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真傻

  「公主，吃飯了。」香兒端著盤子走了進來，入目的是一張蒼白的臉。已經是秋日，九公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臉上沒有一點點的表情。聽見香兒的聲音，九公主從膝蓋上抬起頭來，看了眼飯菜，搖了搖頭，沒有想吃的欲望。

  「公主，你吃些飯吧。」香兒不知道，為何從昨天開始，九公主就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反常的很。

  九公主仿佛突然回神了一樣，她忽然抓住香兒的手，聲音十分激動的問道：「香兒，你去給我三哥通個信，讓他來一趟好不好？」

  「公主，香兒沒辦法出宮啊？」香兒並沒有告訴九公主，這重鸞殿的外面明里暗裡似乎多了不少的守衛。

  「你去找外面的魏公公，他跟八哥的關係很好，能聯繫上八哥也行，你就說我想見他們一面，好不好？」九公主好似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幾乎要將香兒的胳膊給捏碎了。

  香兒從未見過九公主這樣對自己說話，而宮外的反常也讓她意識到事情的確是有些嚴重了。

  ……

  

  下午，一抹白色的身影優雅的立在重鸞殿的宮前，香兒疑惑的朝四周看了眼，見沒人阻攔，便小跑到男人的面前，先行了禮，這才語氣匆匆的道：「王爺，您終於來了，公主她，她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鳳凌玖收起扇子，抬眼，聲音溫潤至極：「帶路。」

  香兒哎了一聲，腳步也跟著歡快了起來。

  鳳凌玖推門而進的時候，整個宮殿裡全都是暗暗的，他四處看了下，只見所有的窗戶處都被帘子給遮住了，香兒見鳳凌玖停住了，立即解釋道：「公主不准我們打開帘子，王爺您進去吧，香兒去忙活了。」說完就很識事的關門退下去了。

  「三哥，是你麼？」淺藍色的薄薄宮裝穿在身上，九公主的耳朵一動，身子十分靈敏的從床上爬下來，朝門口的人影飛奔而來，只是，那急切的腳步在最後幾步剎住了車，忽然靜下來的腳步聲可以聽出主人內心的失望。那張白的嚇人的臉從一頭散發中露了出來，九公主咧開的嘴角尷尬的合上，整了整衣服，對著面前的男人臉色尷尬的叫了聲：「八哥，是你啊。」

  「九兒，你怎麼憔悴成了這個樣子？」鳳凌玖那雙白皙的手伴著一聲輕嘆，輕輕的覆上九公主的頭，隨意的揉了揉。

  九公主下意識的就要伸手拍掉那隻揉自己頭髮的手，可是手在半空中卻怎麼也動彈不了了，那種痛苦又漫上心頭，她苦笑著，剛要收回手，手腕卻驀地被握住，整個人被鳳凌玖牽著朝裡面走去，鳳凌玖拽著她一邊走一邊道：「九兒不是最愛美的麼？怎麼弄成這幅邋遢樣子？」

  「八哥，你是不是見過三哥了？你是不是……都已經知道了。」九公主被鳳凌玖摁在梳妝檯前的椅子上，明明是最熟悉的地方，可偏偏有一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鳳凌玖伸手取過桌子上的那把桃木梳子，一下下的給她理著頭髮，極具磁性的聲音像一股溫熱的泉水，漸漸的蔓延在她的心口：「小時候你總愛跟在三哥的身後，聲音軟軟的央求著讓人陪你掏鳥窩，這宮裡的樹沒有你沒光臨過的。後來，我們去了學堂，每每上著課，就會有人來告訴三哥說，九公主又闖禍了。明明是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可偏偏是個惹禍精。」

  兒時的往事被鳳凌玖那樣引人入勝的嗓音講出來，九公主將心中的疑惑全都忽視在腦後，她老實的坐在那裡，目光帶著不容忽略的光亮，微微笑道：「三哥小時候對我最好了。」

  「我對你就不好麼？」鳳凌玖一直不厭其煩給她順著頭髮，聽到這句話，很是不滿的道。

  「哼，八哥最討厭了，小時候見到我就愛逼我背三字經。」九公主坐在椅子上，雙手摁在椅子面，踢著雙腿，像個小姑娘一樣。不，她明明就是個小姑娘。

  「你越長大越愛闖禍，三哥還在宮中的時候，幾乎每天都給你補窟窿，等三哥搬出宮，不出三天你又開始鬧騰。」鳳凌玖從袖子裡取出一條白色的錦緞，在她順直的發尾打了一個很精緻的蝴蝶結。

  「當我從桂嬤嬤那裡聽到真相的時候，我好怕，我躲在被窩裡哭了一晚上，我怕的不是失去公主這個身份，而是失去三哥。所以，我越來越愛鬧騰，因為我覺得，只有這樣，三哥才會來看我，才不會忘掉我。我捉弄父皇的妃子，揪掉太傅的鬍子，每當三哥來教訓我的時候，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光。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種感情變了味，我受不了別的女人出現在他身邊，我不能忍受，站在他身邊的不是我。」九公主踢騰的腿安靜了下來，忽然趴在桌子上嗚嗚哭了出來。

  「所以你就設計蘇淺淺，又去傷害秦素？真傻。」鳳凌玖站在她身後，輕聲說著，悲哀而又同情的情緒交纏在話語中，絲絲不斷。

  「那麼多人想要接近三哥，三哥卻從不近女色，可秦素不一樣。」九公主停止抽泣，紅紅的眼睛中泛著不甘和痛苦。

  在她身邊坐下，鳳凌玖像照看小孩子那樣，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背。對於她的話，嗯了一聲，表達贊同。

  九公主緩了一陣兒，忽然蹭的抬起了頭，她轉身看著面色依舊溫潤的鳳凌玖，心中大驚。怎麼會，這麼短的時間，她怎麼將什麼都告訴了他。

  「九兒，你怎麼了？」鳳凌玖收回手，疑惑的問道。

  九公主盯著鳳凌玖的那雙眼睛看了很久，許久之後她才說了句：「八哥，你其實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這世上，你們都被各自的牽掛所牽絆，只有，我沒有。」不處於任何方圓之中，便沒有當局者迷的惑。鳳凌玖起身，一舉一動都像是從水墨畫中走出的一樣，他走到窗邊，一把掀開了擋住窗戶的帘子，聲音也似遠煙般悠遠：「九兒，這日子終究要過下去，不論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