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老師和弟子

  時明芝的身軀，緩緩倒了下去。

  手中的那個剛才費仲遞給她的，讓她滿心歡喜的茶杯，摔在了堅硬的地板，碎成了無數尖銳鋒利的瓷片。

  就像費仲對她做的事情一般尖銳鋒利。

  時明芝躺在那片鋒利的瓷片中，清麗溫婉的容顏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整個人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

  費仲看著倒在他腳下的那位女子，無聲地咧了咧嘴。

  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然而他眼中剛才的那種平靜和冷靜，卻是漸漸消散了，變為了一種極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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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仲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位女子。

  在封神天地中的時候，費仲從少年時代開始，就只有滿懷的抱負和壯志，心中自然再也容不下什麼男女情愛之事。

  而且封神天地中的那些女人，基本只知繡花描眉，就算那些讀過幾本書的大家閨秀，也不過只會傷春悲秋，自怨自艾，不過是閨中無知女子罷了。

  這樣的女人，也難以讓費仲動心，在他眼中，女人不過是傳宗接代之物罷了。

  直到他來到現實世界，遇見了時明芝。

  這個女人的眼界，這個女人的知性，這個女人的見識，以及偶爾在自己面前流露的溫婉秀媚，都和費仲以前見過的女子完全不同。

  費仲知道，這才是能和自己真正靈魂契合的女人。

  費仲知道時明芝喜歡他，也知道自己喜歡時明芝。

  不過費仲並沒有太在意，只是一些喜歡而已，和自己要做的事情比起來，這種喜歡就顯得那麼地不重要了。

  直到剛才親手下毒殺死了時明芝，費仲才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女人到底喜歡地多深。

  因為此刻他地心中，仿佛被刀割著一般地痛不欲生。

  但是費仲還是不得不殺了她。

  因為如果時明芝將剛才收到的那份檢測報告交給司徒瑞合，他們所有這些從封神世界中出來的人，都要死。

  費仲不是沒有努力，如果剛才時明芝答應他一起去吃晚飯，將這份報告留到明天早上再交給司徒瑞合，那麼費仲或許可以在不傷害時明芝的情況下，將這件事情解決。

  只要通知李靖，費仲相信李靖有辦法可以做到這一點。

  可惜，時明芝卻堅持要立即去見司徒瑞合。

  所以費仲只能直接毒死了她。

  費仲用的不是現實世界中的任何一種毒素，而是他來主神公司之前，李小白交他以防萬一的一種蠱毒，那事一種道法煉就之物，以現實世界的科技手段，絕對查不出真正的死亡原因，甚至都檢測不到這種蠱毒的存在。

  在那個小姑娘將那蠱毒交給自己的時候，費仲其實也明白，這東西並不一定是用來殺死別人的，如果到了某種絕境，也是讓他用來自殺的。

  可是最終，這東西被他用來殺掉了他這一輩子可能唯一回喜歡的女人。

  費仲眼中的痛苦之色越來越濃。

  只可惜，他現在連痛苦的時間都沒有。

  「又如何，當年我來自己的老師都能逼死，何況只是一個女人！」

  費種雙眼通紅，像是一頭野獸般低吼了一句。

  然後他直接從時明芝的屍體上跨了過去，走到了時明芝的辦公桌前。

  他先是在自己的智表上，給李靖發了一條信息。

  雖然李靖交待過他，千萬不要主動去聯繫自己，所以上次在南十字星域，費仲明知道司徒瑞合布下了一個陷阱等著李靖，他也沒有向李靖示警。

  一是因為作為一個普通人，他並不知道當時司徒瑞合擁有的力量，只是按照過往對李靖這個人的了解，知道李靖絕不會輕易地被人殺死。

  而且當時那種情況，如果司徒瑞合察覺他的陷阱早被李靖知道了，很容易會引起司徒瑞合對內部人員的懷疑，至少絕不會再相信時明芝團隊中的任何一個人，也不可能讓他費仲再進入主神公司的權力核心。

