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悟空退走車遲國，又阻通天河

  正說話間，只見那虎力大仙從文華殿梳洗了，走上殿前：「陛下，這和尚有搬運抵物之術，抬上櫃來，我破他術法，與他再猜。」

  國王道：「國師還要猜甚？」

  虎力大仙道：「術法只抵得物件，卻抵不得人身，待我藏在裡面，管教他抵換不得。」

  這虎力大仙早就知道是這猴子元神出竅弄鬼，是以自己藏在櫃裡，掩上櫃蓋，抬將下去，教：「那和尚再猜，這三番是甚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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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藏道：「又來了！」

  孫悟空笑道：「等我再去看看。」

  嚶的又飛去，剛鑽入裡面，就見虎力大仙正等著他。

  好大聖，他卻有見識，果然是騰那天下少，似這伶俐世間稀！他就搖身一變，變作個羊力大仙一般容貌，進櫃裡叫聲「大哥。」

  虎力大仙道：「猴子，休要在我面前賣弄你的神通法術，否則休怪貧道不客氣了！」

  孫悟空眼見被這虎力大仙識破，卻是現了原型。

  孫悟空道：「你這老道卻是好使這奸計。」

  虎力大仙道：「猴子啊！猴子！！你非要為你這麵皮惹出事來不可？」

  孫悟空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俺老孫不要麵皮？」

  虎力大仙道：「哼！！你要麵皮怎不知，這番劫難乃是如來去請掌教仙君，掌教仙君這才讓我等下凡！」

  孫悟空道：「你這般說，卻是問題，那佛門自己佛經東渡，為何還要設難，為難我等？」

  虎力大仙道：「哼！！東勝神州乃是道門祖庭，南贍部洲乃是道門天下，這佛門若要東傳，不許諸天道門教尊利益，如何能成？」

  孫悟空聞言面色一滯，虎力大仙又道：「若是別處，放你們贏也就贏了，可此處，拜的是三清祖師，行的是道門大道，若我等退讓，你讓諸天神明如何看我道門？你莫忘了自己出身。」

  孫悟空聞言卻是沉默了。

  虎力大仙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過了良久孫悟空這才道：「只是事已至此，總要有個結束吧！」

  虎力大仙道：「你且出去吧，我自會放你等離去！」

  孫悟空沒在說什麼卻是自顧自的離去了。

  孫悟空出去之後還變蟭蟟蟲，鑽出去，飛在唐僧耳輪邊道：「你只猜是個和尚。」

  唐三藏道：「這番他准贏了。」

  孫悟空道：「你怎麼定得？」

  唐三藏道：「經上有雲，佛、法、僧三寶。和尚卻也是一寶。」

  正說處，只見那鹿力大仙道：「陛下，第三番是個道士。」

  只管叫，他那裡肯出來。

  唐三藏合掌道：「是個和尚。」

  豬八戒盡力高叫道：「櫃裡是個和尚！」

  卻見那國師虎力大仙忽的頂開櫃蓋，鑽出來，喜得那兩班文武，齊聲喝采。

  唬得那豬八戒，拑口無言。

  國王道：「你這和尚可是猜錯了！！來人將他們拿下！」

  虎力大仙道：「陛下，左右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貧道修的功德無量，與他一賭，也是為氣，他也算有道之人，算是同修，索性就發放文碟放他們過去吧。」

  車遲國國王道：「既然國師大度不究，寡人自是遵從！」

  車遲國國王也就發放文碟，著孫悟空領人出城。

  行至城外，唐僧卻是滿臉疑惑只道：「悟空這是何意？那國師怎會突然放我？」

  豬八戒道：「師傅啊！快走吧！省得人家後悔，猴哥輸了，若非那國師大度，你我早就被人首分離了。」

  唐僧一聽，也顧不上什麼受苦的僧眾了，卻是夾了夾白龍馬跑的更快了！

  那些僧眾雖然受著苦難，但好歹沒有性命之危，自己卻是。。。。。。

  這一去，離了車遲國，一行人曉行夜住，渴飲飢餐，不覺的春盡夏殘，又是秋光天氣。

  這一日，天色已晚，唐僧勒馬道：「悟空，今宵何處安身也？」

  孫悟空道：「出家人莫說那在家人的話。」

  唐三藏道：「在家人怎麼？出家人怎麼？」

  孫悟空道：「在家人，這時候溫床暖被，懷中抱子，腳後蹬妻，自自在在睡覺；我等出家人，那裡能夠！便是要帶月披星，餐風宿水，有路且行，無路方住。」

  豬八戒道：「哥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路多險峻，我挑著重擔，著實難走，須要尋個去處，好眠一覺，養養精神，明日方好捱擔，不然，卻不累倒我也？」

