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四二 弗洛多的選擇與自由聯邦的道路

  勝利日第一百一十二天……

  斷艦城，黃沙連天，弗洛多下了浮空艦，看著沙塵中那兩艘斷裂後拼在一起的帝國戰艦，皺起了眉頭。

  「將軍……」

  

  地精侍從小心的勸解：「佐爾德閣下雖然值得信賴，但這座城市非常危險。」

  「最初這座城市是帝國的監獄，關押著很多窮凶極惡的罪犯。監獄在帝國跟赤聯的戰爭里被摧毀，罪犯們殺掉了看守，自己在這裡建城。」

  「後來這裡成了藏污納垢的地方，逃亡的罪犯、反叛的奴隸、隱姓埋名的邪神信徒都躲到了這裡。統治他們的黃金王和鐵面王也是很神秘的傢伙，至今沒人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

  弗洛多擺手說：「我不是為安全擔憂，雖然還不是傳奇，可我身上的魔導武器不是吃素的。」

  「而且在主位面，什麼黃金王鐵面王，還敢對聯邦艦隊的副參謀長不利嗎？」

  帶著經歷了史詩大戰後的豪邁氣度，弗洛多笑道：「隨便調艘巡航艦，在空礁軌道上一次齊射，整座斷艦城都會消失，一對鬼鬼祟祟的縮頭地鼠有什麼好怕的？」

  他也只是疑惑，原本的計劃是三天後代表瑞瑪科元帥去唐古斯神殿山參加聯邦成立慶典，可佐爾德非要他今天就到斷艦城，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面談，問細節還神神秘秘的說「到時候你絕對會滿意的」。

  估計就是又救出了多少半身人奴隸，給自己送人情，然後拉自己入伙吧。

  弗洛多這麼想著，登上斥力車，為佐爾德早前發出的邀約頭痛。

  佐爾德這傢伙，不知道轉了什麼性子，儼然以「人民的代言者」自居，想要把法師聯合會那套選舉制度用在聯邦上，讓聯邦大執政官這麼重要的職位直接由選票決定。

  這段時間佐爾德一直在各地遊走，宣傳造勢，還想讓弗洛多退役當他的搭檔。

  這事弗洛多自然不願意摻合，不過他的確在認真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合格的軍人，雖然轉信了自由女神辛西婭，也算不上虔誠信徒，到現在還沒晉升到傳奇。

  根據救世同盟各方的協議，聯邦艦隊的主力駐守在新的印記城位面，隨時準備迎擊再度入侵的外敵。

  但大家都清楚，十年之內是不會再有什麼外敵了。算上赤聯跨出費恩世界的遠征，說不定百年之內都無戰事。

  危急時刻代表瑞瑪科奔走各方的弗洛多，在這樣的時代，繼續留在軍隊裡顯然沒有什麼意義。

  回到石蜥山，脫下貴族的外衣，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是弗洛多一直希望的生活，戰爭真的結束了。

  可一想到在赤聯里已經身居高位的山姆，還有跟諾里艾一起受費恩冒險者們崇仰的皮克，弗洛多心底那絲火焰就總是滅不掉。

  自己應該還是能做點什麼的……

  斥力車在警衛車的簇擁下掠過街道，張張不同種族的面孔閃現，雖然大多都蒙著飢餓、困窘、勞累之類的沙塵，但大多也都在笑著，是那種世界已經安定，對未來懷著憧憬的笑。

  弗洛多心底的火焰燃得更高了，是的，他還能做點什麼。

  不只是為石蜥山人，也不只是為了半身人，而是為了這個從帝國的廢墟中站起來，重新凝聚為一體的新國家裡的所有人。

  他們中的親人在過去幾年裡，不是成了費恩尋求世界之路的犧牲品，就是在保衛世界的戰鬥中犧牲。

  弗洛多永遠不會忘記，在他將帝國造船廠跟聖階城留守部隊集結起來後，為了抵禦隕星天災，為了搶救受難民眾，無數原本忠於帝國的軍人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其中一個年紀還沒他大的飛舟駕駛員被隕石砸傷，臨終的時候握著弗洛多的手說：「我死以後，世界會和平的，大家會幸福的，對嗎？」

