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巧

2024-07-19 02:26:04 作者: 南宮思

  可惜雲霞進來時動靜小,早就看到了那畫上的仕女圖。

  當即黑眸發亮,嬌俏的臉龐上閃過一絲促狹:「安然,你畫的什麼?」

  蕭安然支支吾吾地說:「沒什麼,二姐你找我有事?」

  雲霞挑眉,明明看到他畫了仕女圖,如今這般模樣,更證實了她心裡的想法。

  「安然,你是不是看上哪家閨秀了,看著我好似不認識。」雲霞自認為京城的名門閨秀認識不少,見此畫不由皺眉,「你該不會是看上什么小家女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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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安然臉色一紅,連耳朵都漲紅了:「二姐,沒有,我沒有看上誰……」

  雲霞卻根本不相信,見他不肯說,打算告訴母親,讓她好生注意下自己弟弟到底最近在做什麼。

  正值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這一天家家戶戶團圓,丹桂飄香,濃郁的桂花香氣灑滿整個慕容府,慕容薇一早就去給老太太和老太爺,大夫人和大老爺請安,今個朝廷百官休假,大都在家中過節。

  風郁來送了節禮,又趕上慕容甫中舉,慕容家席開十桌,請了些自家親戚慶賀。

  這會子姐妹們都在老太太處陪伴著老夫人說話,慕容兄弟伴著風郁來給老太太請安。進來就見到一群鶯鶯燕燕,因是合家之好,老太太也沒讓孫女們避開,一一見禮這才分主賓做了。

  風郁今日一身秋香色圈紋直綴,手中拿著一柄名家手繪的青松冒雪摺扇,眉眼含笑,氣質清雅,惹得在場少女紛紛臉紅不已,粉面含羞。

  除了慕容姐妹,還有本家一些在京城為官的族人也來慶賀,那些少女跟慕容姐妹也不甚熟,這會子偷看著風郁,心裡對慕容蘭妒恨不已,誰讓她是長房嫡長女呢,才能嫁風家的嫡長子風九少。

  風郁雖說在長房這輩中排行九,卻是嫡長子,娶慕容蘭是門當戶對,她們就算想攀附卻也沒門。

  慕容蘭被少女們那羨慕的目光捧得心生傲氣,光是這份虛榮就足夠讓她自豪了。

  風郁目光卻微不可查地看嚮慕容薇,但見她烏髮堆雲,發間低垂的珍珠墜兒停留在香腮旁,明眸光華內斂,卻有種奇異的美散發開來,讓人無法轉移目光。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她看向他,不躲不閃,更沒有羞怯,仿佛一下子看進了他心底,讓他一時怔忪,心中一顫,心臟好似被一雙大手狠狠攥住,呼吸凝滯。

  就是這雙眼睛,讓他無法忘記,時不時出現在他眼前,更讓他心緒混亂。

  風郁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告辭,慕容兄弟帶著他回前院去,慕容老爺在那擺席宴請男客。