  孫悟空道：「趁月光再走一程，到有人家之所再住。」

  師徒幾人沒奈何，只得相隨行者往前。

  又行不多時，只聽得滔滔浪響。八戒道：「罷了！來到盡頭路了！」

  沙僧道：「是一股水擋住也。」

  唐僧道：「卻怎生得渡？」

  豬八戒道：「等我試之，看深淺何如。」

  唐三藏道：「悟能，你休亂談，水之淺深，如何試得？」

  豬八戒道：「尋一個鵝卵石，拋在當中。若是濺起水泡來是淺，若是骨都都沉下有聲是深。」

  孫悟空道：「你去試試看。」

  那呆子在路旁摸了一塊頑石，望水中拋去，只聽得骨都都泛起魚津，沉下水底。他道：「深深深！去不得！」

  唐僧道：「你雖試得深淺，卻不知有多少寬闊。」

  豬八戒道：「這個卻不知，不知。」

  孫悟空道：「等我看看。」

  好大聖，縱筋斗雲，跳在空中，定睛觀看，但見那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靈派吞華岳，長流貫百川。千層洶浪滾，萬迭峻波顛。岸口無漁火，沙頭有鷺眠。茫然渾似海，一望更無邊。

  急收雲頭，按落河邊道：「寬哩寬哩！去不得！老孫火眼金睛，白日裡常看千里，凶吉曉得是，夜裡也還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見邊岸，怎定得寬闊之數？」

  唐三藏大驚，口不能言，聲音哽咽道：「徒弟啊，似這等怎麼辦？」

  沙僧道：「師傅莫哭，你看那水邊立的，可不是個人麼。」

  孫悟空道：「想是扳罾的漁人，等我問他去來。」

  拿了鐵棒，兩三步跑到面前看處，呀！不是人，是一面石碑。碑上有三個篆文大字，下邊兩行，有十個小字。三個大字乃「通天河」，十個小字乃「徑過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孫悟空叫：「師傅你來看看。」

  唐三藏看見，滴淚道：「徒弟呀，我當年別了長安，只說西天易走，那知道妖魔阻隔，山水迢遙！」

  豬八戒道：「師傅，你且聽，是那裡鼓鈸聲音？想是做齋的人家。我們且去趕些齋飯吃，問個渡口尋船，明日過去罷。」

  唐三藏馬上聽得，果然有鼓鈸之聲，「卻不是道家樂器，足是我僧家舉事。我等去來。」

  孫悟空在前引馬，一行聞響而來。那裡有甚正路，沒高沒低，漫過沙灘，望見一簇人家住處，約摸有四五百家，卻也都住得好，但見倚山通路，傍岸臨溪。處處柴扉掩，家家竹院關。沙頭宿鷺夢魂清，柳外啼鵑喉舌冷。短笛無聲，寒砧不韻，紅蓼枝搖月，黃蘆葉鬥風。陌頭村犬吠疏籬，渡口老漁眠釣艇。燈火稀，人煙靜，半空皎月如懸鏡。忽聞一陣白蘋香，卻是西風隔岸送。

  唐三藏下馬，只見那路頭上有一家兒，門外豎一首幢幡，內里有燈燭熒煌，香菸馥郁。

  唐三藏道：「悟空，此處比那山凹河邊，卻是不同。在人間屋檐下，可以遮得冷露，放心穩睡。你都莫來，讓我先到那齋公門首告求。若肯留我，我就招呼汝等；假若不留，你卻休要撒潑。汝等臉嘴醜陋，只恐唬了人，闖出禍來，卻倒無住處矣。」

  孫悟空道：「說得有理。請師傅先去，我們在此守待。」

  那長老才摘了斗笠，光著頭，抖抖褊衫，拖著錫杖，徑來到人家門外，見那門半開半掩，唐三藏不敢擅入。聊站片時，只見裡面走出一個老者，項下掛著數珠，口念阿彌陀佛，逕自來關門，慌得這長老合掌高叫：「老施主，貧僧問訊了。」

