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選官

  除白藤江以南的南策州，兩府共計五州、二十五縣歸附。

  可惜紅河三角洲精華大半在江南的升龍、海陽一帶，江北看著地方大，卻多是山區，地貧人稀。

  只有元江、白藤江沿岸和沿海地區適合聚居，人口比較稠密。

  朱由榔對這個大禮包還算滿意，至少比滇西南的茫茫大山好得多。

  粗略估計，這兩府一年田畝稅收可達一二十萬兩，不比元江和臨安府差多少。

  而且這兩府是和平交接，當地社會秩序沒有受到大破壞，人口也沒有嚴重流失，生產很快就能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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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背景的大官紳、大地主比較惜命，提前收到消息，攜眷紛紛南逃。

  朱由榔覺得這些毒瘤全部跑去南邊，去繼續禍害鄭柞是件好事情，並沒有下令追拿。

  對於那些消息不太靈通，或者因為實在太遠，沒來得及過江的官紳，明軍也全部放行，禮送出境。

  總的來說，新收復的各州縣在民政方面處於「底子還行，指揮失靈」的半癱瘓狀態。

  其中，府、州一級嚴重缺少官員，縣一級也有三成沒有主官，尤其是各地巡檢司衙門，幾乎逃跑一空。

  因為巡檢司認為自己是軍事部門，留下會遭到明軍報復，無論主官胥吏，能跑的都跑了。

  文吏方面，主簿、教諭、典史之類的低級官吏缺額很多。

  願意留守的官吏能力參差不齊，按朱由榔的標準，他們大多屬於傳統的八股型人才，嚴重偏科，適合去做中文系教授，而不是當事務官。

  人才是核心競爭力，要打造一個穩固後方，沒有靠譜的地方官不行。從雲南來的九成九都是軍人，民政人才上哪去找呢？

  就在朱由榔為文官發愁的時候，去順化召集朱舜水門生的陳安德終於返回，帶來一個好消息。

  一百多名立志報效朝廷的年輕人，繞過廣南阮氏層層阻撓，克服重重困難，乘船北上，千里迢迢趕到志靈縣。

  這批海歸人士來的非常及時，朱由榔非常興奮，暗想終於有新鮮血液加入了。

  只是兩府剛歸附，基層工作千頭萬緒，異常複雜。這些十七八歲的半大小伙，是否能堪大任，他還有些顧慮。

  經過深思熟慮，朱由榔作出一個重大決定：在安南開恩科，納士招賢。

  連李自成都懂用科舉招攬人才，收買人心，我堂堂大明皇帝就比他笨？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消息在兩府五州引起轟動，不少本地寒門士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大明天子五戰連捷，有中興之像。當大明的從龍官，不比當鄭柞的走狗有面子？

  據說這次還是大明天子親自指揮，親自主持，親自督考。他們只要考上，就是正兒八經的天子門生，前途無量。

  時不我待，說干就干。

  永曆十四年恩科考試在三月下旬公布，四月下旬就開考。

  這個速度讓很多偏遠山區的學子措手不及，總算志靈縣交通便利，各地學子可以坐船而來，才堪堪趕上。

  可當他們看到題目時都傻了眼，這考的都是什麼玩意？

  第一場就跳過經義，直接考策論，題目是「論稅率高低對國家之影響」，這道題讓很多人掉進坑裡。

  大部分考生都是一根筋，答案無非是稅率低百姓富足，稅率高國庫豐盈之類的車軲轆話。

  這還算好的，策論在以前的科舉考試都有，只能說題目有些偏，讓人不太適應。接下來的考試就更讓人犯難了。

  第二場的試卷題目密密麻麻，總共有五十道題，律法、斷案、稅收、風土地理無所不包。連兩兄弟爭家產該怎麼判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有。

  考生們大部分時間都在鑽研經義，對實務不太了解，更沒有機會去實踐，很多題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不少人想拂袖而去，又有點不太甘心，來都來了，至少也考完吧。

  第三場更讓人難堪，很多人都想中途棄考，只是軍營大門緊閉，主考官一臉兇相，據說還是開山營主帥雷朝聖。誰也不敢去觸這個霉頭。

  他們被帶到軍營校場，先考射箭，再考體能。

  九成以上考生在射擊環節大出洋相，連續五箭脫靶者大有人在，有些人連弓弦都拉不開。

  最後的體能考核看起來很簡單，實則非常折磨人。

  軍營較場每圈二百五十米，考生要連續跑十圈，把這些文弱書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暈倒了好幾個。

  雷朝聖看得直搖頭，就這些少爺兵，怎麼跟著部隊北伐？

  聖人言，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他自己是文武全才，自然覺得讀書人就應該熟悉弓馬才對。

  朱由榔向他透露，未來將會在各營設立參謀部，以襄贊軍務。以前幕僚一類的參謀官，都會得到正式任命，不再是主官的私人助理。

  所以雷朝聖睜大眼睛盯著這些學子，監督得異常苛刻，畢竟誰也不想未來的下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蛋。

  一天下來，兩百多名考生筋疲力盡，累得連路都快走不動。心裡都在懊悔，為什麼要來吃第一道螃蟹。

  朱由榔連夜閱卷，直到深夜才將兩百多份卷子批閱完畢。

  他發現從廣南「留洋」歸來的年輕士子成績都不錯，比本地土著強很多。

  朱舜水是當世大儒，對科舉考試卻不屑一顧，清兵入關後，更認為死讀書不能救國，這些年一直提倡「實理實學、學以致用」。

  在這種思想影響下，他的學生都比較注重實務和實踐，考得好就不奇怪了。

  「朱之瑜真是國家棟樑，你怎麼沒把他截住呢？」朱由榔一臉惋惜，責備道。

  陳安德一臉無辜，不知道該不該反駁。朱舜水在永曆十三年就接到魯王邀請，返回舟山群島協助張煌言抗清。

  陳安德奉命趕到順化時，朱舜水已經乘船出發。大海茫茫，他去哪裡截船？

  他不敢發牢騷，只好在心裡暗想：「誰讓你不早點來？」

  除了朱舜水，因晚來一步而痛失的英才還有凌海將軍陳奇策和虎賁將軍王興。

  陳奇策和王興都是兩廣著名的抗清將領，對永曆朝廷忠心耿耿。

  李定國南下廣東時，他們領水師數萬相助，比鄭成功靠譜多了。李定國敗走後，兩人輾轉各地，分頭抗清。

  永曆十三年春天，陳奇策在廣西上思州募兵，是年饑荒，清高州總兵栗養志率大軍圍攻，陳奇策部眾戰死無數，本人生死不知。

  永曆十三年夏天，王興在廣東台州老家堅守，已被圍攻多年。糧草殆盡下，他命令屬下自行投降，自己和家人引火雷自焚殉國。

  「如果能早來一步就好了……」

  朱由榔常在深夜惋惜不已，用此來督促自己不能懈怠，絕不能讓忠貞之士繼續流血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