  所以那一次，費仲思考了很久，決定不聯李靖。

  這也是前些日子，司徒瑞合讓他負責檢測運回來的貨船殘骸上的生物樣本，他卻拒絕了的原因。

  不是費仲真的有多麼高風亮節，而是他知道不管最終檢測結果如何，他首先要把自己從這件事情中摘出來。

  他還做不到在主神公司隻手遮天，他也知道因為自己的迅速升職，不知讓多少人在背後盯著他。

  他的任何一點異常舉動，可能都會被別人看在眼裡。

  所以費仲知道自己絕不能接受司徒瑞合給他的那個任務，否則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反倒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了。

  但是費仲雖然沒有接受司徒瑞合交給他的任務，卻一直暗中關注著這件事情的進展，這也是他每天都來等時明芝下班的原因。

  今天，他終於等到了結果。

  一個他最不願見到得結果。

  然後費仲決定這一次必須聯繫一下李靖了。

  因為他們的真實身份，是絕不能暴露的。

  費仲相信李靖也會明白這次事件的嚴重性。

  而在給李靖發過去的信息中，費仲先是交待了一下此時發生的事情，再交待了一下自己需要的哪些幫助。

  然後，費仲開始在光腦上修改那份文件。

  就是這份文件，讓他不得不殺掉了時明芝

  等把這一切做完，費仲神情蒼白再次走回時明芝的身邊，將時明芝的屍體扶了起來，搬到了沙發之上。

  然後，費仲就像一個木偶般失魂落魄地坐在時明芝屍體的身邊。

  某一刻，費仲突然低下了頭，雙手死命的揪著自己的頭髮，無聲的嘶吼著。

  現在，他有時間真正地感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了。

  一個小時之後，費仲手腕的智表微微顫動了一下。

  費仲抬手看了一眼。

  接著他站了起來，擦乾了眼角的淚水，好了，又到了該把悲傷暫時拋開的時候了。

  費仲走出了時明芝的辦公室，將房門緊緊鎖上。

  辦公室外的通道上人影稀廖，大部分人都已經下班了，當然也有少部分人還在加班。

  費仲朝電梯間走去，在電梯間碰到了幾個剛剛加班結束的員工。

  「費主任好。」

  「費主任好。「

  那幾個員工恭敬地朝費種打著招呼。

  費仲也一臉微笑地跟他們點頭致意，和其中一個往日相熟的同事還閒聊了幾句，數落他剛剛才結婚，怎麼不回家多陪陪新婚妻子，要搞到這麼晚才下班。

  然後那幾名同事笑著說，費主任不也這麼遲才走嘛。

  費仲笑著表示自己還沒下班呢，因為時助理還要見幾個客戶，自己是去樓下迎接一下。

  而到了樓下，大廳門口處確實站著幾個人，正被門衛攔了下來，費仲跟幾名一起下電梯的員工招呼了一聲，接著大步走了過去，跟門衛說了一句這是時助理的客人，然後將那幾個人迎進大門。

  十來分鐘之後，費仲帶著這幾人回到了時明芝辦公室的門外，將手在門口上按了一下，辦公室的門口再次打開了。

  時明芝早就將進入自己辦公室的權限給了他。

  然後費仲和那幾人走進了辦公室中。

  「請進。」

  費仲客氣地朝那幾人揚手示意，等那幾個人先走進去後，他才接著進門，轉身，關門，然後靠在門口上，大大喘了一口氣。

  那幾個人的視線，在辦公室中轉了一圈。

  「這裡面有監控嗎？「

  然後其中一個人開口問道。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容貌粗獷的男子，但是口中發出的卻是嬌媚的女子聲音。

