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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當眾難堪

2024-07-18 19:02:55 作者: 故淵不思魚

  褚昭然順著說話人方向疾步走了過去,對著傳話的小廝,問道:「當真?」

  「回縣主,是真的!」小廝激動地回道,臉上按捺不住的喜色。大約是一路跑的緣故,他臉色有些漲紅,上氣不接下氣地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三老爺已經朝這邊過來了,國公爺叫小的先行稟告老夫人。」

  褚昭然點點頭,下巴微微朝壽安堂的方向一揚,「那你快去吧。」

  

  小廝躬身向她行禮後,連走帶跑地往壽安堂走去。小廝走後,褚昭然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她身後的銀花見狀,試探地問道:「縣主,我們是要在這裡等老爺嗎?「

  褚昭然先是一怔,反應過來銀花的問題後,她隔空望著國公府大門的方向,思索了片刻後,沉吟道:「算了,還是去祖母那裡等著吧。」想來褚湛這一個多月在大牢中,一定沒法吃好睡好,整個人難免沒有什麼精神,她等在這裡,褚湛還得額外浪費心力和她說話,甚至要反過來安慰她。與其叫他浪費時間精力,不如一口氣在壽安堂見過面,叫他好生院子裡休息去。

  她轉身朝壽安堂的方向走去,等她到時才發現,二伯母魏氏以及她母親蕭氏都在這裡,她們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兩側,只是老夫人此刻已經沒有和她們搭話的欲望,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外,見到外面來人,她雙眼立馬睜得特別大,待看清是褚昭然時,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一點。

  褚昭然察覺到她眼底的變化,十分理解老夫人——她現在一定滿心滿眼都在等著自己剛從監牢受苦歸來的兒子,除了這個兒子她此刻眼睛裡容不下任何人。

  坐在老夫人右側的蕭氏見到褚昭然。臉上露出笑容,眼神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褚昭然按照規矩給老夫人、伯母還有母親挨個行禮問安後,歡歡喜喜走到蕭氏身後。蕭氏本想吩咐女兒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但沒等她說話,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母親~」

  聲音太過於熟悉,蕭氏的心神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門口,站在一胖一瘦兩個身影,胖的是國公爺褚澤,而瘦的正是吃了好些天牢飯的褚湛。他被褚澤攙扶著進門,看上去腳步十分虛浮。

  看他走近,老夫人急急忙忙站起身迎了過去。

  見母親迎接自己,褚湛嫌兄長攙扶著自己過於緩慢,把胳膊從褚澤的手裡掙脫出來,踉蹌著走到老夫人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的頭磕在地上,「兒子不孝,叫母親擔憂了!」

  看著多日憂心的兒子跪在自己面前,老夫人哆嗦著伸手,想要將他從地上拽起來,可她年事已高,沒把人拽起來不說,險些把自己帶得一個踉蹌,還是褚澤眼疾手快,一手扶住老夫人,另一隻手托住褚湛的胳膊,把人扶了起來。

  「我兒受苦了。」老夫人抬手摸著褚湛鬍子拉碴的下巴,「我兒瘦了。」

  褚湛的雙頰凹陷,沒見到一點血色的臉,好似只剩下一張薄薄的麵皮蒙在骨頭上。眼眶下全是烏青,透露出疲憊和痛苦。發白的嘴唇上都是乾癟的死皮。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穿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數月前滿面紅光的人興沖沖前去修建堤壩,如今卻弄成這個樣子……

  老夫人再忍不住眼淚,抱著兒子哭了出來。

  蕭氏早已站起身,在老夫人身後靜靜地望著自己夫君,她那本應嫻靜如水的容顏,此刻卻被淚水浸濕。

  褚湛看著已經哭作一團的母親和默默垂淚的妻子,那顆強裝鎮定的心被她們的眼淚剎那間擊垮,他的雙眼已經變得通紅,淚水無聲地滑落而下。一旁的褚澤看到他們這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的手默默地搭在褚湛背上,輕輕拍著。

  褚昭然站在她們身後,看著眼前的場景,回想起數月前送褚湛出府的畫面,當日歡喜熱鬧的畫面和眼前抱頭痛哭的場面,心口好似被堵上了一塊石頭,憋得叫她有些窒息。

  她怔住,不明白在自己為何會是這般反應。此時此刻,劫後餘生她不該感到高興嗎?為何她的心中莫名覺得悲涼?

  她垂下眼眸,不斷探索自己亂作一團的內心。終於,她找到些思緒……她在替眼前這一大家子人感到悲哀。往日說起國公府,又是開國功勳又是簪纓世家,是旁人追捧艷羨的大家大族。可褚湛一朝被牽連,罪責還未定下時,這一大家子已經被上位者毫不留情地圈禁。

  世家大族和階下之囚不過在聖人一念之間,連個辯白的機會都不曾有。

  突然,褚昭然眼前出現一條繡著蘭草圖樣的帕子,她抬起頭順著遞過來的手看去,只見魏氏雙眸泛紅,眼神中帶著疼惜。魏氏見褚昭然抬頭茫然地看著自己,心下一軟,她拿著帕子的手向上抬起,親手幫褚昭然把臉上的淚水擦乾。

  褚昭然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面。

  反應過來的她,鼻子不由一酸,眼淚不僅沒有止住,反而如同決堤一般,淚如雨下。

  雖然不是親生,可褚昭然到底是魏氏看著長大的孩子,見她小臉布滿淚痕的模樣,心裡一陣酸澀。她疼惜地將褚昭然攔在懷中,「好孩子……」苦了你了。魏氏在心裡默默補上後半句。她雖不知道褚昭然在外具體做了些什麼,可從褚澤的隻字片語中,她猜到這次國公府的困局能這麼快解開多虧了褚昭然。才二九年華的孩子,獨自冒著砍頭的危險跑到千里之外,得多艱難啊多辛苦啊。

  褚昭然在魏氏懷裡哭得發抖,大腦竟然抽空得出一個結論——永遠不要安慰痛哭的人。因為人都是恃寵而驕,在關心自己的人面前,再強悍堅強的人都得化身嚶嚶怪。比如她!今天之後,她褚昭然再不是有淚不輕彈的好女郎了!

