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聖賭氣，虎力大仙論大勢

  車遲國國王見這和尚真有法力神通，自然也不敢太過為難，就要叫迴鑾殿，倒換關文，打發唐僧過去。

  正用御寶時，又被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三道士上前阻住道：「陛下，這場雨全非和尚之功，還是我道門之力。」

  車遲國國王道：「你才說龍王不在家，不曾有雨，他走上去，以靜功祈禱，就雨下來，怎麼又與他爭功，何也？」

  虎力大仙道：「我上壇發了文書，燒了符檄，擊了令牌，那龍王誰敢不來？想是別方召請，風雲雷雨五司俱不在，一聞我令，隨趕而來，適遇著我下他上，一時撞著這個機會，所以就雨。從根算來，還是我請的龍下的雨，怎麼算作他的功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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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車遲國國王，聽此言，卻又疑惑未定。

  孫悟空近前一步，合掌奏道：「陛下，這些旁門法術，也不成個功果，算不得我的他的，如今有東海龍王，現在空中，我僧未曾發放，他還不敢遽退。那國師若能叫得龍王現身，就算他的功勞。」

  車遲國國王大喜道：「寡人做了二十三年皇帝，更不曾看見活龍是怎麼模樣。你兩家各顯法力，不論僧道，但叫得來的，就是有功；叫不出的，有罪。」

  那虎力大仙聞言卻是一笑道：「你既如此說，你先叫。叫出來就算貧道輸，如何？」

  孫悟空聞言笑道：「好好好！！你可別後悔！！」

  說罷，孫悟空仰面朝空，厲聲高叫：「敖廣何在？弟兄們都現原身來看！」

  那東海龍王聽喚，即忙就要現本身，卻被敖摩昂拉住道：「伯父不急，下面那三仙也是我金鰲島弟子，卻是那如來求來設劫磨練的！」

  東海龍王敖廣聞言笑道：「既如此，便聽賢侄之言待會再說。」

  孫悟空喊罷，半天也未見東海龍王露面，不由心中懊惱，卻是忘了這三仙，也非常人。那老龍王何等奸滑，如何肯為自己得罪那金鰲島門人！

  虎力大仙眼見孫悟空滿臉懊悔之色，卻是笑道：「如何？」

  「你來！！」孫悟空喝道。

  「東海龍王，請現身一見！！」隨著虎力大仙一聲沉喝，就見四條龍，在半空中度霧穿雲，飛舞向金鑾殿上，但見飛騰變化，繞霧盤雲。玉爪垂鉤白，銀鱗舞鏡明。髯飄素練根根爽，角聳軒昂挺挺清。磕額崔巍，圓睛幌亮。隱顯莫能測，飛揚不可評。禱雨隨時布雨，求晴即便天晴。這才是有靈有聖真龍象，祥瑞繽紛繞殿庭。

  那車遲國國王趕緊在殿上焚香，眾公卿在階前禮拜。

  車遲國國王道：「有勞貴體降臨，請回，寡人改日醮謝。」

  虎力大仙這才道：「列位眾神各自歸去，這國王改日醮謝哩。」

  那龍王逕自歸海，眾神各自回天。

  眾神不停自己使喚，這讓孫悟空卻是失了麵皮。

  不過這虎力大仙念及月見仙子，還有那太清聖人的緣故，也不願為難。

  當年這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卻是老子聖人西出函谷化胡講經之時，沾染了聖人紫氣，這才開了靈智，後又拜入金鰲島學了玄門正法得了仙道，故而說起來與這猴子也算是有幾分緣法。

