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烽煙四起(大章)
2024-07-18 07:30:58
作者: 黑咖啡少糖
永曆十四年十二月下旬,就在這春節臨近的當口,一直在不停收縮兵力的雲南清軍忽然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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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安順的八旗禁旅、義勇九營、五省綠營等共計六萬餘清軍精銳傾巢而出,兵分三路,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滇南。
此戰平西王吳三桂掛帥,清信郡王多尼監軍,王輔臣、王屏藩、張勇等十餘名總兵以上高級將領分頭指揮,真是將星璀璨,陣容豪華。
洪承疇坐鎮昆明,親自籌集西南五省錢糧,四川李國英、湖廣張長庚都受到京師嚴令,不敢再剋扣截留運往雲南的錢糧物資。
洪承疇刮地三尺,在昆明、曲靖、安順等十幾個州府抓到十餘萬民夫,用人力運輸的方式將補給源源不斷地向前線的輸送。
雲南清軍空前團結,志氣滿滿,誓要占領臨安、元江兩府,搶奪驚人的財富,同時將南北明軍攔腰切斷,一舉端掉偽帝朱由榔的老巢。
清軍中軍剛越過路南州,就看見明軍的第一道烽火在官道不遠的一座小山上升起。此處距離開遠還有兩百餘里,真不知道明軍是如何在這種地方長期潛伏一支監視部隊的。
「賊人的探子距離我們這麼近嗎?」
看到從身側沖天而起的烽火後,吳三桂漫不經心地下達了命令:「派一隊人上山去,把暗哨的賊人都抓來,記住,要抓活的!」
清軍大部隊毫不停留,繼續向前行軍,似乎想對烽火視而不見。
在清軍士兵包圍小山包的時候,上面的烽火還在斷斷續續地升起,顯然明軍哨探還在努力地匯報著敵情,利用不斷變換的狼煙,傳遞著複雜的軍情信息。
「手腳真夠慢的。」
吳三桂花一個時辰行進了四五里,又看到下一道烽火在遙遠的前方升起,顯然在重複上一道烽火的信息。
他知道這樣的信息傳遞無法阻止,軍情告急的烽火狼煙,將會在滇南的崇山峻岭間升起,將消息快速傳回臨安府。
清軍就算是插上翅膀,也無法追上這種跨越空間的消息傳遞速度。
這天夜裡,吳三桂等人安營紮寨後,清軍搜索小分隊從後面押回來四個五花大綁的明軍士兵。
一身血污的陳二也在其中,他剛才奮力地保護著那堆篝火,儘可能地延長它向後方發出信號的時間。
聽說抓到了幾個明軍的探子,吳三桂親自審問,數個心腹大將站在平西王兩側,連多尼也在一旁看熱鬧。
「你叫什麼名字,如何能在此潛伏,哪些土司給你們掩護行蹤?」吳三桂指了一下為首的陳二,「只要老實招來,饒你們四個一命。」
「狗賊!」
陳二大罵了一聲,憤怒的吼聲和口中的血沫一起噴了出來。
「狗漢奸,賣國賊!」
其他三個被俘的明軍,也使出全身的力氣,和陳二一起痛罵。
無論清軍詢問他們什麼,這四個人都不做回答,只是一個勁地痛罵吳三桂。
吳三桂這十幾年已經練的臉皮鐵厚,也不惱怒,淳淳勸說道:「當今聖天子在位,求賢若渴,最敬重勇士。你們四個人深入我境二百里,潛伏那麼久,可見都是有勇有謀之士,何不棄明投清。本帥可保舉你為守備,假以時日,升任游擊將軍也不在話下。」
「我只是一個把總,」沉默了片刻後,陳二終於開口透露自己的一點信息。
「那也是軍官啊,」吳三桂一看勸降有戲,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最近抓到的游兵散勇中肯投降的越來越少了,讓他「拉人下水」的愛好無從施展。
眼前這人是直屬於滇南的軍官,肯定知道不少有用的情報,比如說烽火信號怎麼破解就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他又一次問道:「你姓甚名誰?你這樣的壯士竟然只是個把總?為何不投效朝廷?」
見陳二又一次陷入沉默,吳三桂的女婿郭壯圖也在邊上幫腔:「壯士為何連名字都不肯吐露,可不要痴迷不悟,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啊。壯士有勇有謀,將來前程遠大,說不定還能憑軍功拿到爵位,在青史上留下美名啊。」
「我頂天立地,怎麼叫死的不明不白。」
陳二剛才沒有說話,不是在猶豫,而是在琢磨如何發出最後的吼聲,郭壯圖的話讓他理清了思路。
「我追隨嘗寧伯轉戰天下,追隨晉王保護天子,討伐虜丑,乃堂堂大丈夫所為,怎麼不明不白了?」
「哈哈,美名,我早已經有了。」陳二說得興起,哈哈大笑數聲:「即使我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把總,以後我兒子和後代子孫還可以堂堂正正為我祭上香火,敬他們的老子、爺爺是個為國效力而死的漢子。
在英烈祠內,我的名字和無數英雄好漢並列。等陛下中興大明、驅逐韃虜,我便是曾跟隨他征戰天下,為國出力的功臣,如此,死又何懼?