  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緩過勁,鬆開抱著兒子的雙臂,問:「我兒,這次回來便無事了吧?」

  褚湛將老夫人慢慢往坐榻前攙扶,回道:「聽說是有了具體人證物證,證明兒子並非瀆職。但堤壩案似乎牽扯甚廣,未結案前,兒子仍需待業在家。何時堤壩案了結,兒子何時才能官復原職。「

  老夫人將心中壓著的一口氣長舒了出來,拍了拍兒子的手,寬慰道:「也好。趁這段日子你將身子好生調養一下,牢中潮濕別再生出什麼暗病來。」

  「母親放心。」褚湛認真回道,「等晚些,兒子就請府醫把脈,」

  老夫人嗯了一聲,環視正廳其餘人等,見每人臉上頂著一對紅腫如核桃的眼睛,本想再和孩子們閒談的心思頓時消散。老夫人大手一揮,把眾人都攆回各自院中,讓他們自行給眼睛都消腫。

  褚昭然本想和褚湛細聊一下堤壩的事情,但看他從壽安堂出來後,立刻萎靡起來的模樣,心中不由嘆息:算了,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想讓他休息吧。

  她默默站在幾位長輩身後,待他們依次離去後,邁步朝自己院子走去。

  又過了一日,褚昭然一早派銀花去褚湛和蕭氏的院子詢問,看褚湛是否方便。

  一刻鐘後,銀花匆匆回了復命,說三老爺身體不適,尚在休息。

  聽到褚湛不舒服,褚昭然立馬坐不住,急匆匆便往雙親院子趕去。她曾聽人說,從獄中出來後都得大病一場,褚湛那變得瘦單薄的身體如何能承受住疾病的摧殘?

  她剛走進院內,就見蕭氏親手端著銅盆走了出來。

  「母親。」她迎上前,伸手想要接過蕭氏手中的銅盆。

  沒等她的手挨到盆沿,院裡的僕婦已經搶先一步,接過蕭氏手中的銅盆,嘴裡念叨著,「怎麼敢勞煩夫人和縣主親自動手。」

  褚昭然緩緩收回手,她用拇指摩挲著其餘手指,這些天她在外面自力更生習慣了,見到這種小事她下意識就想親自去做了……

  「母親,聽銀花說父親身體不適,可有找府醫看過?」

  蕭氏上前幫她理順額前的碎發——來時走得太急,她額前的碎發都散落下來。蕭氏一邊幫她整理,一邊柔聲說道:「莫擔心,府醫瞧過了,獄中濕氣重,加之你父親脾胃有恙,既沒吃好又沒睡好,這身子自然受不住。放心,沒什麼大礙。仔細將養一陣子就好了。」

  聽到沒什麼大事,褚昭然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到肚子裡,整個人鬆了一口氣。既然需要調養,那她還是不要拿堤壩案的事情打擾褚湛了,等過兩日他身體好些再說也來得及。

  只是,褚昭然沒想到她這一等,直到三日後她出府參加慕雲舒的生日宴,都沒等到和褚湛說滎陽郡的事情。

  慕雲舒要辦生日宴的消息,半月前便被長公主透露出來。

  長公主為了讓和離歸來的女兒過得更加舒心,順帶震懾京中那些對慕雲舒和離一時頗有微詞的人,她特意把當年羨煞眾人、修葺得精妙絕倫的公主府收拾出來,遍邀京中名門閨秀,專門給慕雲舒舉辦生日宴。

  請帖派發時,祁國公府還未解禁,所以並未收到請帖。但在國公府解禁的第二日,長公主就派人補上了帖子。

  老夫人特地把她們幾個姐妹叫到壽安堂,詢問她們是否願意出府參加。

  褚昭然想也不想,當即表示要去。

  老夫人看著她,「若去,你們都得做好被人奚落的準備。」國公府如今只是解除圈禁,褚湛一日沒有官復原職,國公府便一日沒有和堤壩案擺脫關係。有見風使舵的小人,一定會藉機奚落嘲笑她們。

  褚昭然因為前些日子的退婚事件,受到的非議一定會更加嚴重。

  「不過幾句閒言碎語,成不了氣候。孫女不會放在心上的。」褚昭然淡淡一笑,雲淡風輕地表達出自己的態度。若是旁人送來的帖子,她一定懶得在這時候湊上去。可這人是慕雲舒,她好友的生辰,她自然是要去的。

  見她執意前去,二姑娘褚昭筠立刻響應、有她二人在前,其餘四人基本上沒有任何選擇了。

  儘管臨出發前,褚昭然提前做好準備。可她萬萬沒想到,她帶著妹妹們剛走進設宴的偏廳,這不入流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被人當街退婚的汝寧縣主啊!」隨著一個女子尖厲的聲音響起,偏廳內不少貴女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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