  虎力大仙，不欲為難，便叫那車遲國國王用印放行，車遲國國王自然不會為難，即將關文用了寶印，便要遞與唐僧，放行西路。

  只是孫悟空卻是失了麵皮有些掛不住，冷冷道：「望陛下且暫留關文，讓我與他再賭一賭，看是何如，今日非要見個高低。」

  那車遲國國王著實疑惑，看著孫悟空道：「猴子你輸都輸了，怎麼還要與他賭？」

  「方才我降雨，他請神，算是個平手，如今在斗，方顯真本事！」孫悟空道。

  虎力大仙在一旁聞言，心道，這猴子卻是好不知趣，便道：「猴子啊，猴子，我本念及舊情，本欲就此了過。放你們過去，你卻如此不依不饒，既如此，貧道也不能示弱！」

  「陛下，他既不服，貧道也不能不展手段，只是若是打打殺殺傷了他卻是不美，不如就比個定功如何？」

  車遲國國王道：「國師差矣，那和尚乃禪教出身，必然先會禪機，才敢奉旨求經，你怎與他賭此？」

  虎力大仙道：「他佛門坐禪厲害，我道門也修靜功，修到深處天人合一。況且我這坐禪，比常不同，有一異名，教做雲梯顯聖。」

  車遲國國王道：「何為雲梯顯聖？」

  虎力大仙道：「要一百張桌子，五十張作一禪台，一張一張迭將起去，不許手攀而上，亦不用梯凳而登，各駕一朵雲頭，上台坐下，約定幾個時辰不動。」

  車遲國國王見此有些難處，就便傳旨問道：「那和尚，我國師要與你賭雲梯顯聖坐禪，那個會麼？」

  孫悟空聞言，沉吟不答。豬八戒道：「哥哥，怎麼不言語？」

  孫悟空苦道：「兄弟，實不瞞你說，若是踢天弄井，攪海翻江，擔山趕月，換斗移星，諸般巧事，我都幹得；就是砍頭剁腦，剖腹剜心，異樣騰那，卻也不怕。但說坐禪我就輸了，我那裡有這坐性？你就把我鎖在鐵柱子上，我也要上下爬蹅，莫想坐得住。」

  唐三藏忽的開言道：「我會坐禪。」

  孫悟空聞言歡喜道：「好好！可坐得多少時？」

  唐三藏道：「我幼年遇方上禪僧講道，那性命根本上，定性存神，在死生關里，也坐二三個年頭。」

  孫悟空道：「師父若坐二三年，我們就不取經罷。多也不上二三個時辰，就下來了。」

  唐三藏道：「徒弟呀，卻是不能上去。」

  孫悟空道：「你上前答應，我送你上去。」

  唐三藏果然合掌當胸道：「貧僧會坐禪。」

  車遲國國王教傳旨立禪台。國家有倒山之力，不消半個時辰，就設起兩座台，在金鑾殿左右。

  那虎力大仙下殿，立於階心，將身一縱，踏一朵席雲，徑上西邊台上坐下。

  孫悟空拔一根毫毛，變做假象，陪著八戒沙僧立於下面，他卻作五色祥雲，把唐僧撮起空中，徑至東邊台上坐下。

  他又斂祥光，變作一個蟭蟟蟲，飛在豬八戒耳朵邊道：「兄弟，仔細看著師父，再莫與老孫替身說話。」

  那豬八戒笑道：「理會得！理會得！」

  卻說那鹿力大仙在繡墩上坐看多時，他兩個在高台上，不分勝負，這道士就助他師兄一功，將腦後短髮，拔了一根，捻著一團，彈將上去，徑至唐僧頭上，變作一個大臭蟲，咬住長老。

  那唐三藏先前覺癢，然後覺疼。原來坐禪的不許動手，動手算輸，一時間疼痛難禁，他縮著頭，就著衣襟擦癢。豬八戒道：「不好了！師父羊兒風發了。」

  沙僧道：「不是，是頭風發了。」

  孫悟空聽見道：「老和尚說會坐禪，斷然會坐，說不會，只是不會。君子家，豈有謬乎？你兩個休言，等我上去看看。」

  孫悟空，嚶的一聲，飛在唐僧頭上，只見有豆粒大小一個臭蟲叮他師父，慌忙用手捻下，替唐三藏撓撓摸摸。

  那長老不疼不癢，端坐上面。

  孫悟空暗想道：「和尚頭光，虱子也安不得一個，如何有此臭蟲？想是那道士弄的玄虛，害這老和尚，哈哈！枉自也不見輸贏，等老孫去弄他一弄！」

  孫悟空飛將去，金殿獸頭上落下，搖身一變，變作一條七寸長的蜈蚣，徑來道士鼻凹里叮了一下。

  虎力大仙一見，睜眼怒道：「你這猴子，忒不識趣，怎還與我耍這手段？」

  虎力大仙卻是運起玄功，周身星辰籠罩，仿佛萬千星辰之光爆炸一般，直把孫悟空給炸的頭昏眼花，卻是不能靠近。

  孫悟空眼見自己伎倆被破，這大仙法力高深，只得落了下來。

  只苦得一旁的唐三藏被星辰一閃，一個坐不穩，一個筋斗翻將下去，幾乎喪了性命，幸虧豬八戒眼疾手快救起。

  車遲國國王大喜，即著當駕太師領他往文華殿裡梳洗去了。

  那車遲國國王只教放行，孫悟空又奏道：「陛下，我這老和尚原有暗風疾，因到了高處；冒了天風，舊疾舉發，故令國師得勝。且留下他，等我與他賭隔板猜枚。」

  車遲國國王道：「怎麼叫做隔板猜枚？」

  孫悟空道：「那國師既出坐禪。不欲傷和氣，我便有隔板知物之法；看那國師可能彀。他若猜得過我，算他勝憑陛下問擬罪名，我四人這真經不去也罷！若我勝，要那國師抬著我出城如何。」

