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長臂管轄

2024-07-18 07:41:37 作者: 黑咖啡少糖

  四川是中國傳統的食鹽產區,敘州府一帶產量尤其巨大。

  敘州開鑿鹽井采滷的歷史悠久,可上溯到東漢章帝時期,聞名於唐宋。

  明正德年間,當地人在敘州富順縣境內的釜溪河西岸淺灘發現一種「自流水火井」。這種井不僅可以自動流出滷水,同時還會冒出一種可用於熬鹽的可燃氣體。

  這讓富順縣一躍成為西川最大的產鹽縣,到了天啟年間,火井沱(發現自流井的淺灘)已是一個井灶星羅棋布、天車鱗次櫛比的新鹽區。

  新年過後,朱由榔便派人到敘州通知當地官府全力熬鹽。經過兩個月突擊生產,再加上大昌、大寧大半年積存,如今明軍手裡已備有食鹽數萬擔。

  賀珍當然很想把這些存鹽變現,但他謹遵朱由榔叮囑,擺出一副一毛不拔的嘴臉。.

  「十五兩一擔你還嫌貴?全是雪白雪白的上等好鹽啊,就這麼說吧,一擔川鹽摻上半擔沙子,也比你們的官鹽強。再過幾個月,三十兩一擔你都買不到哩。」

  周培公搖著頭道:「幾個月後的事,學生也說不清楚。但若這十二萬擔鹽散出去,價格肯定會下跌。若每擔降到十五兩以下,我們豈不是虧大了嗎?除非把這些鹽囤起來,一點一點慢慢賣。可賀將軍你也說了,這批鹽是用來造福湖廣老百姓的,我們怎麼能囤積居奇呢?賺這種昧良心的錢,賀將軍於心何忍?」

  賀珍聽到此話,頓時有些傻眼。

  在幾句話之前,他早前說過賣鹽是為了湖廣老百姓,沒想到周培公「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狠狠反將了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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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珍臉皮磨練得再厚,也沒法當場自食其言,只好悻悻問道:「依周大人之見,什麼價格才合適?」

