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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皇覺寺

2024-07-18 19:00:38 作者: 故淵不思魚

  褚昭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臂,故作輕鬆地說道,「這事得從我在路上遇到一群馬匪說起……」

  就在距離滎陽郡百十里地的山上,一群兇悍無比的馬匪從林子裡竄了出來,上來就把褚昭然雇的鏢師砍死了。

  出京城後,褚昭然擔心自個兒趕路危險,在臨縣雇了一隊鏢師護送。鏢師五人皆是同門,一人被殺、剩下幾人炸了鍋,就要去和馬匪們搏命。

  一群人廝殺在一處,褚昭然不敢亂動,躲在一旁儘可能降低存在感,悄悄地用袖箭補上一擊。

  很快就有馬匪注意到她,提著刀就到了褚昭然跟前。

  

  褚昭然憑藉常年鍛鍊的身體素質,勉強和對方周旋了幾個來回,終不敵。眼瞧著對方的刀就要落下來,情急之下褚昭然只能往旁邊的河水裡跳。

  「落水前,我手臂被砍了一刀……原本三四日的腳程,愣是耽擱了七日才趕到堤壩處。」

  三兩句話,褚昭然便將這段經歷娓娓道來。然而,她內心的波瀾遠不止外表所示的平靜。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面在她腦海中不斷迴蕩,濃郁的血腥氣仿佛仍然瀰漫在鼻間。

  作為一個和平年代的現代人,她從未見過、經歷過那樣血淋淋的場面。

  那些生命就這樣一個個倒在她眼前,甚至有人是她親手結束的。

  當時的局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沒有猶豫或害怕的餘地,只能為了活命拼盡全力。

  然而事後,那場景每時每刻都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徹夜難眠,就算睡著了也噩夢連連好幾日才轉好。

  慕雲琅眼見她臉色漸漸蒼白,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情不自禁之下,想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褚昭然恰在此刻突然抬頭,與慕雲琅擔憂的目光相對,故作逞強地扯出一個笑容,「沒事,都過去了。」

  慕雲琅不想戳破她的偽裝,只輕輕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很厲害。」

  「那是。」褚昭然毫不客氣地接受誇獎。

  下一刻,她手裡就被塞進一枚小巧剔透的玉牌。

  「因緣巧合,從一個高僧手裡得到的,如今便宜你了。」

  說完,慕雲琅不等褚昭然反應,逃也似的跑到慕青身邊,接過衣服直接走到林子裡換衣衫。

  褚昭然低頭看著手裡玉牌,久久沉思不語。

  慕雲琅換好衣服後,不再耽誤,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城裡去。

  隨從們都知道自家公子挑剔,進了城直奔滎陽郡內最大的客棧而去。

  褚昭然藉口折騰數日倍感睏乏,連飯都沒有吃就回房間了。

  慕雲琅則帶著隨從們試了試滎陽郡的特色菜餚,並暗暗記下幾道符合褚昭然口味的菜。

  等菜足飯飽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慕雲琅困意襲來,回房準備休息。

  可慕青卻突然送來一封信……略略看過後,慕小爺就也睡不著了!

  而隔壁的褚昭然趁著慕雲朗外出用膳的功夫,獨自一人偷偷背上包袱、騎馬趕去了皇覺寺!

  抵達後,褚昭然站在山下望著巍峨高聳的皇覺寺,暗暗咬緊牙關……成敗在此一舉,她必須得見到皇后娘娘!

  作為皇家寺院,皇覺寺一直有專人看守,尋常百姓不得入內。如今皇后在此,守衛更加嚴格。要想求見皇后就得自報家門……

  但褚昭然要是自報家門……就等於自爆,等著她的就是鐵門鐵鎖鐵窗淚的命運。

  好在她看過皇覺寺的堪輿圖,知其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山門開在南面,東側另有一個小門,這兩處定是把守的重點。

  北側與山壁相連,建築緊貼山體,她沒有特異本領,這一處不用考慮。

  唯一有希望的就是西面——一整個高聳的圍牆,沒有重兵把守。如果找到一處狗洞,她就能順利進去。當然了,她這多少有碰運氣的成分在。

  但除了賭運氣,她別無他法。

  褚昭然花了些時間,找到巡邏侍衛們的時間間隔,在時間間隔內,沿著牆根摸索,運氣好,真叫她在牆角找到一個約莫三五十厘米寬的洞。

  再之後,她又根據記憶,推測出皇后下榻的院子。

  一路躲閃著來到院外。院門前有侍衛把守,好在裡面的院牆沒有寺外圍牆高,可以輕鬆翻牆進來。

  褚昭然剛跳進來,就把門口曬太陽的韓宮令嚇了一跳……

  直到被押解進了皇后娘娘下榻的臥房,褚昭然心底都在暗暗慶幸:雖然過程艱難,但到底還是順利進來了!

