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座沒有風的山

  「崑崙山有東西之分，元始聖人的玉虛宮就在東崑崙之上，所以那裡也是闡教的大本營。」

  「而西崑侖，則是散仙匯聚之地，不過能在這裡開闢洞府的練氣士，和闡教也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爹爹，那我們現在直接去玉虛宮嗎？」

  「當然不是，爹爹先帶你去九頂鐵剎山，八寶雲光洞，拜見爹爹的師尊度厄真人，這次你能夠得到參加玉虛宮收徒選拔的機會，還要多虧了師尊他老人家舉薦。」

  李靖帶著金吒在群山之間飛掠，一路之上，只見群峰重疊，仙霧繚繞，隱見雕樑畫棟，千山萬壑之間，無數靈禽異獸追逐嘻鬧，偶爾間同樣可以看見，有道道人影，在雲霧間急速地掠過。

  第一次來到仙家勝地的金吒，只覺目眩神迷，只覺每一處風景，都是那麼新奇有趣。

  崑崙山脈的廣袤，甚至比他們走過的那片大漠還要遼闊，李靖帶著金吒足足全速飛掠了一柱香的時間，方才開始放緩速度，此時已經來到了西崑侖群峰的邊緣之處。

  

  「看，那就是爹爹從小在此修行的九頂鐵剎山！」

  李靖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山峰，歡笑著對金吒說道，笑聲中有抑制不住的喜悅和激動。

  金吒抬目望去，接著口中發出一聲輕咦。

  那山第一眼看去，蒼翠峭拔，雲遮霧繞，和周圍其他的山峰比起來，也沒有什麼出彩特別之處。

  然而再多看一眼後，金吒卻總覺得那山有些古怪，只是一時間，金吒也不知道到底奇怪在哪，直到他飛到那山跟前，飛掠的身子突然微微一滯，金吒才終於醒悟過來這座山到底怪在哪裡。

  這座山，好像是靜止的。

  山，自然都是靜止的，但只要有風吹過時，山上的樹葉會動，花草會動，雲霧會動。

  然而眼前的這座山中，這些都是不動的，樹葉掛在樹梢上，是靜止的，花草從突然中探出身子，是靜止的，雲朵從遠處飄來，經過山頂的時候，驟然就停了下來，就連空中的飛鳥，遠遠地都避開了這座山的附近，似乎知道在這裡，它們會飛的特別費勁。

  整座山，仿佛凝固了一般。

  因為沒有風。

  整座山中，一縷半絲的風都沒有。

  好怪地一座山。

  李靖帶著金吒，落在了靠近山巔之處的一條溪澗旁邊，溪水潺潺自山頂流下，似乎是這座山中唯一會動的東西。

  李靖站在溪澗旁，想著小時候光屁股在溪水中嬉戲的時光，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多少年了，今天終於又回來了。

  他蹲下了身子，掬起一捧溪水喝了一口，還是如當年一般甘洌，接著在金吒驚詫的目光中，將整個頭都深深埋進了溪水裡。

  看著突然變得像個小孩子般的父親，金吒呆了一下之後，也跟著笑了起來。

  上方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金吒轉首望去，只見一隻六尺來高，渾身雪白的丹頂鶴，正踩著溪水，急如奔馬般朝他們衝來。

