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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錯失機緣,五仙回金鰲。

2024-07-18 06:47:05 作者: 魚生太長

  唐三藏聞言叩頭拜謝,十八公用手攙扶,孤直公將身扯起,凌空子打個哈哈道:「拂雲之言,分明漏泄。聖僧請起,不可盡信。我等趁此月明,原不為講論修持,且自吟哦逍遙,放蕩襟懷也。」

  拂雲叟笑指石屋道:「若要吟哦,且入小庵一茶,何如?」

  唐三藏真箇欠身,向石屋前觀看,門上有三個大字,乃「木仙庵」。遂此同入,又敘了坐次,忽見那赤身鬼使,捧一盤茯苓膏,將五盞香湯奉上。

  四老請唐僧先吃,唐三藏驚疑,不敢便吃,那四老一齊享用,唐三藏卻才吃了兩塊,各飲香湯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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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藏留心偷看,只見那裡玲瓏光彩,如月下一般:「水自石邊流出,香從花里飄來。滿座清虛雅致,全無半點塵埃。

  那長老見此仙境,以為得意,情樂懷開,十分歡喜,忍不住念了一句道:「禪心似月迥無塵。」

  勁節公笑而即聯道:「詩興如天青更新。」

  孤直公道:「好句漫裁摶錦繡。」

  凌空子道:「佳文不點唾奇珍。」

  拂雲叟道:「六朝一洗繁華盡,四始重刪雅頌分。」

  唐三藏道:「弟子一時失口,胡談幾字,誠所謂班門弄斧。適聞列仙之言,清新飄逸,真詩翁也。」

  勁節公道:「和尚不必閒敘,出家人全始全終。既有起句,何無結句?望卒成之。」

  唐三藏道:「弟子不能,煩十八公結而成篇為妙。」

  勁節道:「你好心腸!你起的句,如何不肯結果?慳吝珠璣,非道理也。」

  唐三藏只得續後二句云:「半枕松風茶未熟,吟懷瀟灑滿腔春。」

  十八公道:「好個吟懷瀟灑滿腔春!」

  孤直公道:「師兄,你深知詩味,所以只管咀嚼,何不再起一篇?」

  十八公亦慨然不辭道:「我卻是頂針字起,春不榮華冬不枯,雲來霧往只如無。」

  凌空子道:「我亦體前頂針二句:無風搖拽婆娑影,有客欣憐福壽圖。」

  拂雲叟亦頂針道:「圖似西山堅節老,清如南國沒心夫。」

  孤直公亦頂針道:「夫因側葉稱梁棟,台為橫柯作憲烏。」

  唐三藏聽了,讚嘆不已道:「真是陽春白雪,浩氣沖霄!弟子不才,敢再起兩句。」

  孤直公道:「和尚也是有道之士,大養之人也。不必再相聯句,請賜教全篇,庶我等亦好勉強而和。」

  唐三藏無已,只得笑吟一律曰:「杖錫西來拜法王,願求妙典遠傳揚。

  金芝三秀詩壇瑞,寶樹千花蓮蕊香。百尺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立行藏。修成玉象莊嚴體,極樂門前是道場。」

  四老聽畢,俱極讚揚。

  十八公道:「老拙無能,大膽僭越,也勉和一首。」

  「勁節孤高笑木王,靈椿不似我名揚。山空百丈龍蛇影。泉泌千年琥珀香。解與乾坤生氣概,喜因風雨化行藏。衰殘自愧無仙骨,惟有苓膏結壽場。」

  孤直公道:「此詩起句豪雄,聯句有力,但結句自謙太過矣,堪羨!堪羨!老拙也和一首。」

  「霜姿常喜宿禽王,四絕堂前大器揚。露重珠纓蒙翠蓋,風輕石齒碎寒香。長廊夜靜吟聲細,古殿秋陰淡影藏。元日迎春曾獻壽,老來寄傲在山場。」

  凌空子笑而言曰:「好詩!好詩!真箇是月脅天心,老拙何能為和?但不可空過,也須扯談幾句。」

  「梁棟之材近帝王,太清宮外有聲揚。晴軒恍若來青氣,暗壁尋常度翠香。壯節凜然千古秀,深根結矣九泉藏。凌雲勢蓋婆娑影,不在群芳艷麗場。」

  拂雲叟道:「三公之詩,高雅清淡,正是放開錦繡之囊也。我身無力,我腹無才,得三公之教,茅塞頓開,無已,也打油幾句,幸勿哂焉。」

  「淇澳園中樂聖王,渭川千畝任分揚。翠筠不染湘娥淚,班籜(堪傳漢史香。霜葉自來顏不改,煙梢從此色何藏?子猷去世知音少,亘古留名翰墨場。」

  唐三藏道:「眾仙老之詩,真箇是吐鳳噴珠,游夏莫贊。厚愛高情,感之極矣。但夜已深沉,三個小徒,不知在何處等我。意者弟子不能久留,敢此告回尋訪,尤天窮之至愛也,望老仙指示歸路。」

