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三角

2024-07-18 07:27:37 作者: 黑咖啡少糖

  見秦系將領均已臣服,朱由榔鬆一口氣,將寶劍收起,哈哈大笑來緩解氣氛。又道:「言重了,言重了。諸位都是國之棟樑,從廣西千里迢迢趕回雲南拱衛朝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罪之有?」

  他將黃元才、王三才等人一個個扶起坐好,又好言嘉勉了一番,最後宣布眾將返滇勤王有勞,擊退清軍有功,各有升遷賞賜。

  眾人想不到上司出了這樣的事,自己還能升官,都覺得皇帝真是夠意思。均暗想:「當初在廣西,怎麼沒看出來他也是個以德報怨的仁德之君呢?」

  ……

  朱由榔御駕在元江逗留了兩天,酒飽飯足後,渡江北上石屏州,再折向東行前往建水城。

  建水是臨安府城,也是王三才的駐地。眾人沒有停留太久,僅見了一下地方官,就繼續向開遠趕路。

  除了預警性質的景東府,明軍南部防線由元江、建水、開遠和蒙自四個核心地區組成。

  賀九儀的部下來的最早,實力最強,當仁不讓占了元江和建水兩個大城。頂在開遠前線的,卻是實力最弱的舊明軍系統,所以朱由榔最關心開遠的守備情況。

  開遠守將雷朝聖、閻惟龍都是永曆朝的從龍之臣,與皇帝休戚與共,最是忠心耿耿。他們見到朱由榔既高興又親切,心裡都在暗想,陛下隱有光武之相,不枉辛苦撐了十幾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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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開遠的接風宴和元江相比,卻顯得有點寒酸,幾桌薄酒淡菜而已。

  吳三省正想呵斥他們無禮,卻被朱由榔使了個眼色攔住,暗示這兩人交給他應付。席間眾人君臣相得,細述別來之情,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酒過三巡,朱由榔問起正事:「兩位將軍,你們進駐開遠一年有餘,現在情況如何?」

  主帥雷朝聖長嘆一聲,似乎覺得難以啟齒,閻惟龍的眼睛卻一下子濕潤起來。

  「陛下……」

  閻惟龍一臉憤懣,聲音哽咽:「王三才、張國用、趙得勝這些西賊,真是欺人太甚。前幾個月清軍來犯,他們非但遲遲不來增援,連糧草都不肯供給。這一年我們日子過得苦啊……」

  「哦?或許他們也有苦衷?」

  朱由榔知道戲#肉來了,假惺惺地為西營分辨了幾句,看看這兩人怎麼說。

  「陛下明鑑,」雷朝聖將杯中酒一口喝盡,猛然站起,單膝跪下大聲控訴:

  「賀九儀坐擁元江、臨安兩個府城,還能向安南買糧買槍。蒙自大屯海邊良田數萬畝,一季能收穫幾萬石糧食。他們日子都過得很寬裕,卻一點也不捨得分給友軍。我們休整半年,日子越過越差,實在心中有愧,枉負皇恩呀……」

  「嘗寧伯不必如此,快請起,」朱由榔連忙將他扶起,安慰了幾句,接著問道,「也就是說,這兩家聯合排擠我們咯?」

  閻惟龍道:「排擠是有的,聯合倒未必。張國用、趙得勝和王三才關係也不好。賀九儀走後,兩部更是劍拔弩張,快鬧翻了。」

  「你們三部人馬,兵不過兩萬,互相之間關係都不好?」朱由榔擦了擦額角冒出汗,暗想真是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