  慕容姐妹在祖母這用了晚膳,眾人一併去了花園裡賞燈。

  正值中秋,皓月清輝遍灑人間,花園中各式燈籠爭奇鬥豔,有那八角燈,仙女燈、無骨燈、南瓜燈,牛角燈,蓮花燈,各式用絹紗製成的燈籠與皓月爭輝。

  老太太似乎心情很好,直玩了半個時辰,但覺累了,才回了去。

  慕容薇望著天上皓月,嘆了口氣:「月是故鄉明,不知道今晚家鄉的月亮是否一樣?」

  綠兒聽到她的話,詫異地看了慕容薇一眼,「小姐是說清河老家嗎?」

  慕容薇笑了笑,她說的故鄉在另外一個時空,只怕她這輩子是再也無法見到。

  慕容薇隨意在園子裡走著,綠兒和香玉在一邊陪著她,桂花的芬芳滿園,暗香浮動,香盈滿袖。

  靠在八角亭,斜倚闌干,她一時靜默,前世的一切似已漸漸遠去,她好似真的漸漸融入這個世界了。

  「小姐,她們都說您會唱歌呢,奴婢都不知道小姐這麼厲害。」香玉好奇地問著。

  「我啊,哪會唱什麼,玩玩罷了。來,你們倆個會不會唱小曲,唱歌我聽聽,唱得好有賞。」慕容薇故意用紈絝子弟的腔調打趣著,惹得兩個丫鬟笑個不停。

  「小姐,香玉可不會唱,要不讓綠兒姐姐唱?」

  綠兒笑罵道:「你個小蹄子,我哪會唱曲兒,最多哼兩句戲詞罷了。」

  這裡也沒什麼娛樂,大家都喜歡聽戲,人人基本上都會唱幾句。

  慕容薇挑眉,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好,綠兒姐姐唱一句嘛,唱得好有賞哦。」

  主僕三人鬧騰著,綠兒有些不好意思地唱了句《紫玉釵》里的台詞,倒還真有幾分像模像樣。

  慕容薇一高興賞了她一個荷包,笑吟吟地說:「我倒想起幾句詞,倒很喜歡。」

  「好啊,小姐唱得一定比綠兒姐姐好多了。」香玉沖綠兒做了個鬼臉。

  見她這模樣,慕容薇一時好似回到了過去跟死黨們玩鬧的時光,此刻她也不想談什麼尊卑有別,對月唱道:「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沐紅衣……」這詞兒用粵語唱了,婉轉低吟,曲調低回幽怨,煞是好聽。

  兩個丫頭一時聽痴了去,卻未注意到不遠處恰有一雙幽亮的眼眸注視著這裡。

  月夜下那少女衣袂飄搖,柳眉輕蹙,丹唇微啟,幽怨情深的曲調讓她一時好似湘女悲啼,風一吹直似要羽化登仙而去,惹人愛憐。

  風郁痴然地看著她,心中忽然有種衝動,想要衝上去將她擁入懷中,憐惜疼愛。

  這時便見她笑著停了,「怎的,都傻了?」

  「哎呀,小姐唱得真好聽。」香玉瞪圓了眼睛:「可是奴婢怎麼沒聽明白,這是哪裡的方言呀?」

  國慶啊……忙都忙死了,悲劇啊……

  慕容薇一愣,「是廣東那邊的方言。」

  香玉吃驚道:「小姐好厲害,連廣東那麼遠地方的話都知道。這曲子真好聽。」

  慕容薇一時尷尬,「我也聽別人唱過,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剛剛轉身,恰望見不遠處一個修長的身影,如玉樹臨風,俊美的容顏在月下更加柔和,只是那目光灼熱,亮晶晶地直望著她。

  「姐夫。」慕容薇垂眸,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失態。

  風郁一震,這才反應過來,「三妹妹也在這兒。」

  「正要回去休息了,就不打擾姐夫了。」說罷帶著兩個丫鬟,也不肯多說半句,便走人了。

  風郁望著那漸行漸遠的窈窕身影,想起那句「姐夫」,不由苦笑。

  姐夫……她這是提醒他,別忘了彼此身份嗎?

  風郁一時只覺得心中針刺般的疼,雖不算劇痛,可卻無時無刻不疼。

  為什麼要讓他在這時候對她產生這不該有的心思。

  「既出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喃念著《詩經》中的詩句,風郁一時間有些失魂落魄,雖然有那麼多的美人,可他為何聰明一世,卻栽在了這個慕容薇手上?

  中秋過後,老太太因為家中出了幾樁喜事,打算去報國寺進香,這一去帶上幾個孫女一起。

  因為要去禮佛,一早就通知了報國寺的住持,丫鬟婆子,護衛小廝跟了不少,坐了黑漆齊頂平頭馬車,一連七八輛,浩浩蕩蕩出了府門。

  正值金秋,趕往西山報國寺的路上,但見芳草漸漸呈現枯黃之色,仿佛一塊色彩斑斕的地毯綿延向遠方。待到了西山,但見滿山楓葉紅遍,層林盡染,深紅,淺紅、金黃呈現在眼前,絢爛的色彩讓人眼花繚亂。

  待到了報國寺山門前,山門打開,住持一身刻絲袈裟,拄著紫金禪杖,鬚髮皆白,目光炯炯,見到老太太上前恭迎著。

  慕容薇下了車,欣賞著周圍美景,「這裡真美。」

  老是關在家裡,很少出門,這時見到這滿目的美景,更覺心曠神怡。

  「是呀,難得出來一次,走,進去吧。」慕容月拉著她的手,跟在老太太后面進了報國寺。

  因為女客來臨,山門早就清空了,並無客人在,那住持笑著說道:「老夫人心誠,自然受佛祖庇佑。」

  老太太心裡高興,也滿面春風,待眾人到大雄寶殿進了香,施了香火錢,便由七八歲的小沙彌迎了去禪房。

  報國寺地方頗大,眾人進了待客的禪房,倒是十分乾淨,有爐子上燒著開水,黃楊木的桌子上擺放著茶具和一些簡單的點心,屏風後放著羅漢榻,上面有半舊不新的被子疊放著,可做休憩。

