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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我要投降

2024-07-18 07:29:11 作者: 黑咖啡少糖

  兩軍戰線本來就很長,全軍突擊後敵人退得太快,導致明軍隊伍也成扇形發散,四面八方到處追擊潰兵。

  士兵們一開始聽千總指揮,後來聽把總指揮,最後連什長都未必找得到了。三五個士兵就敢追著十幾、幾十個潰兵的屁股打。

  不知不覺間,明軍也成了一盤散沙,追得那麼遠,部隊間已無法互相支援,互相掩護。

  

  他們只能乘著勝勢追擊下去,像趕羊一樣,把所有清兵都趕到精疲力竭,趕到無法重新集結,才能算是徹底勝利。

  朱由榔見此情景,連忙命令嚴禁再分散兵力去抓俘虜,中軍則沿官道緩緩向雷州方向前進。

  一方面讓僅存的成建制力量儘量前移,一方面讓士兵們看到高高揚起的天子旌旗,儘早歸隊。

  現在清軍只是潰散,不是滅亡,不能完全排除雷州軍反撲的可能。

  如果栗養志有不死不休的勇氣,集合一小隊騎兵,哪怕只有幾十騎人,都能對落單的明軍造成極大殺傷。如果明軍不能阻止這種趨勢,小小的一隊騎兵甚至可能扭轉局勢,反敗為勝。

  歷史上本應大勝的軍隊,在抓俘虜和收繳戰利品的過程中被反撲,最後落得大敗的案例很多,朱由榔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直屬營歸隊,歸隊!」

  張北海帶著一個小分隊,到處去收攏士兵,讓他們回皇帝身邊壯大中軍力量。

  現在中軍只有兩三百人,一半以上都是傷員,很多重傷員還得靠隊友用擔架抬著走,戰鬥力很弱。仗都打贏了,此時再被敵軍小股部隊發起突襲,來個斬首行動,那就搞笑了。

  「頭兒,這些俘虜……」

  「收繳武器盔甲,讓他們原地抱頭蹲好。聽話從寬,逃跑從嚴。」

  張北海寧可放一些俘虜逃脫,也要迅速收攏一批士兵回到中軍,遏制可能存在的反撲。很多士兵看到帥旗揮舞,知道主帥在召集部眾,開始帶著俘虜陸續歸隊。

  直到太陽西斜,五成以上的士兵回到身邊,朱由榔高懸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命令就地紮營,繼續收攏餘部,清點俘虜和戰利品。

  ……

  回到徐聞的吳可信在城頭遙望,見明軍如狼似虎,靠對攻把雷州軍打得崩潰,死裡逃生的喜悅蒸發得一乾二淨,雙腿不停發抖。

  那就是自己曾經擊敗過的明軍嗎?不對,一定有哪裡不對。

  這軍威,這氣勢,打得堂堂正正,打得盪氣迴腸。明軍哪裡是擅守不擅攻,人家是貓耍老鼠,逗我玩呢。

  現在不可一世的雷州軍已棄械投降,全城上下都只有一個念頭,只要明軍派一個人過來,就馬上獻城投降,絕對不會再守了。可他們一直等到快天黑,也沒等到有人來叩城。

  吳可信看著紅霞漸漸隱沒在黑暗中,明軍越追越遠,慢慢連人影都見不到了,不由得發出這樣的感慨:原來想要痛快投降,也不容易。我老吳要棄暗投明,棄清投明,陛下你快來呀。

  野外不少被留在原地的潰兵蹲得雙腿發麻,眼見天都黑了也沒人來管自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很多人選擇就地坐下,繼續抱頭等待,也有一些人開始走向徐聞,請求入城。

  「快開城門,開城門……」

  「開城門,我們是雷州軍……」

  徐聞城下叫門者越來越多,很快就超過百人。他們有的赤手空拳,也有的重新拿起武器,看起來又狼狽又困頓,情緒卻很激動。

  吳可信看向督戰使者,請求此人拿主意。

  督戰使者本就是狐假虎威,連個正式的官階都沒有,頂多就是栗養志身邊的家丁親兵。現在雷州軍大敗虧輸,自己都自身難保,哪裡敢拿什麼主意,又看向李忠良。

  李忠良承受著兩人的殷切目光,渾身不自在,想了一下問道:「這些人,剛才已經向偽帝投降了吧?算是清軍還是明軍?」

  吳可信和督戰使者啞口無言,不知道怎麼回答。

  既已向大明天子投降,當然算是明軍。可仔細想想又好像哪裡不對,反正再反正的例子也不是沒有。

  比如當年吳三桂就是假意向李自成投降,沒過多久又向清軍投降,也不耽誤他坐上平西王這個位置嘛。

  只因這些人放下過武器,喊過投降,就通通列為敵軍,也太兒戲了。

  「自古軍過如篦,下官恐怕他們入城會禍害百姓,動盪軍心啊。只是……他們又是總兵大人的精兵愛將,下官委實難下決斷。」

  李忠良把話說得滴水不漏,又把責任推回給督戰使者:「黃大人代表高雷廉總兵府,代表栗大人,您下這個決斷最合適。」

  督戰使者想了半天,發現這兩人是拿自己頂鍋呢,放這些人進城萬一出了什麼事,責任就是自己來背了。自己又不是徐聞縣官、守將,淌這渾水有什麼好處?