  「鶴伯伯！」

  金吒眼睛一亮，驚喜地當先跑了過去。

  ……

  李靖和白鶴緊緊擁抱了一下，白鶴抬起鶴翅，朝溪水上方指了指，引頸鳴喚了幾聲。

  「哦，師尊在山頂等我，我這就帶金吒先過去。」

  李靖笑著說道。

  白鶴點了點鶴首，接著又對著金吒喚了幾聲，紅玉般剔透的眼瞳中滿滿是喜愛之意。

  「你鶴伯伯說，等見過了師尊，他帶你去看看崑崙山中很多好玩的地方。」

  「謝謝鶴伯伯。」

  金吒開心對白鶴揮了揮手。

  然後父子兩人沿著溪水朝上方走去，李靖變得有些沉默，腳步也有些急促，很快兩人就等上了山頂。

  山如其名，這座鐵頂九剎山的頂部，是一一片光禿禿的岩石，寸草不生，那些崚峋的岩石呈一種焦黑色，仿佛被天火天雷灼燒擊中過一般，表面卻異常地光滑。

  一老道人就站在山頂崖壁旁，他穿著一件灰色的道袍，身材修長，面容樸實無華，就跟金吒平常在朝歌城大街上隨便遇上的那些老人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別之處，那就是這老道人有一雙非常吸引人的眼睛，湛然有神，晶瑩如玉，目光有如春水般溫潤。

  李靖快步走到那個老道人的身前，恭恭敬敬第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不孝徒兒李靖，見過師尊。」

  李靖語帶哽咽。

  老道人自然就是李靖的師傅度厄真人，一位在崑崙山中，被很多人稱為老實人的真仙，當然，這其中並無多少褒意。

  做為一名真仙，其實已經站在了仙路的山肩處，就算是在崑崙山這樣的萬仙雲集之地，本來也應該是極有分量的人物。

  然而度厄真人在崑崙山中的存在感卻很低，很多時候，大家都會忘了在西崑侖的邊緣群山中，還有這麼一位真仙。

  偶爾被人提及的，也多是一些被玉虛宮的金仙們戲弄的糗事，而最出名的事情，就是他這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兩個徒弟卻都止步於大道士之境，一位真仙，居然連一個人仙弟子都沒有教出來，這自然是一個大笑話，所以度厄真人的老眼昏花，識人不明已經被人暗中取笑很多年了。

  老道人彎腰扶起了李靖，仔細地看了李靖一會兒，接著微笑道：

  「靖兒，多年未見，為師甚為想念。」

  「師尊，徒兒也很想念師傅。」

  李靖眼眶有些泛紅。

  度厄真人和多年以前一樣，揉了揉他的頭，雖然下山時是個風華正茂的青年，如今卻已是略帶滄桑的中年，但在老道人的眼中，依然是那個自己帶回山的孩子。

  然後他的視線，轉向了一動不動，恭敬地站在旁邊的金吒。

  「這就是你家老大李金吒？鶴兒上次去朝歌送信回來後跟我說過，說你的兩個兒子都很好，你媳婦更好！」

  老道人欣慰地說道。

  「吒兒，快過來，跪下磕頭，叫爺爺！」

  度厄真人是李靖的師傅，但度厄真人傳給李靖的道術，李靖從來沒有傳給金吒過，他教授給金吒的，都只是最基礎的築基之法，所以金吒現在是空有道童之境，其實還沒真正開始修煉道術。

  既然道不同源，那麼稱度厄真人為師祖並不合適，所以李靖才讓金吒叫爺爺。

  「爺爺好！」

  金吒二話不說，跪下就是咚咚咚磕起頭來。

  「好了好了，起來吧！」

  度厄真人就像個凡俗間的老頭看到自己孫子般，呵呵笑著，接著從袖子中拿出一個紅艷艷的桃子，遞給金吒道：

  「想著靖兒你的孩子要來，為師這裡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好東西，所以前幾日去西崑侖瑤池王母那裡討要了一顆蟠桃，雖然只是三千年一熟的，但吃了也能略增些修為。」

  「多謝師尊。」

  李靖感激地說道。

  在崑崙山呆了多年，他自然知道瑤池王母蟠桃園的中蟠桃有多麼珍貴，這次師尊他老人家，恐怕也是靦著老臉幫金吒求來的。

  接著只見度厄真人拉住了金吒的手腕，眼中神光一閃，仔仔細細地將金吒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李靖知道師尊是在察看金吒的本源資質，頓時屏住呼吸，靜靜站立一旁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