  四老笑道:「和尚勿慮,我等也是千載奇逢,況天光晴爽,雖夜深卻月明如晝,再寬坐坐,待天曉自當遠送過嶺,高徒一定可相會也。」

  正話間,只見石屋之外,有兩個青衣女童,挑一對絳紗燈籠,後引著一個仙女。那仙女拈著一枝杏花,笑吟吟進門相見。

  只見這女仙,青姿妝翡翠,丹臉賽胭脂。星眼光還彩,蛾眉秀又齊。下襯一條五色梅淺紅裙子,上穿一件煙里火比甲輕衣。弓鞋彎鳳嘴,綾襪錦繡泥。妖嬈嬌似天台女,不亞當年俏妲姬。

  四老欠身問道:「杏仙何來?」

  那女子對眾道了萬福道:「知有佳客在此賡酬,特來相訪,敢求一見。」

  十八公指著唐僧道:「佳客在此,何勞求見!」

  唐三藏躬身,不敢言語,那女子叫:「快獻茶來。」

  又有兩個黃衣女童,捧一個紅漆丹盤,盤內有六個細磁茶盂,盂內設幾品異果,橫擔著匙兒,提一把白鐵嵌黃銅的茶壺,壺內香茶噴鼻。斟了茶,那女子微露春蔥,捧磁盂先奉三藏,次奉四老,然後一盞,自取而陪。

  凌空子道:「杏仙為何不坐?」

  那女子方才去坐,茶畢欠身問道:「仙翁今宵盛樂,佳句請教一二如何?」

  拂雲叟道:「我等皆鄙俚之言,惟和尚真盛唐之作,甚可嘉羨。」

  那女子道:「如不吝教,乞賜一觀。」

  四老即以長老前詩後詩並禪法論,宣了一遍。

  那女子滿面春風對眾道:「妾身不才,不當獻醜。但聆此佳句,似不可虛也,勉強將後詩奉和一律如何?」

  遂朗吟道:「上蓋留名漢武王,周時孔子立壇場。董仙愛我成林積,孫楚曾憐寒食香。雨潤紅姿嬌且嫩,煙蒸翠色顯還藏。自知過熟微酸意,落處年年伴麥場。」

  四老聞詩,人人稱賀,都道:「清雅脫塵,句內包含春意。好個雨潤紅姿嬌且嫩,雨潤紅姿嬌且嫩!」

  那女子笑而悄答道:「惶恐!惶恐!適聞和尚之章,誠然錦心繡口,如不吝珠玉,賜教一闋如何?」

  唐僧不敢答應。那女子漸有見愛之情,挨挨軋軋,漸近坐邊,低聲悄語呼道:「佳客莫者,趁此良宵,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光景,能有幾何?」

  十八公道:「杏仙盡有仰高之情,聖僧豈可無俯就之意?如不見憐,是不知趣了也。」

  孤直公道:「聖僧乃有道有名之士,決不苟且行事。如此樣舉措,是我等取罪過了。污人名,壞人德,非遠達也。果是杏仙有意,可教拂雲叟與十八公做媒,我與凌空子保親,成此姻眷,何不美哉!」

  唐三藏聽言,遂變了顏色,跳起來高叫道:「汝等皆是一類邪物,這般誘我!當時只以砥礪之言,談玄談道可也,如今怎麼以美人局來騙害貧僧!是何道理!」

  四老見唐三藏發怒,卻也不當回事只是笑道:「你這和尚,我等五人皆是名門弟子,你若同意便同意,不同意我等還能強求不成?口口聲聲就說我等妖邪,你又豈是真佛?」

  身後那赤身鬼使暴躁如雷道:「這和尚好不識抬舉!我這姐姐,那些兒不好?他人材俊雅,玉質嬌姿,不必說那女工針指,只這一段詩才,也配得過你。你怎麼這等推辭!休錯過了!孤直公之言甚當,如果不可苟合,待我再與你主婚。」

