想威脅朕?」
「兒臣看大哥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愧疚罷了。但是,兒臣斗膽請求父皇,放大哥一命!」
說罷,他便認真叩首在地上。
建武帝怒道:「你要為那個逆子求情?啊,你說說,像他這樣無君無父的逆子,想要弒父自立,殺兄害弟,這樣的逆子朕就該一劍了結了他!」
蕭明睿心道,若是想殺他,當初在邊關就殺了,何至於弄到京城來,不過還是不捨得,或者不想背上殺子的罪名罷了。
他是清楚的,建武帝可能一方面是父子之情,一方面是不想給自己背上污點,所以齊王才會沒事。
估計齊王也知道自己死不了,眼下也不過是想喚起父子之情。
這些蕭明睿都清楚,但他有他的想法,也只是冷眼旁觀。
所以見建武帝為了此事發怒,他卻沒有跟著指責齊王。
說到底,彼此是兄弟,建武帝是父親,父親可以罵兒子,他當弟弟的卻不能罵哥哥。
「父皇!」他搶前一步,高聲道:「兒臣知道大哥做了錯事,可不管怎樣,他是您的兒子啊!父皇,這世上還有比父子更親的嗎?這一身性命是父皇所賜,父皇當可收回,可還請父皇念在父子之情,饒了大哥一命,我想他也只是鬼迷心竅,而不是存心要做出此事。」
建武帝睜開眼睛罵道:「不是存心,怎麼樣才叫存心?朕差點命都沒了,這還不叫成心的?父子,他眼裡有朕這個父皇嗎?」
建武帝劈頭蓋臉罵了半天,八皇子也嚇得跪在一邊。
等他罵夠了,冷眼掃了兩個兒子,哼了一聲,隨即閉眼凝神,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過了片刻,建武帝開口道:「明治,你起來,不用跪著了,這事也跟你沒關係。」
八皇子看了看蕭明睿,低聲道:「父皇,二哥也起來嗎?」
建武帝瞪了他一眼,「他要給那逆子求情就讓他跪著,剛剛不是讓你讀書呢嗎,讀到哪了,繼續讀!」
蕭明睿溫聲道:「兒臣只請父皇記著父子之情,便是把大哥發配去守陵,總也比要了他的性命好啊,兒臣不想父皇的名聲為兒子再受累了。」
建武帝瞪了他一眼:「你就給朕跪著!」
說罷又呵斥八皇子,讓他讀書。
八皇子有些慌張地起身,翻了剛剛找的書,他也很少看到父皇發怒的樣子,小臉嚇得煞白,這時候起身還似乎心有餘悸的樣子,打開書胡亂翻著,翻到一頁,讀了起來。
「初,鄭武公娶於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
才讀了一段八皇子就忙道:「讀錯了,兒臣換之前讀的……」
建武帝表情微變,抬眼看了八皇子一眼,跪在地上的蕭明睿也是心中一凜。
建武帝冷聲道:「鄭伯克段於鄢?繼續讀。」
八皇子似乎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父皇,兒臣,兒臣……」
「朕讓你繼續!」
八皇子嚇了一跳,連忙顫著音接著剛剛讀的《左傳》繼續讀下去。
一時間清靜的西暖閣中便只有八皇子稚嫩清澈的嗓音在朗誦著這段名傳千古的故事……鄭伯克段於鄢。
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
直到這段古文讀完,西暖閣中一片清冷。
建武帝沉聲聽著,面色變幻莫測。
蕭明睿微微垂眸,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大浪。
為何這麼巧八皇子會在此刻念了鄭伯克段於鄢?
這個故事是發生在春秋時期鄭國的故事,鄭武公在申國娶了一個妻子,名叫武姜,她生下莊公和共叔段。莊公出生時難產,武姜受到驚嚇,因此給他取名叫「寤生」,所以很厭惡他。武姜偏愛小兒子共叔段,想立共叔段為世子,多次向武公請求,武公都不答應。
後來莊公即位,母親武姜寵溺兒子,為兒子要豐厚的封地,城牆超標,不合法度地擴張土地,驕奢淫逸,大臣勸莊公趁早解決弟弟的問題,莊公卻說: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他會滅亡的。故意縱容弟弟欲望膨脹,直到共叔段休整城郭,準備糧食兵車想偷襲國都,莊公早就知道了偷襲的日期,便命人提前討伐,把弟弟共叔段趕到了外國逃亡。
類似這樣的故事,還有漢文帝劉啟,對付弟弟,故意縱容,等到對方爆出來跟匈奴勾結,再拿下對方,可是在發配弟弟之時,對方就在路上死掉了,至於怎麼死的,那可不好說了。
蕭明睿看了眼七八歲的八皇子,心中冷然,在他勸父皇放過大哥,讓大哥去守陵的時候,這位小皇弟卻念出這樣一段話,實在其心可誅,字字誅心,用心險惡之極!
這是在故意暗示父皇,他事先知道齊王要叛變,但還是拿建武帝來做了試驗品,並以此打垮了齊王!
這樣的指責十分陰險惡毒,不管他們是不是猜測出來的,但絕不能讓父皇這麼想。
「多行不義必自斃,那個逆子便是如此。」建武帝冷冷道:「朕也不是沒給過他機會,他倒是選擇鋌而走險。」
蕭明睿心中一動,叩首道:「兒臣認為大哥定是受到小人蒙蔽,據說大哥身邊謀臣嘗有異志,大哥本來是好的,但是受不過小人日夜挑撥。」
建武帝忽然拿過《左傳》來看,淡淡道:「鄭伯克段於鄢,明睿,你讀書時,對這個故事有何感想?」
蕭明睿頓了頓,道:「兒臣覺得正如春秋中說的那樣,鄭伯不義,其弟不忠。鄭伯縱容其弟,失於教養弟弟,又把弟弟趕到外國,實在不是為兄弟,為人君所為。」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意思……朕倒覺得,沒有鄭伯的縱容,共叔段未必敢謀反,你說呢?」
蕭明睿凜然,「兒臣不知,但以共叔段從小受寵,驕奢淫逸,只怕早晚存有異心。」
這父子二人,一個高臥,一個跪立,表面上好像是在談論《左傳》,可是實際上,這兩人此刻卻每句話都帶著心機,一不留神答錯了話,蕭明睿知道自己絕對沒有什麼好結果!
八皇子低著頭,一聲不吭,只是聽著父親跟兄長的對話,他雖然早慧,也知今日是十分兇險。
建武帝冷笑道:「未必吧!人的心就是如此,貪心不足蛇吞象,總是想要更多,若一開始不給他機會,誘使他,倒未必如此。」
蕭明睿淡淡道:「父皇說得也有道理,但兒臣還是認為,莊公雖然趕走了弟弟,但共叔段仍然活得很好,他既盡了孝道,也全了兄弟之情,這點上雖然莊公人品不好,但也算盡了本分了。」
建武帝挑眉:「你現在還要給那逆子求情麼?是想盡兄弟之情,學一學莊公?」
蕭明睿沉聲道:「兒臣不想學莊公,父皇也不是武姜,為兄長求情不過是兄弟之義,與對父皇君臣之義,不想讓父皇為兒子們的事再陷入不義之中。」
建武帝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外面跪著,你給那逆子求情,是同情他,還是身不能至心嚮往之?」
蕭明睿忙啞聲道:「兒臣絕無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請父皇明鑑!」
「出去,朕現在哪個都不想看到!」
建武帝一揮手,板著臉叫蕭明睿出去跪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