  那老者還禮道：「你這和尚，卻來遲了。」

  唐三藏道：「怎麼說？」

  老者道：「來遲無物了。早來啊，我舍下齋僧，盡飽吃飯，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銅錢十文。你怎麼這時才來？」

  唐三藏躬身道：「老施主，貧僧不是趕齋的。」

  老者道：「既不趕齋，來此何干？」

  唐三藏道：「我是東土大唐欽差往西天取經者，今到貴處，天色已晚，聽得府上鼓鈸之聲，特來告借一宿，天明就行也。」

  那老者搖手道：「和尚，出家人休打誑語。東土大唐到我這裡，有五萬四千里路，你這等單身，如何來得？」

  唐三藏道：「老施主見得最是，但我還有三個小徒，逢山開路，遇水迭橋，保護貧僧，方得到此。」

  老者道：「既有徒弟，何不同來？」道：「請，請，我舍下有處安歇。」

  唐三藏回頭叫聲：「徒弟，這裡來。」

  那孫悟空本來性急，豬八戒生來粗魯，沙僧卻也莽撞，三個人聽得唐三藏招呼，牽著馬，挑著擔，不問好歹，一陣風闖將進去。

  那老者看見，唬得跌倒在地，口裡只說是「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唐三藏攙起道：「施主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

  老者戰兢兢道：「這般好俊師父，怎麼尋這樣醜徒弟！」

  唐三藏道：「雖然相貌不中，卻倒會降龍伏虎，捉怪擒妖。」

  老者似信不信的，扶著唐僧慢走。

  卻說那三個凶頑闖入廳房上，拴了馬，丟下行李。那廳中原有幾個和尚念經，八戒掬著長嘴喝道：「那和尚，念的是甚麼經？」

  那些和尚聽見問了一聲，忽然抬頭觀看外來人，嘴長耳朵大。身粗背膊寬，聲響如雷咋。行者與沙僧，容貌更醜陋。廳堂幾眾僧，無人不害怕。闍黎還念經，班首教行罷。難顧磬和鈴，佛象且丟下。一齊吹息燈，驚散光乍乍。跌跌與爬爬，門檻何曾跨！你頭撞我頭，似倒葫蘆架。清清好道場，翻成大笑話。

  這兄弟三人，見那些人跌跌爬爬，鼓著掌哈哈大笑。那些僧越加悚懼，磕頭撞腦，各顧性命，通跑淨了，三藏攙那老者，走上廳堂，燈火全無，三人嘻嘻哈哈的還笑。

  唐僧罵道：「這潑物，十分不善！我朝朝教誨，日日叮嚀。古人云，不教而善，非聖而何！教而後善，非賢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汝等這般撒潑，誠為至下至愚之類！走進門不知高低，唬倒了老施主，驚散了念經僧，把人家好事都攪壞了，卻不是墮罪與我？」

  說得他們不敢回言。那老者方信是他徒弟，急回頭作禮道：「老爺，沒大事，沒大事，才然關了燈，散了花，佛事將收也。」

  豬八戒道：「既是了帳，擺出滿散的齋來，我們吃了睡覺。」

  老者叫：「掌燈來！掌燈來！」

  家裡人聽得，大驚小怪道：「廳上念經，有許多香燭，如何又教掌燈？」

  幾個僮僕出來看時，這個黑洞洞的，即便點火把燈籠，一擁而至，忽抬頭見八戒沙僧，慌得丟了火把，忽抽身關了中門，往裡嚷道：「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孫悟空拿起火把，點上燈燭，扯過一張交椅，請唐僧坐在上面，他兄弟們坐在兩旁，那老者坐在前面。

  正敘坐間，只聽得裡面門開處，又走出一個老者，拄著拐杖道：「是甚麼邪魔，黑夜裡來我善門之家？」

  前面坐的老者，急起身迎到屏門後道：「哥哥莫嚷，不是邪魔，乃東土大唐取經的羅漢。徒弟們相貌雖凶，果然是山惡人善。」

  那老者方才放下拄杖，與他四位行禮。禮畢，也坐了面前叫：「看茶來，排齋。」

  連叫數聲，幾個僮僕，戰戰兢兢，不敢攏帳。

  豬八戒忍不住問道：「老者，你這盛價，兩邊走怎的？」

  老者道：「教他們捧齋來侍奉老爺。」

  八戒道：「幾個人伏侍？」老者道：「八個人。」

  八戒道：「這八個人伏侍那個？」

  老者道：「伏侍你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