  「你們這些個孩子也難得出來一次,不用在這陪我,自去玩去。」老太太似有些疲憊,打發幾個孫女離開。

  老太太發話了,慕容家幾姐妹便都放開了出去。

  報國寺風景秀麗雅致,出了精舍,由沙彌引了,不過片刻便來到一處古樹環繞的幽靜之地,拾階而上,站在此地居高臨下,恰能欣賞到整個報國寺。

  「幾位施主,西北角那邊正好是放生池,施主要不要去放生?」小沙彌問著她們。

  慕容婉兒倒是有些興致,躍躍欲試,慕容蘭似有些疲倦,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麼的,那次她中毒之後,找兇手也沒找到,後來等她恢復健康,開始準備壽屏時,總是覺得精神不濟,身體不適,一來二去的,一直不太舒服。

  慕容薇目光平靜,掃了慕容蘭一眼,笑道:「既然有放生池,我們自然該去,也行善積德,為祖母祈福。」

  她這麼一說,大家也不好不去了,姐妹幾個去了放生池,放了些錦鯉,鬧騰了一番,三三兩兩分開去玩了。

  五妹纏著慕容月,要她陪她去東邊看放生的飛禽。

  「小姐,據說那邊竹林後是碑林,您要不要去看看?」綠兒跟在身邊伺候,端了杯西湖龍井過來,這寺里的龍井自然比不過府里的,但也算甘醇。

  慕容薇想著也無事,便帶著綠兒一起沿著小徑穿過竹林,果然看到一片碑林。

  報國寺是千年大寺,歷代的文人騷客留下了不少石碑在此地,形成了一片碑林。這兒也是很多人喜歡來的地方。

  慕容薇觀看著那些古老的石碑,有些石碑上的字跡都磨平了,還有些被人拓印了無數次,上面大多刻的是佛經之類東西,還有些有名的文章,甚至還有篇米芾留下的石刻,被收入皇室了。

  慕容薇正欣賞著一座《金剛經》碑刻,忽然聽到一陣低沉的男音響起:「慕容小姐?」

  慕容薇一怔,抬頭一看,陡然看到一個男人,那俊美的面容此刻帶了絲笑意:「真巧。」

  居然是洛王。

  綠兒吃了一驚:「公子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殿下。」她見了禮,蹙眉望著他,真是怪了,怎麼到哪都能碰到他?而且來這裡時住持不是說清空了寺院的嗎,怎麼他還會在這裡?

  從上次見到他到現在已經過了好些時日了,天氣漸涼,秋風颯颯,他穿了身天青色素麵繭綢道袍,似乎瘦了些,渾身上下也沒有件貴重物品,若不是見過他,她倒要以為是哪個居士在這。

  只是那雙黑眸深沉若星海,眉宇間的氣度自然而然散發開來,即便穿著最普通的道袍,看起來仍舊讓人不敢小視。

  綠兒一怔,上回她也沒仔細看清楚,現在一聽,頓時想起洛王來。

  綠兒嚇得連忙跪下告罪,洛王擺擺手,「是我驚擾慕容小姐了,慕容老夫人今日來進香的麼?」

  慕容薇斂眸:「是,我們是陪祖母一道來的。真是巧了,沒想到殿下也在。」

  洛王挑眉,見她話里的意思,低笑起來:「我來了好幾日了,這廟裡倒也清靜,念念經倒是清心。」

  他在解釋?

  不過若是如此倒也對,那住持是不敢趕他走的,難怪他會出現在這裡了。

  只是,他年紀輕輕的跑到報國寺吃齋念佛作甚,按理說他不該是忙於朝政,日理萬機的嗎?

  慕容薇眸光微動,這裡面怕是涉及些皇家之事吧,這種事她不想知道。

  「我瞧著這金剛經碑刻卻是極好,這句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寫得最妙,頗得柳公權風韻。」她很快轉移了話題。

  「你小小年紀倒也喜歡佛法?」洛王意態閒適,倒真像居士似的。

  慕容薇暗地裡撇撇嘴,心想你不也才二十歲,就裝老成,我心理年齡可比你大多了!