  「你私自出府,是要抗旨不遵嗎?」正當褚昭然暗自慶幸時,屋裡間傳來一個冷冰冰略帶怒意的聲音。

  「撲通!」

  褚昭然衝著裡間跪下,「臣女有罪,請皇后娘娘責罰!」

  話音落下,再沒聽到一點聲音,安靜到就像時間被凍結一般。

  褚昭然手緊緊捏著衣角,掌心的濕意怎麼也擦不盡。

  不知過了多久,裡間終於又傳來聲音:「進來!」

  褚昭然應了一聲,走進去就見一個身穿黛青色寬袖對襟衫的女子坐在明間窗前的塌上,手裡翻看著一本不知道什麼名字的書。

  這樣慵懶閒適,宛若看破紅塵的世外仙人,和三年期氣勢逼人的皇后判若兩人。

  見到這樣的皇后,褚昭然腦中只有四個字——以退為進。

  她這是向聖人表示:三年前她的強勢,是為震懾朝野不得為之;待還朝後,她還是聖人當年認識的那個溫柔恬靜的女子。

  做戲容易,入戲也不難,難的是入得真切,在沒有特定看客的情況下,仍能維持表演。

  皇后看似專注於書本,實則用餘光打量著褚昭然,發生的種種事情已有人向她匯報。難以想像,素來貪生怕死到在全京城出了名的褚昭然,會做出這些舉動來。

  「皇覺寺守衛重重,你是如何進來的?」

  「鑽狗洞……」褚昭然瓮聲答道。要麼說有些事有一就有二呢,為了出門她爬了一回鎮國公府的狗洞,又為了進門鑽了皇覺寺的狗洞……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她最近鑽狗洞的次數多!

  「鑽狗洞……」皇后重複著,帶著笑意,「皇覺寺的狗洞不明顯,你是如何躲過巡視的侍衛找到狗洞的。」

  聽著皇后一口一個狗洞,褚昭然心裡發愁,屋子裡這麼多人,今日之後,她們都知道自己鑽過狗洞了……

  心塞之餘,她向皇后交代了在外面找狗洞的經過……

  褚昭然交代畢,總結道:「固定時間的巡視太容易叫人鑽空子了,建議改成不規律的。」

  皇后:「……」頭一次見這般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許久,皇后才轉頭吩咐身邊一個宮女,「你可聽到了?回頭交代侍衛長一聲。都下去吧,沒本宮的吩咐不許進來。」

  屋裡的宮人應了一聲,陸續往外走。

  這是要進入正題了!

  褚昭然的心開始撲通撲通玩命跳起來,她努力平復緊張的情緒,接下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關係到能不能順利南下的事情。

  「說吧,你冒著抗旨不遵的風險來找本宮,有何打算?」

  「臣女想求皇后娘娘給我一個月時間,替父尋找堤壩坍塌案的真相,還我父親清白!」褚昭然快速道。

  「三司衙門已經在查。你憑什麼覺得,你查到的才會是所謂的真相呢?」

  「憑我曾見過堤壩修建的圖紙,若按照圖紙所建,堤壩完全有能力抵擋一定規模的洪水。不可能修建到一半時坍塌的。」褚昭然十分篤定。

  她上一輩子學了五年的建築學,在建築行業摸爬滾打了七八年,經手大大小小項目七八十個。圖紙有沒有問題,她看幾眼就能知道。

  「你見過圖紙?」皇后眼底閃過輕微的詫異之色。

  她也曾看過營造司的圖紙,完全不知其然。褚昭然居然能看出圖紙沒有問題?

  「是。」褚昭然沉聲道。

  「你當真看得懂?」

  「如假包換。幼時父親便教我認過,我不愛外出,閒暇之餘就埋頭研究這些了。」這些不算假話,這輩子的確是她便宜爹褚湛教她讀的圖。只不過,上輩子因為加班猝死,她對建築有莫名的牴觸心理,並不會主動研究。

  「我父任工部侍郎七載,所經之事皆為國為民,夙興夜寐不敢有絲毫怠慢疏忽。斷不可能在堤壩一事,疏於職守,釀成大禍的。」

  圖紙沒有問題,負責督建的官員沒有問題,言下之意便是修建過程出了問題。

  皇后聽懂了弦外之音,「你這話可有胡亂攀咬之嫌。」

  褚昭然心中一驚,這罪名可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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