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那一聲巨響，重重地撞擊在左辰安心口，撞得他生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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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前將門輕輕叩響，壓抑著洶湧澎湃的心潮，讓自己的聲音儘量溫柔，「依寶！依寶！開門啊依寶！」

  然，無論他怎麼呼喚，那一道門內，再無聲息……

  這區區一道門，他兩腳就可以踹開，然怕嚇著她，今天的她，已經受夠了驚嚇……

  直到左思泉拿著鑰匙過來，他才想起，自己真是糊塗了，這裡就是自己的家，他自己不是也有鑰匙？

  門鎖轉開，他輕輕推了推門，推開一條縫來，裡面卻有什麼東西擋住了，他再往裡推，一股小小的力量將之反彈回來，他便知道，是依宸堵著門……

  傻傻的小依宸……

  她的小力氣怎麼可以和他的抗衡？

  只是，他又怎麼捨得再用力？

  於是，他只能在門的這端，輕言相哄，「依寶，是我……我是……小舅……」他一時說不出爸爸兩個字，順口還是說成了「小舅」……

  「依寶開門好嗎？小舅給你帶了禮物……」

  「依寶，小舅明天陪你去遊樂場玩……」

  「依寶，先開門，小舅很擔心你……」

  在他呼喚了無數聲之後，門背後終於傳來依宸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到底是小舅還是……爸爸？」她是多艱難，才說出爸爸這兩個字……

  左辰安微愣之下，心裡亦痛得發緊，「依寶，我是爸爸……是爸爸……」

  哪知門內的依宸聽了之後居然爆發出一陣大哭，「不！你是小舅！是小舅！」依宸在房裡尖著嗓子大聲喊。

  那哭聲，那喊聲，震得他心都要碎了，「好好好……我是小舅……我是……」只要她願意，無論他是什麼角色都可以！

  「不是！我討厭你……討厭……你走開……嗚嗚……」

  依宸的哭喊卻再度傳來，他竟無言以對，只痛得心裡發顫，推著門的手也略略一松。

  只這一松，裡面的力氣便見長，門，再度被關上，依宸的哭聲也被關在了門內……

  他站在門外，徒然無力……

  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化解許許多多的難題，他可以漠視一切他不喜歡的人和事，卻獨獨在這個小人兒面前，一籌莫展……

  「你們這都是在鬧騰什麼事兒？！好好的把一個小孩子折騰成這樣！」左思泉終於發了火，對著妻子，也對著兒子，這一場鬧劇，最無辜的是依宸……

  左思泉鮮少在蕭莟面前發火，但一旦震怒，她卻不敢再多言一個字，只默默地在那流淚，早不復平日裡操控一切的蕭莟。

  「你先回去！堵在這裡依宸也不會開門！工作要慢慢做！」左思泉來到兒子面前。

  左辰安聽著，卻站在原地不動。

  「好！好！都在這守著！看守到什麼時候！」左思泉也覺得棘手。依宸不是一項工程，不是一個計劃，不是一場談判，而是一顆易碎的水晶球，長袖善舞的他，商海里沉浮，什麼人都見過，什麼人都能拿下，卻不知捧著這顆小水晶球該怎麼辦，唯恐一個不小心，就給打破了……

  夜幕已經完全籠罩下來，臥室里還沒有開燈，只有窗戶里借來的點點亮光，讓依宸一雙淚眼在黑暗中更顯晶亮。

  爺爺奶奶和……小舅（在她心裡，她還是叫他小舅）說的話，她很多很多都聽不懂，唯一聽懂了的是，小舅其實是她的爸爸，舅媽是媽媽……為什麼會這樣她更不懂，是因為依宸不招人喜歡嗎？所以才會不要她？就像爸爸也不喜歡她一樣……她這裡想到的爸爸是宋楚……

  孩子的思維是簡單的，直線的，當想不明白的時候，就會用自己的想法來解釋給自己聽，於是，到了後來，她便真的認為是左辰安和夏晚露不喜歡她才不要她的。可後來為什麼又要從媽媽那裡把她要回去呢？