  唐三藏大驚失色,憑他們怎麼胡談亂講,只是不從。

  鬼使又道:「你這和尚,我們好言好語,你不聽從,若是我們發起村野之性,還把你攝了去,教你和尚不得做,老婆不得娶,卻不枉為人一世也?」

  唐三藏心如金石,堅執不從。暗想道:「我徒弟們不知在那裡尋我哩!」

  說一聲,止不住眼中墮淚。

  那女子陪著笑,挨至身邊,翠袖中取出一個蜜合綾汗巾兒與他揩淚,道:「佳客勿得煩惱,我與你倚玉偎香,耍子去來。」

  唐三藏咄的一聲吆喝,跳起身來就走,被那些人扯扯拽拽,嚷到天明。

  忽聽得那裡叫聲:「師父!師父!你在那方言語也?」

  原來那豬八戒沙僧,牽著馬,挑著擔,一夜不曾住腳,穿荊度棘,東尋西找,卻好半雲半霧的,過了八百里荊棘嶺西下,聽得唐僧吆喝,卻就喊了一聲。

  唐三藏掙出門來,叫聲:「悟空,八戒,我在這裡哩,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那四老與鬼使,那女子與女童,幌一幌都不見了。須臾間,八戒、沙僧俱到邊前道:「師父,你怎麼得到此也?」

  唐三藏扯住孫悟空道:「悟空啊,多累了你們了!昨日晚間見的那個老者,言說土地送齋一事,是你喝聲要打,他就把我抬到此方。他與我攜手相攙,走入門,又見三個老者,來此會我,俱道我做和尚,一個個言談清雅,極善吟詩。我與他賡和相攀,覺有夜半時候,又見一個美貌女子執燈火,也來這裡會我,吟了一首詩,稱我做佳客。因見我相貌,欲求配偶,我方省悟,正不從時,又被他做媒的做媒,保親的保親,主婚的主婚,我立誓不肯,正欲掙著要走,與他嚷鬧,不期你們到了。一則天明,二來還是怕你,只才還扯扯拽拽,忽然就不見了。」

  孫悟空道:「你既與他敘話談詩,就不曾問他個名字?」

  唐三藏道:「我曾問他之號,那老者喚做十八公,號勁節;第二個號孤直公;第三個號凌空子;第四個號拂雲叟;那女子,人稱他做杏仙。」

  豬八戒道:「此物在於何處?才往那方去了?」

  唐三藏道:「去向之方,不知何所,但只談詩之處,去此不遠。」

  他三人同師父看處,只見一座石崖,崖上有木仙庵三字。

  唐三藏道:「此間正是。」

  孫悟空仔細觀察間,卻見洞門大開正有五仙走了出來,笑道:「孫悟空可曾認得我等不?」

  孫悟空觀這五人容貌氣息,只覺有幾分熟悉。但卻一時想不起來了,於是問道:「敢問五位,我等何時見過?」

  這杏仙笑道:「大聖啊!!當年你與月見仙子曾上金鰲島,我等那時也在!」

  說到此處,孫悟空這才有了點印象,一聽是金鰲島弟子,孫悟空自然也就放下戒心笑道:「你等五人不在聖地修行,為何來這裡拐這和尚?」

  杏仙苦笑道:「我等五人根性淺薄,掌教天尊便命我等五人出山行一番功德,故而我等在此處設下一難,也是為了圓你等西去九九之難!」

  孫悟空聞言笑道:「既是天尊安排。俺老孫自也不好做難,此番我等可算過了?」

  孤直公笑道:「大聖自去便是,我等也要回去靜修了!!待大聖功成之時,在來一敘!」

  說罷五人就要離去,一旁唐三藏卻道:「悟空不可放他們走,此等妖邪方才還欲逼我成親破戒,恐日後成了大怪,害人不淺也。」

  孫悟空道:「你這老和尚,心思怎如此歹毒?他幾人雖成了氣候,卻不曾傷天害理,況且他等出身名門自有門中師長教導,我若害了他們性命,他們師長哪裡如何交代?我等找路去罷!」

  說罷孫悟空卻是頭也不回往西而去,豬八戒,沙和尚自也不敢得罪人,卻是也裝作沒聽到唐僧之言,只請唐三藏上馬,順大路一齊西行。

  再說這五人放過唐三藏等人便回金鰲島交付法旨,柳聽白一見這五人回來,聽五人俱言前事,卻是笑道:「你五人雖然全身而退。但也錯過了一些機緣。不過也無妨,如今你五人當秉道而修,靜待西行結束,卻可借功德成就金仙道果!」

  說罷又傳了五人些許法門,便讓五人下去了。

  柳聽白算算時間,只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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