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斷子絕孫

  與張長庚、張朝璘、劉兆麒等坐鎮後方的文官督撫不同，滯留貴州的清軍將帥都曾追擊進雲南，企圖對永曆皇帝趕盡殺絕。

  在七星關之戰、炎遮河之戰、滇南之戰等歷次大戰里，死在他們手上的明軍超過二十萬。

  他們不光在戰場上對明軍造成重大損失，在戰場外更是血債纍纍。

  在占領雲南的幾年時間裡，他們將孫可望、李定國苦心經營的基業毀壞殆盡。撤退時，又幾乎將昆明、曲靖、廣西等東部州府擄掠成白地。

  他們和明軍及朱由榔的仇怨太深了，深到他們覺得，就算馬上舉旗反正，也沒法得到寬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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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吳三桂所說，現在全國諸省都將目光看向了京畿。

  如果明軍戰敗還好，一旦他們攻下京城，很多首鼠兩端的督撫會立即改換門庭，特別是湖廣的張長庚，廣西的孫延齡、孔四貞夫婦。

  其中孫延齡、孔四貞夫婦是因為實力太弱，沒法抵擋明軍兵鋒；湖廣則早和明軍穿了同一條褲子。

  再加上態度曖昧的江西，貴州已處於里三層、外三層的重重包圍之中。屆時，貴州清軍將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此處，廣西提督線國安把心一橫，大聲道：「王爺，你說得沒錯，不能在貴州呆下去了。我們必須出兵。」

  「出兵！出兵！」南一魁振臂高呼。

  李本深、張國柱等幾個洪承疇留下的標營將領，亦紛紛附和。

  「出兵！干他娘的。」

  此前，他們因被剋扣糧餉和挖牆角，對吳三桂心懷怨恨，恨不得吳三桂馬上去死。

  可在偽明的威脅下，他們僅用了一刻鐘，便統一思想，將吳三桂重新視為主心骨和唯一救星。

  李本深單膝跪地，抱拳道：「王爺，大家都聽從您吩咐。您說，這一仗該怎麼打。」

  吳三桂沒有立即回應，而緩緩看向眾人。

  眾人亦單膝跪地，齊聲道：「聽從王爺吩咐。」

  「好！那老夫就義不容辭了。」

  吳三桂拿出另一份聖旨，那是康熙皇帝親自蓋印的征東大將軍任命書。他奉朝廷之命，再次節制滯留在貴州的所有清軍將領。

  接著，又宣讀早已想好的出黔方略。

  貴州群山環繞，道路狹窄，數萬大軍擠成一團根本走不動。於是這次兵分南、北兩路，分別途徑湖南、廣西向廣東進軍。

  吳三桂自領北路軍，沿多尼返京的路線，取道鎮遠衛進入湖南沅洲，然後跨過寶慶、衡州，由廣東北部進攻韶州府。

  他的女婿胡國柱為南路軍副帥，取道都勻府，經獨山州進入廣西南丹、河池。

  為了這次軍事行動，吳三桂已將全省所有的錢糧提前運往鎮遠和都勻，只等大軍路過，便可以帶上一起出發。

  反正貴州即將放棄，他下令全省地方官府，最近半年肆無忌憚地搜刮，能刮多少刮多少。

  為了激勵南路軍的士氣，吳三桂甚至花了四百兩，在獨山州蓋了個「天下第一水司樓」。

  樓內，全是都勻一帶山上擄來的各族美女；樓外，全是抓來充當輔兵的各族苦力。

  吳三桂又道：「朝廷有旨，凡貴州、湖廣、兩廣地方，須全力配合我部，一舉殲滅兩廣餘孽。如有不遵者，殺無赦。」

  此話一出，所有將領的雙眼都閃起亮光，臉上充滿貪婪之色。

  這道命令，是讓大家放開手腳隨便干啊！

  廣西北部和湖廣南部雖然貧苦，老百姓還是有一些的。

  一路搜掠財富，抓捕壯丁，他們很快便能以老部下為骨幹，重新拉起一支足夠數量的軍隊。重新叱吒兩廣，就在眼前。

  線國安道：「王爺，線某在廣西還有不少舊部，這次線某就走南路。孫延齡和孔四貞若是不聽話，老子便代太后太后誅此逆賊。」

  李本深是洪承疇的舊部，又是高傑的外甥，在湖廣、江西、南直隸有很多關係，便選了北路軍。

  其餘將領亦紛紛表明心意，各自按西征前的轄區和勢力範圍，選定一個從征方向。

  不到一個時辰，一個野心勃勃，又極其團結的東徵集團軍便宣告成立。

  十天之後，數萬大軍從貴陽出發，浩浩蕩蕩地向東北、東南方向前進。

  這兩路軍不計損耗，徵發所有看得見的青壯，壯實者編入戰兵隊，孱弱者編入輔兵隊運輸輜重。

  婦孺則全部處死，以免留給將來收復貴州的雲南明軍。

  七月中旬，貴州的四、五萬清軍急劇壯大到十餘萬，南、北兩路，每路都超過五萬。

  鎮守黔楚的總兵李如春、王平、陳德等將領見貴州軍攜聖旨而來，只好率部投降。

  吳三桂輕而易舉就占領了沅州、寶慶等大城。

  衡州守軍投降時，北路軍已成為一支數量高達六七萬的龐大軍隊。

  就在北路眾將以為下一步是南下廣東的時候，吳三桂忽然下令全軍北上，向長沙進軍。

  「張長庚、劉兆麒、袁廓宇皆是逆賊，我等奉旨討逆，有功無過。」

  李本深、南一魁等參與北路軍的將領已經感覺有些不對，不過吳三桂拿出湖廣暗通偽明的證據，他們無話可說。

  於是，這支軍隊又調轉方向，向長沙、武漢殺去。

  在一片混亂，各地守軍不知道該遵從督撫命令，還是遵從朝廷聖旨的時間裡，整個湖南幾乎盡落吳三桂之手。

  南路軍的情況也差不多。

  在聖旨面前，南丹、河池的守軍不敢抵抗，很快易手。

  為了保密，孫延齡、孔四貞都沒有接到配合貴州軍的命令。他們匆匆下令柳州守將全節頂住壓力，將貴州軍堵在西面。又令鎮守平樂的馬雄率部回師拱衛桂林。

  全節這幾年和潯州明軍大搞走私，從雷朝聖、吳三省手裡賺了不少錢，對貴州那幫反賊兼窮鬼充滿鄙夷。

  不過線國安這次攜聖旨東進，立即變回名正言順的廣西提督。

  「打到廣東，端了偽帝的老巢，功勳官位、槍枝彈藥、金銀財寶，全都有了。太皇太后已經下了聖旨，你們竟然還聽孔四貞那個臭娘們的節制？」

  面對老上級，全節哪裡頂得住，很快便被線國安說服，加入南路軍的作戰序列。

  在胡國柱、線國安的兵鋒下，柳州竟然直接倒戈，孫延齡、孔四貞大驚失色，連忙帶著親兵乘船逃亡梧州。

  沒想到，江船在半路就被馬雄攔下。

  面對質問，馬雄這樣對孔四貞道：「大帥一生英明，卻慘死在李定國手上。你受太皇太后大恩，繼承大帥衣缽，竟和明賊私通，真是罪大惡極。」

  是夜，孫延齡、孔四貞夫婦及隨行家眷被盡數推至灕江邊斬首。

  至此，東江叛逆孔有德徹底斷子絕孫，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