  如今徐聞城已經是明軍的囊中之物,為避免夜長夢多,當務之急還是從城東出城,趁夜色繞道溜回雷州府城更為妥當。

  自己家人都在雷州,失陷在徐聞可是大大的不妙,半輩子好不容易積累的一點點家財,新娶的一房小妾,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這件事我還需請示栗帥,這就回雷州請示……」

  說完,督戰使者帶著隨從扭頭就走,噔噔噔下了城樓。

  「黃大人……」

  李忠良趁他還未走遠,連忙追了下去,在一個陰暗處將他喊住。

  「李大人?」

  李忠良做了個手勢,讓左右迴避,從官袍內摸出一個小布包裹,放入對方手中。

  督戰使者不明所以,打開一看,竟然是十幾片金葉子,在昏暗的火光中閃閃發光。他大驚失色,連忙把包裹蓋上,低聲問道:「李大人這是何意?」

  「黃大人也看到了,不是徐聞不盡力出戰,實在是兵力太少,鄉勇又懦弱無能,不堪野戰,實在是打不過明軍啊。請黃大人在府台和總兵大人面前美言幾句,儘快想辦法給徐聞解圍。」

  「雷州軍……唉……哪裡還能來解圍,李大人莫要為難小弟了。」

  「自古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是地方官,守土有責,只能有多久守多久。吾死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也不會投降。府台和總兵府知道李某沒有辜負皇恩,不怪罪徐聞上下,李某就很滿足了。」

  督戰使者一聽,心中直嘆李大人果然是忠肝義膽,這種情況下還想著堅守城池,嘆道:「李大人的忠義之心,可感日月。放心,黃某定會在雷州各大人面前為您分辨清楚,必不讓徐聞諸位兄弟蒙冤受屈。」

  「謝黃大人高義,請儘快上路。李某守土有責,恕不能遠送。」

  督戰使者沒想到這臨走還能發一筆大財,心中異常高興,連忙騎上快馬從東邊出城,絕塵而去。

  在李忠良追下去賄賂的空檔,吳可信已想得明白通透:明軍已是雷州半島當之無愧的老大,而自己則是能決定是否獻出徐聞城的人。

  放這些潰兵進城,不說他們會不會搶班奪權,萬一死戰不降,不同意獻城怎麼辦?自己豈不是自找麻煩?

  等李忠良再回到城樓時,他已向城下喊話:

  「你們既已向大明天子投降,就是明軍啦。咱們是敵非友,爾等請速速離開。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城下潰兵目瞪口呆,這個邏輯確實沒錯。可臨陣投降是迫不得已,現在有機會跑回徐聞,繼續為國盡忠出力,怎麼會不能進城呢?

  「我要向徐聞投降……」

  「我等要反正……」

  城下潰兵有些頭腦機靈者,終於轉過彎來,表示就算自己是明軍,也一樣可以向清軍投降。

  吳可信嘿嘿一笑,大聲答道:「你們回雷州投降吧。徐聞兵少,不敢受降。萬一混有奸細入城,我們擔當不起啊。」

  「放你娘的狗屁,說誰是奸細?」

  「外面到處都是明軍,我等如何能回雷州,你莫不是在說笑。」

  「吳可信你個王八蛋,下來受死。」

  城下潰兵已有一兩百人,有幾個比吳可信的官還大,聽出他的聲音,立即破口大罵。一時間到處都是罵娘的聲音,把吳可信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好幾遍。

  吳可信打定主意向明軍獻城投降,可不怕這些落難之犬,哈哈大笑幾聲,下令放箭。

  潰兵們紛紛閃避,連跑出幾百步才停下來,又有幾個人中箭,一時間群兵義憤,對徐聞守將痛罵不已。

  「他奶奶的,吳可信這個卑鄙小人……」

  「吳可信說得對啊,咱們已經棄械投降,算是明軍了。回徐聞回雷州都是罪過,前程堪憂啊。」

  「不如跟著明軍干算了,到哪裡不是當兵吃糧?」

  「說得好,咱們就投奔陛下,殺回雷州。」

  「殺回雷州……」

  徐聞城外潰兵們越說越氣,都覺得清軍里卑鄙小人太多,不如棄暗投明算了。於是沿著官道去追趕明軍主力,沿途又把不少坐在地上等待的潰兵拉起,一起上路。

  沿著火光找到明軍大營外時,潰兵人數已有兩三百人。他們表情激動,一臉憤懣,齊聲大喊:

  「我們要投降,我們要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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