  弗洛多當然只能說對，於是那個半精靈小伙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只顧著過自己的安寧日子，真的是太自私了啊。

  弗洛多浮想聯翩，直到抵達市中心，也就是那兩艘斷艦相交的地方，侍從提醒才回過神。

  斷艦已經只是裝飾，外層有一圈非常堅固的建築支撐著，也是這座城市的統治者黃金王和鐵面王的辦公場所。

  「啊哈，弗洛多，好久不見，想死你了！」

  佐爾德像主人一樣迎上來，跟他來了個親熱的擁抱，沒有把他直接拎起來而是彎腰的姿態，讓弗洛多很是意外。

  這傢伙似乎真的有了很大變化啊……

  「黃金王和鐵面王？」

  弗洛多隨口問到這裡的主人，佐爾德眯著眼笑道：「他們還有點不好意思，等會再見你。」

  不好意思？

  弗洛多無語，在傳聞里這兩個可是很厲害的傢伙。

  黃金王深受商業女神眷顧，總是能把各種人擰成一股繩。鐵面王則冷酷無情，掌握著斷艦城的明暗勢力，把這座由十多萬罪犯和奴隸匯聚起來的城市治理得秩序井然。

  「那麼……弗洛多，想好了嗎？」

  客廳里，佐爾德親手給弗洛多倒茶，笑容可掬的說：「投身我的事業吧，為造福聯邦人民而奮鬥。」

  跟當年那個冷泉伯爵完全不是一個人了啊！

  弗洛多苦笑：「為什麼不找瑞瑪科元帥？他才更合適啊，我這麼一個小人物算得了什麼？」

  佐爾德攤手：「瑞瑪科元帥願意的話，就不是他來當我的搭檔，而是我當他的搭檔了。」

  這話說得坦誠，論名望的話，影響力只在魔法師和魔工士圈子裡的佐爾德，哪能跟瑞瑪科比。

  不過瑞瑪科是不會從政的，他是軍神修瑪的代言者，哪怕忍受百年孤寂，也要駐守邊疆守衛世界，這是他正在踐行的信仰。

  弗洛多明白了，佐爾德找他，就是想通過他拉攏那些信賴瑞瑪科的民眾。畢竟在大家眼裡，他是瑞瑪科的親信。

  「幫你推動大執政官的選舉制嗎？」

  弗洛多嘆氣：「讓至少上億人來選，會不會太混亂了啊。」

  嚴格說自由聯邦現在還沒成立，只是以辛西婭為首的「自由神系」以及附屬的凡人勢力達成了共識，相關工作正在緊張進行中。

  三天後在唐古斯神殿山舉行的會議，會最後敲定各項細節，包括國旗、首都乃至政體細節。

  當然，以弗洛多的閱歷，也知道很多事情早就達成了共識。

  佐爾德淡淡笑道：「當然不會直接選，自由聯邦是由各個獨立國家聯合起來的，會先由各個國家選出代表，再由這些代表來選大執政官。」

  弗洛多很好奇，佐爾德一副積極進取的樣子，對大執政官這個位置勢在必得，這到底是太過自信，還是另有內情。

  他直接道：「說實話，這個大執政官，除了海瑟薇……陛下，其他人都很難讓大家信服吧？」

  佐爾德呵呵擺手：「聯邦大執政官不過是救世同盟自由神系之下，幫助諸神和各大勢力打理雜事的執事。海瑟薇陛下雖然還是人神一體，但已經沒必要關注這種凡人俗事了。」

  弗洛多愕然，那你爭個什麼勁呢？

  「弗洛多啊，你都沒察覺到，這是一條新的道路嗎？」

  佐爾德晃著茶杯說：「海瑟薇陛下拿出了一套很成熟的政治體制，是在法師聯合會的體制上做的改良。」

  「大執政官雖然是由各國代表推選，但那個代表僅僅只是個名義，不會有誰去出任。」

  「只要徵集到一百萬人的誓約，就能作為候選人，列入投票清單。再由每個國家有選舉資格的人投票，誰在哪個國家拿到的票多，就能獲得那個國家的代表權。」

  「海瑟薇陛下說這是在另一個世界經過了幾百年實踐，證明了既能兼顧各個國家利益，又能讓聯邦團結一心的完美方案。」