  「有是有，但時明芝自己在辦公室的時候，基本不開監控，所以剛才發生的一切，沒有被監控記錄下來。」

  「不過通道上的監控是二十四小時開著的。」

  這也是剛才費仲在門外抬手迎客的原因。

  而他話聲剛落，身前幾人的模樣就變了。

  剛才跟著他進來的，一共是三個人，都是男子模樣。

  而現在其中的兩個人，一個容顏變換成了千嬌百媚的女子，另一個變成了明艷動人的少女。

  除了那個明艷的少女，依稀讓費仲有些熟悉之外，其他兩個人，費仲都不認識。

  不過他馬上猜到，從封神世界中又有人出來了。

  而這幾個人，就是李靖派來幫他處理這次突發事故的幫手。

  只不過，三個人中，有一個人的容貌卻並沒有改變。

  所以費仲有些奇怪地看了最後那人一眼，然後他發現那第三個人也正在看著他，眼神有些奇怪。

  其實費仲剛才就已經發現了，自從自己到大廳去迎接這幾個人的時候，就發現這個人一直在看著他。

  因為對方一直這麼看著他，所以費仲朝那人笑了笑，點了點頭。

  「哦，對了，還沒幫您恢復呢。」

  然後只見那國色天香的美麗女子嬌笑了一聲，一掌輕輕拍在了那第三個人的背上，於是這個人的容顏也頓時變了。

  只是當這個人現出真正的容貌時，費仲先是猛然一怔，接著身軀不守控制地顫抖起來，然後他朝著那個人緩緩跪了下去。

  「老師！」

  這一刻，費仲雙手伏地，低頭泣不成聲。

  商容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將費仲從地上拉了起來。

  「弟子無顏面對老師。」

  費仲依然半跪著，不願抬頭。

  「費仲，以前的事情，就讓它留在封神天地吧。」

  商容再次嘆息了一聲道。

  「老師，你真的不恨我了嗎？」

  「恨。」

  「老夫的一大家子，包括那個剛剛滿月的小孫子，都是因你而死，我怎麼會不恨你，雖然說聖賢有言，要以德報怨，但老夫可沒修行到那種境界，當年在金鑾殿上，要不是老夫手無縛雞之力，鐵定是要把這小子先宰了的。」

  「但是重活一世之後，來到這個現實世界，老夫卻是明白了許多事情。「

  「就像你小時候，明明是純良之人，否則我又怎麼會將你視如己出，將一生所學傳授於你，可為何你長大之後，卻會行那斷情絕義之事？老夫曾經也百思不得其解。」

  「但來到現實世界之後卻是知道了，原來一切不過劇本，我們不過是一顆顆棋子，早被人規定好了一生的命運，就算重來無數次，你費仲依然會最終走上那條路，而我商容還是會撞死在九間殿前。」

  「雖然我一向很怕死，也很怕疼。」

  「當時我一頭撞在柱子上的時候，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就算要死，跑出殿外往池子裡一跳不好嗎？幹嘛要傻乎乎地拿頭去撞石柱？」

  「現在自然是明白了，因為劇本里要我這麼死，所以老夫只能這麼死。」

  「從那時候開始，老夫就把一切都放下了。」

  「我們在原來的封神天地中，所有人的抉擇，可能都並不是源自自己的本心。」

  「老夫已經見過蘇娘娘了，就算是葬送了大殷江山的蘇娘娘，老夫都已經不再介懷。」

  「所以老夫把對你的恨，留在封神世界之中。」

  「而這一次，老夫跟李靖要求，一定要跟來見見你，就是想要看看，你費仲在離開封神世界之後，在沒有了操縱我們命運的那台主控光腦之後，你費仲實際上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你還是曾經的那個純良少年，那麼我商容，依然視你為弟子！」

  費仲霍然抬頭，不可置信底看著自己當年的老師。

  他此刻的臉色，有如紙片般蒼白，但是眼中卻射出了激動興奮不已的光芒。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還能重列老師門下。

  只是緊接著，費仲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他轉頭朝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仿佛陷入沉睡的那名女子。

  自己在不久之前，剛剛冷血地下手奪走了這個女子的生命。

  雖然碩自己在封神世界做得很多事情，不知不覺中都是被那台主控光腦影響著，但是在雙手沾滿了鮮血之後，自己的內心真的沒有被浸染嗎？

  自己還是老師口中的那個純良少年嗎？

  否則當時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毫不猶豫地選擇殺了時明芝！

  費仲的眼中，露出了無盡的迷茫。

  商容也看到了沙發上那個女子的屍體，然後他滴三次嘆了一口氣，走上前拍了拍費仲的肩膀道：

  「這件事情不能怪你，老師雖然只是一個文人，但也知道兩軍交戰，容不下半點婦人之仁，而且你獨自一人身處敵營，行這間者之事，更是不能有半點猶豫。」

  「當時的情況，若是你不殺此女，可能大家所有人都要死。」

  「這件事情，你沒有做錯！」

  商容沉聲說道。

  「好了好了，你們師徒二人嘮叨完沒有，我們趕緊做正事吧！」

  這個時候，白骨菩薩終於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