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我覺得有些問題

  時明芝有些厭惡地看著眼前的那個女海盜。

  因為被注射了太多的坦白藥劑，那個女海盜此時翻著白眼，嘴角流著污穢的口水，讓原本醜陋的容貌看去更加噁心。

  時明芝現在就很噁心。

  在來到南十字星域以前，時明芝從來想像不到，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殘忍惡毒沒有人性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時明芝雖然只是普通小康家庭出身，但是一直生活在地球中心城，在這次以前，從來沒有離開過太陽系，那本來就是人類聯邦最繁榮安寧穩定的地區。

  而時明芝從小到大，都被父母保護地很好，長大之後人生也是順風順水，憑藉優異得成績和能力進入樂主神公司，直接就成為了司徒瑞合的總裁助理。

  她前面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一直生活在陽光之下，眼中所見，也大多都是光明，像太空海盜這樣的存在，以前時明芝只是在電影中看到過。

  說實話，在這次來南十字星域之前，時明芝內心深處對太空海盜的生活莫名有一絲嚮往，因為覺得那是她沒有經歷過的自由和熱烈。

  

  知道過來的路上，她翻閱了許多關於太空海盜的真實得而非電影中表現的那樣的資料……其中有不少資料都是司徒瑞合直接幫她從聯邦軍隊中調來的……之後，時明芝原先的那種單純美好的憧憬終於徹底幻滅了。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骯髒的事情，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人。

  就像眼前這個外號叫做母狼的女海盜，在了解了這個紅鬍子海盜團副團長以前做過的那些事情之後，時明芝真的不敢想像，同樣身為女人，怎麼會對其他女人做那樣可怕的事情。

  時明芝再次厭惡地看了那個已經被坦白藥劑弄成真正傻子的女海盜，然後揮了揮手。

  「把她帶下去吧。」

  當身邊幾名司徒家族的私軍戰士，拖著那一灘爛泥般的女海盜往房間外走去時，時明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話。

  「殺了她。」

  今天她審問了很多太空海盜，她也知道每一個審問完之後的太空海盜，肯定是會處死的，但她時明芝自己是從來沒有主動下過這種命令，直到最後這個女太空海盜。

  時明芝知道這個女海盜被拖出去之後，肯定會立馬被處死，但她還是加上了最後那句話，為的是表達她的某種憤怒。

  這是一間很大的審訊室，在那名女海盜被帶走之後，審訊室中還有大概十幾個人，這些都是時明芝帶來的助手，此時最後一名太空海盜已經審訊完畢了，那些助手們都在安靜地整理著資料，將剛才那些海盜們的口供輸入光腦之中，然後利用某些分析軟體，對那些海盜的口供進行分析對比，看看有沒有互相矛盾之處。

  這是這些助手需要做的工作。

  但時明芝不需要，在大學的時候，她本來就有一個「人形光腦」的稱號。

  剛才那些海盜的口供，已經全部被她記在了腦中，並且在回憶了一番之後，並沒有發現有什麼邏輯上的矛盾之處。

  事實上，在被注射了他們主神公司研發的坦白藥劑之後，沒有人可以說假話或者隱瞞什麼。

  其間，有一名助手突然從光腦前站了起來，匆匆往外走去。

  那是一名相貌清雅的中年男子。

  時明芝看了那名助手一眼，也沒有在意，可能只是去方便一下吧，畢竟剛才的審訊已經持續了很久的時間。

  而且中年男人麼，上洗手間的次數總會多一些。

  時明芝有些捉狹地想著，然後收了思緒。

  這一次，司徒瑞合讓她帶領一個調查組，來處理家族的貨船被劫的事情，一是因為她以往展露的縝密冷靜的辦事能力，另一個原因是司徒瑞合好像正在進行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實在是走不開，雖然連作為總裁助理的時明芝都不知道這段時間司徒瑞合到底在忙什麼。