你們這些人也不會死的不明不白,吳三桂,你認賊作父,將來書上也不會少了你的名字,不過和我不同,你註定要留一個千載罵名,將來人們提起吳三桂這個名字時,只怕人人都要唾棄鄙視,罵一聲男盜女娼。」
陳二的幾個屬下也紛紛叫了起來:「頭兒,說得好,痛快、痛快。」
郭壯圖聞之大怒,他是吳三桂的女婿,這句男盜女娼不是連他也一起罵了嗎?他轉向吳三桂大聲道:「此人言語污穢狂悖,請大帥將他推出去斬首,以儆效尤。」
「哈哈,哈哈,雷帥會替我們報仇,陛下會替我們報仇……」
……
連綿不絕的烽火將清軍來襲的消息傳回滇南,多達數萬的數量讓明軍上下大為震動。整個滇南立即全民動員,防備這次空前龐大的敵情:
在開遠,小龍潭煤礦立即停工,一千多煤礦工人帶著挖掘煤層的鐵鍬撤回開遠,在城池附近修築防線。
閻惟龍深知自己不是什麼傑出指揮官,因此參照吳三省在通海時的防守策略,在城池周圍開始挖掘密密麻麻的壕溝和射擊陣地。
開遠是整個滇南明軍的橋頭堡,他不允許自己有一絲失敗的可能。
在蒙自,張國用和趙德勝第一時間點齊蒙自所有兵馬,前往開遠右側設立營寨。堆滿秋糧的倉庫被打開,一車接著一車的糧草往開遠前線運送,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在元江府,彭應伯、何起龍等秦系將領打開武庫,數以千計的交銃被分發到士兵手裡,然後渡過河流,向建水、開遠進發。
開、蒙、建附近幾乎所有土司都點起土兵,由各個偏僻的村寨向前線靠攏:
石屏州龍在田的子侄們幾乎全部出動,一千多彝兵浩浩蕩蕩地離開龍朋城,向建水聚集。
教化三部司的兩千沙兵在副首領祿昌賢的帶領下氣勢如虹,誓要用一場勝利來洗刷沙定洲叛亂帶來的恥辱。
連最貪財的幾個土司頭領也殺掉了清廷派來密使,把屍首扔進豬圈裡餵豬,並且對之前出賣情報的行為悔恨不已。
各個山寨走出的隊伍像山間的涓涓細流,順著山勢向下流淌,越聚越大,奔騰而下,湧向開遠前線。
「龍兄弟,最近可好呀?」
「別提了,婆娘和娃娃天天都在砍柴,沒工夫在家做飯,很不好啊。沙兄弟你那邊怎麼樣?」
「哈哈,我們家也是,你們那邊的礦山收一擔柴火多少錢?」
「還不是二十文,天殺的王國沖,他怎能那麼摳門呢?」
「現在礦上時興燒煤,柴火不好賣咯……」
兩個部落的人走了一路,表面非常親熱,心裡都在互相鄙視對方。
現在誰還賣柴火,都在賣成根的木料。無論是礦上還是安南的造船廠,都需要大量木料,用最時髦的話說,這叫產業升級,一根上好的木料頂幾百擔柴呢。
各村各寨的土司們這一年多時間裡源源不斷地獲得財富,超過了以前任何一年的勞作所得。更重要的是發覺他們在官府眼裡像了個人,而不是低人一等的賤民。
哪朝哪代的少民能下山勞作,賺取和漢民一樣的工錢,甚至還能領取所謂的「轉移支付補貼」?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好年景,砍砍樹,種種茶就有大把大把的銀子進帳。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決定,武裝保衛這樣的好生活。
……
整個滇南幾乎在幾天之內就變成了一個大兵營,沒有最高統帥的號令,只有一個共同的信念:誰來我們的地盤搶錢,就用長矛、刀劍和火銃打碎他們的狗頭。
他們都知道,李定國和朱由榔這些主帥不在滇南,白文選這樣的宿將也不在滇南,要保衛來之不易的財富,只能靠他們自己努力了。