  「我做過推演，的確也找不到更合適的方法。」

  「這麼一來，就會出現一種狀況。」

  佐爾德的嘴角翹了起來：「在諸神注視著凡人，凡人也能直接與諸神溝通的時代，能贏得大多數人擁護的大執政官，必然融匯了諸位神祇的神意，在諸神的信仰中求同存異，同時又是光明而神聖的，這是一條新的信仰之路。」

  果然，弗洛多心說，佐爾德是把這事當作晉升神祇的道路了。

  關於自由聯邦的政體設定已經有了草案，弗洛多也了解一些。

  聯邦會設置大執政官、聯邦議院大議長和至高大法官三個職位，分別執掌行政、立法和律法。大執政官相當於把立法和律法權責切割出去的國王，是最崇高的職位，目前議定的是十年換一屆，連任不能超過三屆。

  他想了想，搖頭說：「大執政官管的是凡人怎麼過日子，這條道路恐怕沒有永恆不變的方向，不然就成秩序女神了。」

  「以後每選舉一屆，都會產生無盡的紛爭吧。人們會越來越聚焦在一些小事上，分歧也會越來越大，這條道路會越來越狹窄啊。」

  佐爾德眼中光彩閃爍，不迭點頭：「弗洛多你說得對，我的眼光果然不錯，你正適合當我的搭檔。」

  「你的推演沒錯，這條道路只會不斷分裂出新的分支，每一屆大執政官都會想方設法的開闢新道路，不然就會破壞他跟選民們締結的誓約。」

  「可是，作為最初的開闢者，奠定這樣的道路，確立道路總的方向，不就足夠了嗎？」

  「以後不管有多少新的道路，反正不能永遠指引凡人，到時間就換別人，讓人們永不厭倦。」

  「由凡人自己選擇，至少讓他們覺得是自己在選，這就是……民主。」

  佐爾德聳肩：「或許我會成為民主之神呢。」

  弗洛多品味著這個新詞，覺得完全咀嚼不出其中的味道：「民主……」

  佐爾德說：「這也是海瑟薇陛下的指點，她說，這是避免像赤紅諸神那樣包攬一切，不管成功還是失敗，讚美還是埋怨甚至詛咒，都背負在身上的最佳辦法。」

  「這也很符合自由的定義嘛，凡人既然是自由的，做出的選擇就全由自己負責，民主就是這個意思。」

  弗洛多張嘴，想說實際上凡人哪知道自己做出的選擇意味著什麼呢？

  有諸神在上，蠱惑和誘導他們做什麼選擇，目的不都是讓他們獻上靈魂嗎？佐爾德你到處奔走，做的不就是這種事情？

  可弗洛多不是最初那個單純的半身人少年了，他知道凡人活著，面臨的所有選擇，都只是在最壞和更壞之間挑選，完美的理想國已經跟著特蕾希婭陛下沉到了不朽之淵裡。

  念頭飛掠，他閉上了嘴。

  再轉念一想，弗洛多說：「老唐古斯和莫德溫他們肯定會非常歡迎這樣的選舉。」

  不僅僅是這兩個，羅文娜也必然非常歡迎。

  當然，商業神殿更求之不得。

  要贏得凡人的擁戴，就必須說清楚自己的主張，這必然需要動用各種宣傳工具，老唐古斯和莫德溫他們掌握的信息渠道會多出一筆固定生意，圍繞著大執政官選舉乃至執政路線的討論，更會吸引所有聯邦人的關注。

  要傳播信息，推動輿論，金蒲耳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

  想到這，弗洛多心中又掠過一絲陰霾，這意味著，以後誰金蒲耳多，誰就能更多更持續的影響凡人。

  佐爾德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也猜到他在想什麼，不以為然的說：「大執政官能管的事情就那麼多，包括大議長和大法官在內，不都是在讓凡人更好的侍奉諸神的前提下，讓凡人自己決定該怎麼過日子嗎？選誰都沒太大的差別。」