  而在經過幾天的調查之後，事情的經過已經很清楚了，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這個結論，是時明芝在詳細審訊了被司徒家族私軍抓獲的那個什麼紅鬍子海盜團的殘餘太空海盜，以及觀看了貨船上留下的監控畫面之後得出的結論。

  那艘貨船雖然最後被太空海盜們擊毀了，變成了某處宇宙中漂浮的金屬殘骸，但是貨船上的監控資料，由黑匣子程序在最後時刻都被傳回了呼嘯山莊地底下的那台「主神」超級光腦之中。

  在來南十字星域之前，時明芝就已經看過那些監控畫面，再加上來到南十字星域現場調查之後，她覺得可以做出最終結論了。

  這就是一次某支太空海盜團利慾薰心之下，對司徒家族的貨船進行的冒險行動。

  雖然在最後那個名叫母狼的女海盜的招供中，提到了兩人不明身份的中年男子，他們紅鬍子海盜團的首領好像就是因為受到了這兩個人的委託，才會對司徒家族的貨船動手的。

  但是那兩個男子最後也死在了貨船之上，雖然身份已經難以查明，但已經不重要了。

  那艘貨船上運送的最重要的貨物是惰性熵，這種稀缺戰略物資，本來聯邦中就有太多的人覬覦，想盡一切辦法希望能從司徒家族手中多弄到一些。

  所以時明芝對這次事件的定性，是聯邦中的某一個勢力，花錢僱傭太空海盜，想要搶一些惰性熵而已。

  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以後同樣也會再發生，只要惰性熵這種戰略級物資一直被司徒家族獨掌，那麼這種事情就會屢禁不絕。

  時明芝覺得只要再加強一下以後轉運船的防衛力量，比如提升一下武器系統，增加護衛貨船的司徒家族私軍數量，在多配備一些等級高一點的異化藥劑，這樣也就可以了。

  在她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門外傳來一些聲響和動靜，似乎有人發生了一些爭執，其中一方的聲音，好像就是剛才走出去上洗手間的那個中年男助手。

  時明芝有些不喜地皺了皺眉。

  這一次她帶來的這些助手，原來在主神公司的時候就全部都是她自己團隊中的人，都是她精挑細選的人才，也已經跟了她好幾年的時間。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就是剛才那個中年男人。

  那個中年男人是不久前人事部門剛剛推薦到她的團隊中來的，時明芝還沒來得及仔細考察這名新進員工的能力和品性，因為南十字星域的這次事件，她被司徒瑞合委派前來調查，順便把這個新人也帶了過來。

  不知道這人在外面和誰在爭執，莫不是覺得加入到自己的團隊，就可以這麼盛氣凌人了麼？

  更別說你還只是一個剛進公司的新人！

  這時候，那個新來的中年男助手，再次走回了房間之中，他的臉色有些漲紅，看來剛才是真的和人激烈地爭執過。

  時明芝看著他走回自己的座位，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心中卻已經決定，等這次回去之後，跟這個中年男子聊一次，如果沒有什麼特別優秀的才能，她準備將這個人打發回人事部門，讓他們自己重新安排。