  「他們這些逆臣賊子,不改本性,吾恥與他們為伍也……」雷朝聖憤然道。

  「好的,朕明白了。明日朕就去找他們問罪。」

  朱由榔見他們還是一臉不平之色,寬慰了很久,才將將勸住。但這麼一來,酒也喝得沒滋味了。

  草草散場後,吳三省私底下偷偷提醒:「陛下,這兩人分明是故意裝窮,會不會有詐?」

  朱由榔擺手道:「故意哭窮是真,但其他兩家擠兌他們,怕也不假。看看再說。」

  第二天,朱由榔讓吳三省點起五百精兵,一起前往蒙自看個究竟。開遠、蒙自兩城之間離得不遠,只是隔著一個千頃大湖,須繞一個大彎。

  眾人只見湖面微波漣漪,岸邊水田金黃一片,稻香撲鼻。

  吳三省大讚:「陛下,張國用和趙得勝倒有些才幹,將蒙自經營得不錯。只是這麼多糧食,不肯分給友軍,又太小氣了些。」

  朱由榔見到這些稻田,心情也很好,笑而不語。

  中秋快到了,秋後天氣轉涼,瘴氣退散,清軍恐怕不會老實。一場大戰難以避免,這些稻子就是未來勝利的最大保障。

  張國用、趙得勝聽說皇帝親自來蒙自視察,出城二十里恭迎聖駕。他們都是白文選走散的舊部,只是山水相隔,不能前往妙當投奔。

  朱由榔和他們的老上司聯手打敗莽達的消息已經傳到滇南,他們是知道的。跟著皇帝一起打勝仗,白文選封一字王指日可待,他們二人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所以都表現得畢恭畢敬,儼然把自己當成朱由榔的嫡系。

  眾人騎馬緩緩而行,繞湖返回蒙自。朱由榔見一路景色宜人,田間阡陌相連,秋糧收割井然有序,由衷贊道:「朕聽鞏昌王說,你二人皆有信布之勇,智比張、蕭。今日一見,所言不虛啊!」

  趙得勝低聲問:「信布、張蕭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

  「蠢材,陛下誇我們是韓信、英布、張良、蕭何呀!」張國用低聲解釋道。

  他們哪裡敢當此誇讚,連聲推辭,說自己能做樊噲那樣的勇將就差不多了,哪敢和韓英張蕭相提並論……

  進了蒙自城,眾人分席坐定。朱由榔正色問道:「前幾個月清軍前來襲擾,朕聽說你們坐視開遠友軍被圍攻,還故意不給軍糧,可有此事?」

  「陛下冤枉啊,」張國用立即站了起來,大聲喊冤:「雷、閻二人惡人先告狀,真是可惡。我軍從昆明一路南撤,部眾多有失散,好不容易才在蒙自站穩腳跟。雷、閻二人在開遠不但截住了大量百姓,連我們的部將也不放過,遲遲不肯歸還。有幾個人頂撞了幾句,還被他們說成細作,打發到龍潭挖煤去了。他們欺人太甚,求陛下給我們做主。」

  「開遠山多地少,不懂要那麼多百姓幹什麼,」趙得勝也在旁邊附和,「他們還強行派兵到我們這邊搶收夏糧,打傷了好幾十人。」

  「坐視友軍被攻,更是無稽之談,」張國用說到這裡,還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一道傷痕,指著道:「若不是我倆率軍拼死解圍,清軍哪能這麼快退兵呢?」

  朱由榔見他們言之鑿鑿,似乎相信了幾分,嘆道:「這樣說來,你們果然是被冤枉了?」

  兩人齊聲道:「千真萬確,求陛下做主。」

  朱由榔點了點頭,又問:「你們和王三才又是怎麼回事,聽說快要打起來了?」

  說起這個,張國用更來氣了,恨恨道:「王三才那廝,仗著有廣國公撐腰,強行霸占我們的銀礦。若不是大敵當前,我必誅此賊。」

  朱由榔奇怪道:「礦山又沒寫著名字,怎麼說是你們的?」

  「陛下有所不知,此礦山在個舊附近,乃蒙自地界,自然暫歸我們所有了。」張國用解釋道。

  「王三才挖了白銀,向安南購買交銃,卻一支也不肯分給我們,」趙得勝又補充了一條罪狀。

  朱由榔拍案而起,大聲道:「王三才太霸道了。明天朕就為你們出頭,去找他問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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