礦業公司總經理王國沖接到消息震驚不已,第一時間就想到自己手裡的兩萬多礦工。
放在平日,王國沖連動都不敢動「武裝礦工」的念頭。他早就覺得自己手裡人實在是太多了,兩萬多壯丁,其中還有不少是身經百戰的俘虜,一旦拿起武器,那將是滇南兩府最強的軍事力量。
閻惟龍、張國用這些大將手裡的兵都沒有自己手裡的礦工多啊。
只要被人嗅出一絲造反的味道,王國沖覺得以自己在明軍中的根基,肯定沒有人會為自己說好話。唯一信任自己的皇帝又在千里之外,到時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只是清軍來勢洶洶,他認為自己絕不能無所作為,與其被幾個大將忌憚,「控制」起來,不如踴躍抗清,表明立場。
用什麼方法呢?王國沖苦苦思索,終於想到最光明磊落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
「來人啊,有請閻帥、張帥、趙帥,個舊礦業公司召開緊急股東大會。」
「總經理大人,這次的議題是……」
「武裝保衛礦場,」王國沖想了一下,決定還是說得詳細些,「請諸位大人多帶點軍官過來,就說這裡有兩萬多人,要停工打仗,讓他們趕緊過來接手指揮。」
……
王鐵錘原來是新興州鐵爐關的一名鐵匠,去年他從通海縣用獨輪車運了四擔軍糧而來。
有一門好手藝的他在官府的支持下,張羅起一個屬於自己的鐵匠鋪,甚至還收了兩個學徒。
這天他的鋪子裡來了一個似官非官的人。
「你就是王鐵錘?」
「老鄉請回吧,本店近日不做生意。」王鐵錘埋頭敲打著一把長刀,忙得頭也沒有抬。
「都是開張做生意的,有客人要打造東西你們不接?」來人提高了聲音,語氣之中似乎有點惱怒。
王鐵錘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像是個有身份的人,連忙深深做了個揖,接著道:「客官恕罪,韃子來犯,小人要打造兵器,實在沒時間打其他東西。請您換一家吧。」
「我是個舊礦廠的人,奉命前來打造一萬個鐵槍頭,就是要用來殺韃子的。五天之內就要用,你們小店能打多少,要多少錢一個,痛快報個數,我們廠里多的是銀子,一分錢也不會少你的。」
那客人一報上礦場的名號,立即顯得財大氣粗,整個滇南誰不知道礦場就是銀山。
「一萬個鐵槍頭……」
王鐵錘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麼龐大的數量,整個臨安府的鐵匠日夜趕工,五天之內也趕不出來啊。
「客官恕罪,這麼多,實在趕不出來。五天……本店最多只能打兩百個。再多莫不說沒那麼多鐵,就是有,也沒那麼大爐子煉。再說,就我們師徒三人也忙不過來呀。」
「爐子,鐵,人……」那客人沉思了一會,大聲問道,「礦上有大把的爐子,鐵器有的是,壯漢成千上萬,你敢不敢來礦上教大家一起打。」
王鐵錘簡單思索了一下,覺得還真的可以,不要求美觀的話,打造一些槍頭矛頭不費什麼事,有很多工序都可以交給純力工來干。
「怎麼不行?客官稍等一會,小得收拾一下吃飯的傢伙。」
那客人終於完成了一項任務,心情好了很多,在等待王鐵錘收拾打鐵工具的時候,他忽然想起還沒談報酬。
礦場不是官府,沒有強征百姓的權力,每筆花銷都是要入帳的,萬一帳不對自己還要受罰。他急忙問道:「師傅,你們這一趟工錢怎麼算?」
「工錢?打韃子還要什麼工錢,官爺莫不是看不起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