  「祖母喜佛,小女也跟著讀了幾本佛經,讀多了,就覺得凡俗種種名利爭奪不過是過眼煙雲。煩惱時讀了便能清心,消一切苦厄。」她目光平淡,那從容的神態,倒多了幾分靜雅的氣韻,讓他黑眸閃爍。

  「若人都不爭名奪利,那世界大同可期。沒想到慕容小姐小小年紀竟看破紅塵了。」他眸光隱隱帶著一分奇異,身周氣息陡然變了,像隱伏的獅子陡然間渾身警戒起來。

  慕容薇低笑一聲:「身在紅塵,如何看破?小女也不過是個俗人罷了,在廟裡吃吃齋飯倒罷了,要拋卻凡塵卻做不到,我沒那麼超脫。殿下也不會因為在廟裡住幾日就看破紅塵的,您可是大將軍呢,保家衛國,年紀輕輕的要是看破紅塵,豈不是大秦朝的損失?」

  洛王周身的氣息舒緩下來。

  她先前的話,讓他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現在看來,這女子雖不知內情,但見到他,蛛絲馬跡已讓她看出什麼來,才有這番話。

  雖說表面上像在論佛,可這番話聽著倒讓他舒服了許多。

  在廟裡數日,即便吃齋念佛,心不靜也無用。青春年少的男兒,哪個會願意空耗時光在這種事情上,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抱負。

  至於大將軍,他算哪門子的將軍,無兵無卒。

  洛王暗嘆了口氣,淡淡道:「本王也不過凡夫俗子罷了,哪能看破紅塵,既然遇到老夫人來,少不得要去見一見了。」

  慕容薇看了他一眼,「殿下千金之軀,怎敢勞煩殿下?」

  洛王笑了笑:「慕容老夫人也是長輩,本王該去見見才是。」

  慕容薇拗不過他,雖猜到了他的一些意圖,但也無法,只得引了他去禪房。

  綠兒給她使眼色,滿臉焦急,她覺得今天小姐跟洛王之間的感覺很奇怪,兩人的談話更是玄之又玄。

  慕容薇卻是一臉平靜,像這樣皇室子弟,哪個做事情沒有目的,今次是不是「偶遇」還很難說呢。

  待到了禪房前,先遣人稟報了,老夫人聽說洛王在此,陡然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道詫異,接著便是若有所思。

  老夫人連忙起身迎接,待看到洛王一身簡單的道袍,好似修行居士般,眼神暗了暗,面上帶著笑容,彎腰便要行禮,卻被洛王虛扶住:「老夫人不必多禮,您是長輩,小王怎好受您的禮?」

  老太太笑道:「殿下是千金之軀,老身哪敢倚老賣老?殿下也在報國寺禮佛?」

  「小王卻是來了幾日了,讀讀經書,吃齋念佛,不想今日驚擾到老夫人。」洛王溫文有禮地與老太太說著話,老太太聽了他的話卻是心中一緊。

  「原來殿下也喜歡佛法,殿下快坐。」老太太給慕容薇使了個眼色,慕容薇當即退下了。

  洛王施施然地坐下了,其他也不說,只跟老太太談經論道,好似真的在清修一般。

  他也沒坐多久,便告辭了。

  出了門,看到慕容薇正跟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在說笑,言笑晏晏,看著天真爛漫,一點也不像之前那樣的冷靜聰明到一針見血。

  他忽然覺得這個女子就像一個謎,從開始見到她,他就有這種感覺,這次感覺更加明顯,讓他忍不住想探索,她身上的一層層謎團。

  「明明只是十幾歲,為何卻有這麼多謎團?」

  他卻不知,一個成人的靈魂停留在十三歲少女身上,表現出的閱歷和氣質都給她帶來一種迥然不同的感覺,有時候他會發現,她的眼神仿佛看著周圍的一切,就像在看戲。

  慕容薇看到他出來,欠身行了一禮,慕容雪好奇地看著那遠處的俊美男子,「三姐,那是誰呀?」

  洛王只是沖她笑了笑,隨即轉身離去。

  慕容月正走過來,恰看到洛王,吃了一驚,「洛王怎麼在這兒?」

  「來禮佛的,過來見見祖母。」慕容薇只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正說著,周方家的親自過來了:「三小姐,老夫人請你去說話。」