  她想起來了，小舅說過，因為舅媽不能生孩子了……

  因為不能生孩子了，所以才會要她，那如果舅媽還能生孩子，肯定就不會再要她的了？

  這個想法讓她更加難過，大大的眼睛裡又溢滿了淚水……

  那媽媽呢？從前媽媽對她可好了，為什麼要把她還給小舅？是不是也不喜歡自己不要自己了呢？媽媽有兩個寶寶，就算沒有了她，也還有浩然的，所以，沒有她也沒關係，是不是？

  她難過地流下了眼淚，最愛她的媽媽也不要她了嗎？真的嗎？

  可是，現在她很想媽媽，很想問問媽媽還喜歡依寶嗎？如果媽媽也不喜歡她了，她該怎麼辦？

  盯著床頭柜上的電話機，她有一個強烈的衝動，就是給媽媽打電話，問問媽媽，還喜不喜歡依寶……

  然而，她又好害怕，那已經不是她的媽媽了呀，還會理依寶嗎？如果不理了，那她會很傷心很傷心……

  她小小的腦袋裡，激烈地鬥爭了很久，最後，終於還是走過去拿起了電話。

  媽媽的號碼，她早已經能記住了，撥出去之後沒幾聲，便傳來媽媽熟悉的聲音。

  她好想說話，好想叫一聲媽媽，可是卻叫不出來，只是流淚，開始還只是無聲地淚流，到後來終於小小地哭出了聲。

  辰曦連續餵了幾聲之後，正疑惑，誰用雲湖的座機給她打電話？半天也不吭聲？結果，竟然聽到依宸的哭聲，不由大驚，「怎麼了？依寶？出什麼事了？」

  依宸仍然只是哭，而且因為辰曦有了回應而哭得更大聲了。

  「依寶！寶貝兒，出什麼事了？告訴媽媽！」辰曦在另一端急切地說。

  依宸一聽辰曦自稱媽媽，頓時所有的委屈都爆發出來了，原來媽媽還是媽媽！原來她還是媽媽的寶貝兒！頓時尖著嗓子哭喊，「媽媽——媽媽——依寶要媽媽——嗚嗚——依寶要媽媽——」

  辰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依宸這麼一哭，心都亂了，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可也是自己疼著寵著好幾年的寶貝，比親生的還貼心，馬上說，「依寶，爺爺奶奶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要爺爺奶奶接電話！」

  「不要——依寶不要爺爺奶奶——依寶要媽媽——媽媽——」

  電話那端的依宸只是胡亂地哭喊，辰曦被她的異常攪得心亂如麻，趕緊道，「好好好！依寶別哭！媽媽馬上來了！馬上！」

  也不敢掛電話，邊繼續和依宸說話，邊出門去開車。

  這邊左辰安和左思泉聽見裡面哭聲驚天動地的，也嚇著了，立刻用鑰匙打開門，結果，卻看到依宸拿著電話又哭又喊的樣子，兩人幾乎不忍再看，心痛不已。

  「真是作孽！」左思泉眸色陰鬱，對於那個他寵愛了一輩子的女人感到無法理解。

  「媽媽——媽媽來了嗎？」依宸仍在對著電話哭，仿佛生怕這唯一的希望也落了空。

  「來了啊！媽媽在開車了！一會兒就到！」辰曦邊開車邊回答。

  「嗯，依寶等媽媽……」依宸總算是放了心，把電話給掛了。

  回過頭來，看到爺爺和……小舅站在房間裡，燈也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小臉繃得緊緊的，站在原地抽泣，臉上淚痕斑斑，不知哭了多久了。

  左辰安心痛得碎了，蹲下身來，向她伸出手，「來，依寶，到爸爸這裡來，爸爸愛你。」

  橫豎這事也說開了，早晚要面對的，依宸現在是最無助的時候，不如現在就讓她感覺到爸爸的溫暖。

  然，依宸卻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甚至不看他一眼。

  左辰安頹然地收回手，蹲著，緊緊凝視依宸的淚臉。

  忽的，左思泉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辰曦。

  「喂，辰曦，你在哪？」

  「我在過來的路上。爸，依宸到底怎麼了？哭成那樣？打媽媽電話媽媽也不接！」

  左思泉嘆了口氣，「你先過來再說吧！」

  這個電話打完，房間裡便陷入沉默，只有依宸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抽泣聲，一直到辰曦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