  然後時明芝準備給司徒瑞合寫關於這次事件的調查報告了。

  只是在這之前，她還是和自己的助手們討論了一下，把自己的分析和判斷和大家都講了一下。

  「大家覺得怎麼樣，還有沒有人有其他意見，如果沒有，我們就這麼給公司報告了。」

  最後，時明芝微笑著說道。

  她手下的那些助手，紛紛表示時姐的判斷絕沒有問題。

  只是就在時明芝準備埋頭寫報告的時候，一個人卻從那些助手中站了起來。

  「我覺得有些問題。」

  站起來的人，就是剛才那個走出去又走進來的中年男助手。

  時明芝有些錯愕地抬起頭，看著那個名字叫做費仲的新來的助手，揚了揚眉道：

  「哦，你有什麼問題？」

  ……

  這是費仲加入主神公司後第三個月。

  雖然當初李小白給他準備了極為耀眼的學歷資料，其中包括兩個聯邦著名大學的博士生頭銜，但費仲是去應聘的時候，並沒有把這些學歷都拿出來。

  他只用了一份普通大學的文憑，然後進入了主神公司，成為了一名普通的文員。

  其實他拿出來的那份文憑，相對於當時一起來應聘的其他人，一點優勢都沒有。

  其他人要麼起碼是碩士畢業，要麼是常春藤名校的應屆畢業生，像主神公司這樣的大公司，除非和當初李靖一樣願意去當個清潔工之類的雜務人員，否則一個只有普通大學的文憑，根本別想進主神公司，更何況費仲的年齡擺在那裡，四十望五，在職場上這樣的人一般都到了該淘汰的時候了，就算是一些小公司，都不大可能招收這樣的新員工。

  可費仲卻偏偏應聘成功了。

  雖然他拿出來的文憑是最爛的，但是面試成績卻是最好的，最後他的綜合評估分堪堪越過了基準線，然後成為了主神公司一個小部門中的小文員。

  然後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費仲一共調換了十來個崗位。

  不是他表現不好，而是因為他的表現實在太好了，好到了沒人可以遮掩他的光芒，好到了他在任何一個崗位，都成為了那個崗位上主神公司有史以來的最佳員工。

  所以費仲也創造了主神公司有史以來最快的升職記錄，短短三個月時間，就從三級文員升為了一級主管。

  在大殷官場淫浸數十年的費仲，對於這職場上人心的掌控揣摩，早已爐火純青。

  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一下子把自己的底牌都亮出來，而是一點一點地慢慢地透露給別人，效果要比一開始就把那兩個博士文憑直接扔出去會好很多。

  因為你如果一開始就亮出那兩張文憑，那麼不管你表現地多麼優秀，別人都會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同一件事情，在擁有兩個博士學位的人手中做成，和在一個普通大學畢業，看去碌碌無為的中年男人手中做成，給人帶來的衝擊感是完全不同的。

  當然，這還並不是費仲選擇在主神公司先從小職員開始做起的主要原因。

  那些操弄人心的手段，不過是小術爾。

  能夠讓你得勢，卻不能讓你掌勢。

  要真的做到李靖希望他能夠掌控整個主神公司的大權，那麼首先就要了解這個公司的一切，要弄清楚這個公司是如何運轉的，更要弄明白構成主神公司這個龐然大物的每一個零部件，也就是那些最基礎的部門和崗位，是如何被組裝在一起的。

  這才是真正謀權掌勢的大道。

  就像當年他在當上中諫大夫之前，足足在翰林院講了整整十年的學。

  講學之時，卻注視著朝堂上的任何風吹草動。

  於是一遇風雲，即刻青雲直上。

  當然，現在已經不用再如此苦熬多年了，說實話，這主神公司雖然也很大，公司內部的部門多如牛毛，部門和部門之間，職員和職員之間，也往往有勾心鬥角之事。

  但和當年大殷朝堂的波詭雲譎，稍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誅滅九族的激烈和殘酷比起來，這主神公司中的一切，不過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

  費仲看了三個月，無比清晰地知道了這一點。

  然後他被人事部門推薦進了時明芝的團隊中。

  當然這其實是他主動運作的結果，只不過用的手段異常的隱晦而已。

  時明芝不知道費仲，但費仲早就注意時明芝很久了，早在進入主神公司之前，他就已經研究過這個時明芝所有他能搜集到的資料。

  費仲很清楚，只有進入時明芝的那個團隊，才算可以真正接觸主神公司的權力中樞。

  至於怎麼跟一個手握大權的女人打交道，他很有經驗。

  比如以前的蘇妲己。

  「我覺得有些問題！」

  此時費仲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如此說了一句。

  房間內所有任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相貌清雅的中年男子的身上。

  時明芝也淡淡地看著他。

  「哦，你有什麼問題？」

  費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接下來自己將邁出在主神公司中最重要最關鍵的一步。

  然後費仲開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