  那車遲國國王聞言也不敢做主，只是看向虎力大仙。

  虎力大仙聞言眉頭一皺。暗道這猴子好狡猾！

  隨後點了點頭，車遲國國王反正是看戲不怕事兒大，即傳旨，將一朱紅漆的柜子，命內官抬到宮殿，教娘娘放上件寶貝。

  須臾抬出，放在白玉階前，教僧道：「你兩家各賭法力，猜那櫃中是何寶貝。」

  唐三藏道：「悟空，櫃中之物，如何得知？」

  孫悟空斂祥光，還變作蟭蟟蟲，釘在唐僧頭上道：「老和尚放心，等我去看看來。」

  孫悟空輕輕飛到柜上，爬在那櫃腳之下，見有一條板縫兒。他鑽將進去，見一個紅漆丹盤，內放一套宮衣，乃是山河社稷襖，乾坤地理裙。用手拿起來，抖亂了，咬破舌尖上，一口血哨噴將去，叫聲「變」！即變作一件破爛流丟一口鐘，臨行又撒上一泡臊溺，卻還從板縫裡鑽出來，飛在唐僧耳朵上道：「你只猜是破爛流丟一口鐘。」

  唐三藏道：「他教猜寶貝哩，流丟是件甚寶貝？」

  孫悟空道：「莫管他，只猜著便是。」

  唐僧進前一步正要猜，那鹿力大仙道：「我先猜，那櫃裡是山河社稷襖，乾坤地理裙。」

  唐僧道：「不是，不是，櫃裡是件破爛流丟一口鐘。」

  車遲國國王道：「這和尚無禮！敢笑我國中無寶，猜甚麼流丟一口鐘！」

  那兩班校尉，就要動手，慌得唐僧合掌高呼：「陛下，且赦貧僧一時，待打開櫃看。端的是寶，貧僧領罪；如不是寶，卻不屈了貧僧也？」

  車遲國國王教打開看，當駕官即開了，捧出丹盤來看，果然是件破爛流丟一口鐘。

  車遲國國王大怒道：「是誰放上此物？」

  龍座後面，閃上三宮皇后道：「我主，是梓童親手放的山河社稷襖，乾坤地理裙，卻不知怎麼變成此物。」

  車遲國國王道：「御妻請退，寡人知之。宮中所用之物，無非是緞絹綾羅，那有此甚麼流丟？」教：「抬上櫃來，等朕親藏一寶貝，再試如何。」

  那國王即轉後宮，把御花園裡仙桃樹上結得一個大桃子，有碗來大小，摘下放在櫃內，又抬下叫猜。

  唐僧道：「悟空啊，又來猜了。」

  孫悟空道：「放心，等我再去看看。」

  又嚶的一聲飛將去，還從板縫兒鑽進去，見是一個桃子，正合他意，即現了原身，坐在櫃裡，將桃子一頓口啃得乾乾淨淨，連兩邊腮凹兒都啃淨了，將核兒安在裡面，仍變蟭蟟蟲，飛將出去，釘在唐僧耳朵上道：「只猜是個桃核子。」

  唐三藏道：「徒弟啊，休要弄我。先前不是口快，幾乎拿去典刑，這番須猜寶貝方好，桃核子是甚寶貝？」

  孫悟空道：「休怕，只管贏他便了。」

  唐三藏正要開言，聽得那羊力大仙道：「貧道先猜，是一顆仙桃。」

  唐三藏猜道：「不是桃，是個光桃核子。」

  那國王喝道：「是朕放的仙桃，如何是核？三國師猜著了。」

  唐三藏道：「陛下，打開來看就是。」

  當駕官又抬上去打開，捧出丹盤，果然是一個核子，皮肉俱無。國王見了，心驚道：「國師，休與他賭鬥了，讓他去罷。寡人親手藏的仙桃，如今只是一核子，是甚人吃了？想是有鬼神暗助他也。」

  豬八戒聽說，與沙僧微微冷笑道：「還不知他是會吃桃子的積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