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上）

  此時登上朝陽峰觀日台的，赫然竟是本次青雲榜的榜首彭生，排名第二的紫霜世家紫千山，以及同樣名列青雲榜的聽雨樓林小嬋。

  劉大有怔怔地望著遠處那個笑靨如花的白衣女子，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一絲憂鬱失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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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傳言是真的。」

  他低聲喃喃了一句。

  說起來，其實這也是本次華山小論劍的一段佳話，就是當時在彭生擊敗林小嬋之後，據說這位江湖上擁有無數仰慕者的聽雨樓仙子，對那個彭生一見鍾情了，當天晚上就去找了彭生傾述了衷腸，然後兩人就在一起了。

  不過劉大有剛聽說這個消息時，確實嗤之以鼻的。

  假的，肯定是假的！

  林小嬋是怎麼樣的人？

  向來以冰清玉潔，清冷自持聞名江湖，過往不知有多少青年俊傑鍥而不捨地追求她，可你看林小嬋對誰有過回應嗎？怎麼可能突然就會看到一個男子就動心了，而且還自己主動跑去表白？

  這些人真是編造謠言也不過過腦子！

  只是如今看來，這一切原來是真的啊！

  劉大有低下了頭，沒有再看遠處那對正深陷熱戀中，如膠似漆的青年男女，默默地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李靖的臉上露出一絲瞭然之色，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點不開心？」

  劉大有狠狠地仰頭將碗中的酒一口喝乾，接著擦了擦嘴角的酒漬，笑了笑道：

  「蠻好的！」

  是啊，蠻好的！

  一個是在華山之巔技壓群雄的絕世天才，一個是江湖上萬眾仰慕的美麗女俠，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很好的事情麼。

  而自己只是個二十九歲才練出內勁的小人物，算個屁啊！

  只是心中，還是會有一點點難過……

  ……

  觀日台的另一邊，一襲紫袍的紫千山，遙遙朝觀日台上另外那群人望了一眼，如劍的雙眉微微皺了一下，接著轉首對彭生笑著說道：

  「這西嶽觀日台的朝陽東升之景，據家父所言，乃是天下絕美景觀，多年前家父參加華山論劍之時見過一次，千山自小就聽聞家父時常念叨，今日終於能親眼目睹了，特別是能夠邀得彭兄你這樣的人物共賞，更是小弟之幸！」

  這紫千山不愧是世家子弟出身，言談溫和有禮，風度翩翩，和普通江湖上的粗糙漢子截然不同。

  而那個彭生，似乎是一個很不善言談的人，甚至有些拘謹，明明是他在擂台上一劍擊敗了紫千山，只是此時站在手下敗將之前，這青年卻隱隱有點自卑。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卑。

  所以彭生只是木訥地笑著，也不知該怎麼接話，倒是旁邊的林小嬋嫣然一笑道：

  「千山公子你客氣了，彭郎和千山公子都是以後江湖上新一代的領軍人物，正如這初升之朝陽，光芒萬丈，今日兩人聯袂觀日，以後必然也會成為江湖上的一段佳話。」

  林小嬋的這番話極為得體，既沒有落了紫千山的面子，悄然之間又已經將自己情郎放在了和享譽江湖已久，江湖第一世家紫霜世家的公子同等的位置上。

  紫千山頗有深意地看了林小嬋一眼，接著伸手請兩人在那下面鋪好地毯的案桌前做了下來。

  紫霜世家不愧是豪奢著稱的江湖第一世家，在華山之巔這樣的險絕之地，依然能迅速布置出這樣一桌精美的酒宴，據說這次紫千山來參加華山小論劍，光是僕役就帶了不下百人。

  而等幾人坐定之後，身後服侍的僕役為三人倒上酒，紫千山舉杯敬道：

  「彭兄的劍技，堪稱神妙莫測，此次小弟輸得心服口服，只是此前彭兄名聲從未顯於江湖，這等玄奇劍技小弟也是聞所未聞，彭總若是不嫌小弟唐突，可否問下彭兄師承何處，也好讓小弟一長見識。」

  彭生臉上露出猶豫之色，這個時候他邊上的林小嬋有些撒嬌般地道：

  「小妹也很好奇呢，到現在小妹都還不知道彭郎你是哪裡人，又是從何處學來這一身本事，不過彭郎若是不方便說，小妹絕不勉強。」

  那彭生看著林小嬋，眼中有無限的迷戀愛慕，所以他咬了咬牙，最終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

  「其實俺以前只是這華山之下華陰城中的一個樵夫，小半年前偶然在山中撿到一份劍譜，照著上面所記劍法修習了幾個月，這幾日見到你們在這裡比武，一時手癢才特意上台試試，沒想到……」

  「什麼，你才習劍習了幾個月？」

  紫千山身軀一震，情不自禁地發聲打斷了彭生的話，而林小嬋同樣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劍譜！

  兩人的目光不經意間碰在一起，卻又迅速各各移開。

  ……

  朝陽峰觀日台上的山風極大，紫千山等人之間的交談，雖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但離開三丈範圍之內，就很難聽的清楚了。

  當然，對於李靖這樣的大道士來說，是沒有任何影響的，只要他願意，甚至能聽清山腳下麥田裡的蟲鳴聲。

  李靖沒有特意偷聽人家談話的意思，只是那些交談聲不停鑽進他的耳朵，過了一會之後，李靖起身示意金吒跟他來到了觀日台的懸崖邊。

  「爹爹，怎麼了？」

  金吒有些不解地問道，他正聽劉大有那些兄弟將講江湖上的故事聽的入神呢。

  李靖抬首望著遠方，東方的天際此時已經隱現一縷霞光。

  「能不能答應爹爹一件事情。」

  他想了一下道：

  「就是這兩個月我們遊歷的旅途中，不論碰見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出手，就像個普通人一樣去經歷這段旅程。」

  「為什麼？」

  「哦，因為當初為父下山的時候，你爹爹的師傅也是這麼交待我的啊，要為父從崑崙一步步走到朝歌，親歷紅塵卻又不能真正融入其中。」

  「這對我們練氣士來說，其實是一個煉心的過程，世間有太多的悲歡離合，亦有許多讓人意難平之事，我們管不過來的……你管了第一件，就會管第二件，第三件，直至無數件，那時你該怎麼辦？不管，我們會道心難定，管了，和紅塵俗世牽扯太多因果，浪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只會耽誤了自己的修行。」

  「所以在世人眼中，我們練氣士大多冷漠無情，避居山林，遠離紅塵，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仙路漫漫，心關第一，只有讓自己的心志超凡脫俗，不受紅塵牽絆，這條路才能堅定地走下去！」

  「金吒，你能答應為父的這個要求麼！」

  金吒聽得有些似懂非懂，但想著這些日子和老爹的關係有所緩和，所以也就乖乖地點了下頭。

  一輪紅日已經躍出雲海，將無邊雲海染成一片金黃之色，氣象瑰麗萬千，華山朝陽峰的日出，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李靖卻突然嘆了一口氣，略帶嘲諷地低聲說了一句話。

  「太陽底下，哪有什麼新鮮事！」

  話聲未落，他的身後響起了刀劍出鞘聲，以及劉大有等人的怒吼聲。

  金吒回首望了一眼，咦了一聲，接著想也沒想地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