  慕容薇點頭,來了,她早知道祖母會問及此事,已想好了說辭。

  待進了禪房,果然看到老夫人坐在炕上,微閉著雙目,一串紫檀佛珠在她手上不停轉動著。

  「祖母。」她開口了,可老夫人卻不說話。

  慕容薇斂眸,也就安安靜靜等著。

  直過了一盞茶功夫,老夫人才睜開雙目,「你剛剛在哪碰到洛王的?」

  「剛剛孫女跟幾位姐姐去了放生池,後來我就到附近玩了片刻,回來時恰好碰到了洛王殿下,孫女不知他為何在此地,但殿下聽說祖母在此,說您是長輩,於理也該來見面。所以……」

  慕容薇並沒有提她跟洛王在碑林見面。

  老夫人蹙眉:「這麼說,他是主動要來見的?」

  「孫女不敢違逆殿下。」她暗中掃了眼老夫人,前段時間聽說九皇子沒了,皇上按親王禮發喪,整個京城都知道,不知道是否洛王來廟裡跟此事……

  她心中已有了猜測,只作不知,老夫人淡淡道:「嗯,記住,那是皇室貴胄,雖說人家給我們家面子,但我等是臣,可不能忘了本分。」

  慕容薇心中一窒,她這是警告自己不要忘記身份去攀附洛王嗎?

  也是,一個庶女,憑什麼攀附上洛王這種皇子?

  慕容家可能不太願意涉及爭儲之事,可她慕容薇也不是那種看到男人就撲上去的女人吧?

  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她很清楚。

  慕容薇臉上帶著恭敬:「是,祖母,孫女幼承庭訓,絕不敢忘記規矩。」

  老夫人斜覷了她一眼,「嗯,你去吧。」

  慕容薇出了禪房,停在一叢菊花前,目光閃爍。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門當戶對從來不只是個成語,士農工商,每個階層不太可能出現通婚之事,而以慕容家的地位,將來她所配的人家也只能是公卿世家。

  可她會嫁給誰?一個陌生人,不知道是怎樣性情,萬一嫁個中山狼那樣人物,任憑她千般能耐,也只是枉然!

  不,她絕不會認命,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上,一句話決定自己一生,那不是她想要的。

  慕容薇眸光晶亮,她握緊雙拳,神情堅定,沒有誰能掌握她的命運,她也絕不允許別人掌握她的命運!

  她在報國寺的小徑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過了一個時辰,忽然見到祖母身邊的大丫鬟蔻香急匆匆跑來了:「三小姐,老夫人喊您去呢。」

  又作什麼,難不成剛剛還沒說清楚?

  慕容薇笑著和蔻香一道去見老夫人,忽然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中年僕婦,穿著醬紫色比甲。

  「薇兒,這是大理寺卿家的人,你應該認識,剛剛她來送信說,你大舅舅生病了。」

  「三小姐,奴婢是夫人身邊的張千家的,老爺病得很重,現如今昏迷不醒了,只一個勁喊著小姐的名字,夫人急得不行,去慕容府上送信,卻得知老夫人帶著小姐們禮佛來了,奴婢也是無法才求到這裡來的,老爺他不知道會不會……」說罷抹著眼淚,一臉悲戚模樣。

  慕容薇吃了一驚,心中一涼,「大舅他怎會……」說罷眼圈紅了,看向老夫人:「祖母,孫女……」

  老太太也嘆了口氣,「好歹也是你舅舅,去盡孝也是應該。蔻香,你讓人套了車去,送三小姐去周家。」

  「謝祖母。」慕容薇心中焦急,跟著張千家的急匆匆地出了門,張千家的在後面扯了扯慕容薇袖子,小聲道:「老爺無事,小姐不必擔心。」

  慕容薇錯愕地看著她,心中掀起陣陣波瀾,既無事,為何裝病,還說得這麼嚴重,好似病危也似,甚至宣揚得滿世界皆知,特意將她叫回,卻是為何?

  本想再問,可張千家的卻閉口不言,慕容薇也只好壓下滿腹疑問,一切到了周家,自然分曉。

  慕容薇上了黑漆平頭馬車,張千家的坐了一輛青頂小車,派了小廝婆子騎馬護送她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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