  不僅僅是為了侍奉諸神吧？辛伯納羅文娜這些人都沒像你這麼積極，就是因為大執政官首先得照顧好他們的生意。

  在帝國時代，英明如特蕾希婭女皇，都得顧及魔法師和貴族們的利益，換成權力遠不如皇帝乃至國王的大執政官，自然更是不如。

  而這一切，還蒙上了一層佐爾德所說的……自由的皮。

  弗洛多又啞然失笑，把這些想法驅散，自己也是太奢求了。

  不管是不是被蠱惑和誘導的，凡人終究能有自己的選擇，這跟舊時代比已經強得太多了。也比由諸神限定方向，逼迫凡人必須走一條道路的赤聯自由得多。

  「怎麼樣，弗洛多……」

  佐爾德再一次催促：「來幫我吧，未來我可能會成神哦，到時候你跟在我後面，說不定也能開闢出一條道路，晉升到神祇。」

  「好吧或許你不在意成神的事情，那麼也總該對凡人該過什麼樣的日子，該有什麼樣的未來有些興趣吧。」

  「聽起來你並不是對自由諸神都滿意，那麼就站到更高的地方，給人民做出你認為該做的指引。」

  弗洛多覺得這事太懸乎，勉強笑道：「讓我考慮下吧，等神殿山會議結束了……」

  佐爾德忽然拍起巴掌，兩個人從外面進來，看樣子已經等在外面好一會了。

  佐爾德指著兩人說：「他們就是斷艦城的主人，這個是黃金王，這個是鐵面王。」

  他露出深沉的笑容：「當然，你該比我更清楚他們。」

  見到兩人，弗洛多瞠目結舌。

  黃金王是個地精，正是他在克斯特那會認識的地精工匠奈斯蓋！

  鐵面王和他一樣是半身人，就更熟悉了，雖然形貌氣質都有了巨大變化，可弗洛多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戈米斯！

  奈斯蓋跟戈米斯有些忐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他們雖然是斷艦城的主人，但在佐爾德面前不過是渣渣，已經是瑞瑪科元帥的親信助手弗洛多，跟佐爾德也是同一檔次的存在。

  「他們隱姓埋名，在這裡打下了一片基業……」

  佐爾德笑著說：「我也是前不久才從洛希弗斯那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還有跟你的關係。」

  「現在，這個秘密作為小小的禮物送給你，滿意吧。」

  弗洛多都快熱淚盈眶了，當然滿意！

  奈斯蓋這個老熟人不說了，他跟山姆和皮克相見的時候，說到的最大遺憾就是少了戈米斯。

  給奈斯蓋遞了個好久不見的友善眼神，弗洛多跟戈米斯對視，心中波瀾翻滾。

  多少年了啊，這傢伙，居然跑到這裡來當鐵面王了。

  不管經歷了什麼，只要活著，活得好好的就好。

  在弗洛多的注視下，戈米斯眼中那些警惕、漠然、迴避之類的雜質漸漸消散，跟弗洛多一樣漸漸湧起霧氣。

  但最終，這個原本彌散著陰桀冷厲氣質的半身人，低下頭，用卑微的語氣說：「弗洛多……將軍，見到您真是榮幸。」

  弗洛多呆了片刻，嘆著氣對佐爾德說：「我答應你。」

  的確，成神什麼的不關心，他還是想加入到新的時代里，讓這個世界能多多少少做點改變，更好的改變。

  為了戈米斯，為了犧牲的戰士，也為了自己失去的友誼。

  ………………

  「都是海瑟薇的謀劃嗎……」

  赤紅神國已經大變樣，歐蘿拉跟凱薩琳、菲妮、緹娜等人正舉著圖紙，帶著魔女英靈們用空間晶格到處搭積木，像玩我的世界那樣玩得不亦樂乎。

  李奇跟小紅在一旁瀏覽主位面的最新消息，看到自由聯邦即將在神殿山舉行建國典禮，附帶的各類細節，讓小紅嗤笑不已。

  「可憐的娃，她還不知道建國同志都在搞川個代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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