  「前三萬擔,十二兩;中間三萬擔,十兩;最後六萬擔,八兩。」周培公一邊比著手指一邊報價,臉上誠誠懇懇,十足的老實人。

  賀珍連忙在心中默算,見得出的數字沒有超出預期,他心中大定,然後繼續板著臉道:「這樣我和袁帥也虧太多了,前面三萬擔再加一兩。周大人以為如何?」

  周培公長嘆一聲:「還是賀將軍會做生意,如此咱們就一言為定。」

  「哪裡哪裡,賀某被周大人殺了個落花流水啊!」

  賀珍讓周培公稍作等待,自己則大步流星趕往中軍大帳,一路上情不禁哼起了小調。

  做買賣本來就要討價還價,而每擔十兩正是朱由榔定下的底價。如今靠一句話就多賺了三萬兩,他覺得自己真是個經商的天才。

  都說兵凶戰危須謹慎,現在看來,談生意更是一字千金,半句話也錯不得。

  ……

  朱由榔這幾天一直在頭疼著,轉運九萬石糧草所需江船太多,來來往往難免混入奸細。

  聽完前半截匯報,見邊界交接正好為疏浚三峽的事保密,便點頭認可這個方案。然而聽到後半截,他開始哭笑不得。

  朱由榔扶著額頭向賀珍問道:「你……你真覺得自己占便宜了?」

  「有什麼不對嗎?十二加十再加八等於三十,再一分為三就是十兩。和陛下所說剛好一樣。末將又給前三萬擔加了一兩,肯定不會吃虧。」

  「那你算算十二萬擔鹽,總共能收多少錢。」

  賀珍掰著手指算了又算,額頭上的冷汗漸漸流下。忽然,他大聲吼道:「他奶奶的,橫豎老子還虧了三萬兩。陛下稍坐,末將這就去撕了周培公那賊。」

  「算了算了。出來做生意,最講究誠信。既然你們已經議定,就不要再改了。叫他上來吧,看朕怎麼治他。」

  ……

  周培公進入中軍大帳,再次依照規矩行足大禮,又恭恭敬敬道:「陛下,前幾日清明,學生冒昧上純德山遙遙祭拜,請陛下恕罪。」

  聽到這一番話,朱由榔的眉頭鬆了一些,暗贊這個周培公當真是個談判方面的人才。

  原來嘉靖皇帝沒登大寶之前是受封安陸府的興王,府邸就在襄陽背後的鐘祥。

  嘉靖之後,歷代皇帝除隆武帝外,都是朱厚熜的直系子孫。所以純德山上安葬第一代興王的顯陵地位很高,僅次於鳳陽皇陵、南京孝陵,算是朱由榔這一系的「祖墳」。

  雖然按照大明規矩,非皇室宗親不能進皇陵祭拜,不過卻不禁民間遙拜,這也是京城和南京丟失後,淪陷子民對大明表達眷戀的一種方式。

  周培公上來就提皇陵的事,顯然做足了準備,以成本極低的方式獲得對手好感,以便在談判中爭取最大利益。作為一個沒有經商經驗的年輕讀書人,周培公今天的表現可以說很不簡單。

  朱由榔點頭表示嘉許,又問道:「純德山那邊怎麼樣?」

  「回稟陛下,學生遙遙看去,只見青山巍峨,草木蔥鬱,碑石亭林並無殘缺破損,想來守陵人還是盡心辦事的,請陛下放心。」

  「很好,你有心了,朕暫且記下。朕之前提的條件,你們都想好了?」

  周培公見自己的小伎倆似乎得逞,心中有些竊喜,朗聲道:「都想好了。正如陛下所說,我方確實應當負責轉運。學生會親自安排船隻,將九萬擔糧食送到夷陵上游五十里的石牌村,如此雙方可以避免很多誤會。」

  「如此甚好,明天送十三萬兩銀子過來吧,我軍見到銀子就後撤五十里。」

  周培公一聽有點傻眼,他本來還想說從襄陽到重慶的運費為每擔十兩,如今清軍負責一半路途,那麼運費應該折價為五兩。

  照這個思路,每天應付的銀子為一萬五千兩,怎麼突然就變成十三萬了呢?

  近十倍的差距讓他大吃一驚,顧不得運費折半的事,他連忙分辨道:「陛下恕罪,學生有一事不明。運費每擔十兩,三千石糧食就是三萬兩。這十三萬兩之說從何而來?」

  朱由榔哈哈大笑,指著賀珍道:「你們都談好了對吧。賀將軍跟朕說過,川鹽折價賣給你們,是為了湖廣老百姓能吃得起,沒錯吧?」

  「這……確實沒錯。」

  周培公一邊答著,漸漸覺得情況有些不對。他戰戰兢兢又問道:「這和十三萬兩有什麼關係呢?」

  「太有關係了,」朱由榔指著貴州的方向露出笑容,「朕聽說吳三桂最近也很缺鹽,應該問你們要了吧?」

  一瞬間,周培公的前心後背都被冷汗浸透。

  襄陽那幾個人之所以敢讓周培公來討價還價,就是覺得明方不知道吳三桂的態度。

  周培公亦十分盡力,來之前做了許多準備,甚至對著鏡子演練了一番,做好了「玉石俱焚」的表演。

  如今看來,對方似乎早就看透湖廣的所有底牌。

  他忍不住在心裡暗想:「他……既然他早就知道湖廣沒有退路,為什麼還要賣鹽。等到吳三桂舉旗造反,他再率部掩殺過來不是更好嗎?」

  周培公支支吾吾道:「是……是是。貴州的輜重補給一向從湖廣轉運……」

  朱由榔冷哼一聲,義正詞嚴地警告道:「朕與吳三桂不共戴天,朕的鹽自然不能給他吃。為了保證湖廣老百姓能吃上便宜的川鹽,朕要加收十萬兩保證金。如果讓朕發現你們給貴州送鹽,哼哼,這十萬兩朕就沒收了。當然,如果你們守規矩,十萬兩自然如數退還。怎麼樣,是不是很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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