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他翅膀硬了

  一雙黑色的皁靴在眼前停頓了片刻，然後又離開了。

  是李程！

  他終於來了！

  林夢雪心裡升起了些許期待，又有些忐忑。

  她知道李程對劉玉珍向來孝順，一般不會忤逆他娘的意思。她更忐忑，李程會不會為了她這個卑賤的丫鬟，去忤逆長公主的意思？

  

  「程兒見過祖母。」低沉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了過來。

  李程的聲音剛落，剛才還高舉的棍子，緩緩落了下來，安靜的立在了一邊。

  林夢雪猜，定是李程剜了那兩個小廝幾眼，帶去的威懾感，嚇得兩個小廝停了手。

  長公主見此，一雙老眼露出精光，狠狠盯向李程。

  李程的臉，輪廓分明，雖然俊逸，但明顯殘留著風沙刻礪後的漠然無情。而她的嫡長子李書羽，英俊飄逸，溫潤如玉。

  李程與他父親，不僅氣質大相逕庭，連相貌都出入甚大。

  長公主揉著額頭，心口一陣鈍痛。

  李程剛出生，李書羽病情突然加重，在一天之內便撒手離開了人世。

  她心如刀絞，認為是李程剋死了他的父親。那時她心裡雖不喜李程，但念在他畢竟是李書羽唯一的血脈，也沒作多想，並在老國公爺的堅持下，將世子之位依禮給了李程。

  後李程班師回朝，長公主卻無意得知，李書羽那病，是不能讓女子受孕的。李書羽為了維護劉玉珍和李程，竟將病情隱瞞了下來......

  「祖母。」李程目光掃過林夢雪背上的斑斑血跡，率先開了口：「孫兒房中的丫鬟，是不是太過頑劣，惹到了祖母？」

  長公主「哼」了一聲，緩緩起身。

  她身材嬌小，即便站在高了一階的涼亭上，也只能仰望身量頎長的李程。

  她吸了口氣，將心裡的悲愴壓了下去：「她倒沒惹本宮生氣。只是，你不該將她帶去壽心湖，惹潘家二小姐和杜家小姐生氣。」

  林夢雪掀了掀眼皮。

  她竟然不知，惹兩位小姐生氣的罪有這麼大，竟直接可以被杖斃！

  李程臉上表情未變，淡淡道：「孫兒今日進宮，向陛下為堂弟討了個恩典。」

  站在長公主身後的李寶微微一怔。

  長公主卻惱羞成怒。

  她與李程前後腳入的宮，李程被宣進了乾坤殿，而她，在乾坤殿外等了一柱香，卻被一個老太監給趕了出來。

  雖然她母妃與歐陽東凌的母妃以前不太對付，但時隔多年，恩怨早應隨風飄去。歐陽東凌如此記仇，著實讓她大失面子。

  李程似未見長公主面上的慍意，轉而向一旁緊繃著臉的阮玉寧說道：「恭喜二嬸，陛下不日將會為堂弟賜婚。」

  陛下親自賜婚，這也算是一種榮耀。

  李寶卻高興不起來，猜疑間，聽李程說道：「如祖母所願，潘家二小姐潘紫雲，即將成為我的堂弟媳。」

  李寶腦袋「嗡」的一聲。

  他並沒多愛杜心怡，只是覺得那潘紫雲，性格跋扈，非他所能掌控得了的。他害怕他後院的通房和嬌柔的妾室們，會全部折在潘紫雲的手下。

  劉玉珍忙問道：「程兒，那杜家小姐呢？」

  李程目光掃過趴在凳子上的女子，沉聲道：「她心有所屬，兒子自是不能強人所難。」

  劉玉珍臉色暗沉了下去，失望的「哦」了一聲。

  「祖母。」李程退後兩步，退到了林夢雪的身旁，沉聲道：「祖母照顧祖父，已是非常忙碌。孫兒房中丫鬟頑劣，擾了祖母的清淨，孫兒向祖母賠不是。」

  見長公主仍然不鬆口，李程低頭，看著林夢雪：「自己能走嗎？」

  林夢雪嘆了口氣，咬緊牙關，忍著全身撕裂般的痛，從凳子上爬了起來。

  血順著背，滴落在地，如點點凋零的花瓣。

  李程皺緊了眉，見林夢雪雖臉色慘白，卻一臉平靜的對著長公主盈盈一拜：「奴婢告退。」

  劉玉珍和阮玉寧見勢不對，紛紛藉口離開。

  上院瞬間安靜了下來。

  金嬤嬤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長公主，「公主息怒。千萬要保重身體。」

  長公主恨恨道：「你看見了嗎？你看見那個逆孫了嗎？他翅膀硬了！」

  金嬤嬤自然看見了。

  現在的李程，囂張異常，連面子上的敷衍，都不肯了。

  手背上傳來一陣痛。

  金嬤嬤低頭看去，長公主保養得十分好的手，緊攥著她的手背，連指甲都掐進了她的肉里。

  「公主？」金嬤嬤不敢呼痛，只能關切的提醒道：「公主千萬不要動怒。」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本宮就絕不允許他奪了定國公府。」長公主回過神來。她放開金嬤嬤，撫著宮衣上的大紅牡丹花，冷笑：「本宮開始殺人時，他李程的娘，都還沒出世呢。」

  扶著長公主進了房。

  金嬤嬤給長公主端了一碗參茶。

  長公主淺抿一口，嘴角露出瘮人的笑意：「國公爺的生辰還有多久？」

  金嬤嬤微微思索，答：「下個月初八。還有二十天。」

  「自國公爺抱恙以來，府里就從來沒熱鬧過。」長公主陰冷笑著：「這次國公爺生辰，本宮得讓府里好好熱鬧熱鬧。」

  金嬤嬤低著頭，沒吭聲。過了半晌，又聽見長公主喃喃道：「本宮一直拿不到劉玉珍的錯，無法將她和李程趕出府去。如果......」

  長公主話沒說完，但金嬤嬤卻懂了長公主的意思。她低頭問道：「李程身邊的那個丫鬟呢？」

  「哼。」長公主笑了，意味深長道：「讓她多活幾天便是。」

  ......

  林夢雪又陷入了夢魘中。

  夢中，兩個娘來回拉扯，互不相讓。

  蘭草的娘，甚至請了許多法師，想將林夢雪的魂魄，趕出蘭草的身體。

  「啊！」

  魂魄出竅的痛，讓她猛的從昏睡中驚醒了過來。

  她睜開了眼。

  眼前，除了一個小桃，還剩下其中一個娘。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長相甜美的女子，不知自己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中。

  「蘭草，你昏迷了兩天，可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娘了。」白吟霜喜極而泣。她坐到床榻邊，看著林夢雪茫然的雙眼，「蘭草，你怎麼了？你不認識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