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要我留我就得留？

  那公主道：「你真箇有手段麼？」

  孫悟空笑道：「我的手段，你是也不曾看見，絕會降妖，極能伏怪。」

  公主道：「你卻莫誤了我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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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悟空笑道：「決然誤你不得。」

  公主道：「你既會降妖伏怪，如今卻怎樣拿他？」

  孫悟空說：「你且迴避迴避，莫在我這眼前，倘他來時，不好動手腳，只恐你與他情濃了，捨不得他。」

  公主道：「舍不捨得，方需我見證前世才可，你若真有能耐，拿下他，休要傷他性命便是！」

  孫悟空笑道：「你與他做了十三年夫妻，豈無情意？我若見了他，不與他兒戲，一棍便是一棍，一拳便是一拳，須要打倒他，才得你回朝見駕。」

  那公主果然依孫悟空之言，往僻靜處躲避。

  那猴王把公主藏了，他卻搖身一變，就變做公主一般模樣，迴轉洞中，專候那怪。

  卻說豬八戒、沙僧，卻是一人抱一孩子，只是這兩孩子乃是孫悟空毫毛所變，把兩個孩子拿到寶象國中，往那白玉階前捽下，可憐都摜做個肉餅相似，鮮血迸流，骨骸粉碎，慌得那滿朝多官報導：「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掉下兩個人來了！」

  豬八戒厲聲高叫道：「那孩子是黃袍妖精的兒子，被老豬與沙弟拿將來也！」

  那黃袍怪還在銀安殿，宿酒未醒，正睡夢間，聽得有人叫他名字，他就翻身，抬頭觀看，只見那雲端里是豬八戒沙和尚二人吆喝。

  妖怪心中暗想道：「豬八戒便也罷了，沙和尚是我綁在家裡，他怎麼得出來？我的渾家，怎麼肯放他？我的孩兒，怎麼得到他手？這怕是豬八戒不得我出去與他交戰，故將此計來羈我。我若認了這個泛頭，就與他打啊，噫！我卻還醉酒哩！假若被他築上一鈀，卻不滅了這個威風，識破了那個關竅，且等我回家看看，是我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再與他說話不遲。」

  黃袍怪他也不辭王駕，轉山林，徑去洞中查信息，此時朝中已知他是個妖怪了，原來他夜裡吃了一個宮娥，還有十七個脫命去的，五更時，奏了國王，說他如此如此，又因他不辭而去，越發知他是妖怪，那國王即著多官看守著假老虎不題。

  卻說那黃袍怪徑回洞口。

  孫悟空見他來時，設法哄他，把眼擠了一擠，撲簌簌淚如雨落，哭天喊地的，跌腳捶胸，於此洞裡嚎啕痛哭。

  黃袍怪一時間那裡認得？上前摟住道：「娘子，你有何事，這般煩惱？」

  這孫悟空編成的鬼話，捏出的虛詞，淚汪汪的告道：「郎君啊！常言道，男子無妻財沒主，婦女無夫身落空！你昨日進朝認親，怎不回來？今早被豬八戒劫了沙和尚，又把我兩個孩兒搶去，是我苦告，更不肯饒。他說拿去朝中認認外公，這半日不見孩兒，又不知存亡如何，你又不見來家，教我怎生割捨？故此止不住傷心痛哭。」

  黃袍怪聞言，心中大怒道：「真箇是我的兒子？」

  孫悟空道：「正是，被豬八戒搶去了。」

  那妖魔氣得亂跳道：「完了！完了！我兒被他摔死了！已是不可活也！只好拿那和尚來與我兒子償命報仇罷！娘子，你且莫哭，你如今心裡覺道怎麼？且醫治一醫治。」

  孫悟空道：「我不怎的，只是捨不得孩兒，哭得我有些心疼。」

  黃袍怪道：「不打緊，你請起來，我這裡有件寶貝，只在你那疼上摸一摸兒，就不疼了。卻要仔細，休使大指兒彈著，若使大指兒彈著啊，就看出我本相來了」

  孫悟空聞言，心中暗笑道：「這潑怪，倒也老實，不動刑法，就自家供了。等他拿出寶貝來，我試彈他一彈，看他是個甚麼妖怪。」

  那黃袍怪攜著行者，一直行到洞裡深遠密閉之處，卻從口中吐出一件寶貝，有雞子大小，是一顆舍利子玲瓏內丹。

  孫悟空心中暗喜道：「好東西耶！這寶物不知打了多少坐工，煉了幾年磨難，配了幾轉雌雄，煉成這顆內丹舍利。今日大有緣法，遇著老孫。」

  孫悟空拿將過來，那裡有甚麼疼處，特故意摸了一摸，一指頭彈將去。那妖慌了，劈手來搶，你思量，那孫悟空好不溜撒，把那寶貝一口吸在肚裡。

  那妖魔攥著拳頭就打，被行者一手隔住，把臉抹了一抹，現出本相，道聲「妖怪！不要無禮！你且認認看我是誰？」

  黃袍怪見了，大驚道：「呀！娘子，你怎麼變出這一副嘴臉來耶？」

  孫悟空罵道：「我打你這個潑怪！誰是你娘子？連你祖宗也還不認得哩？」

  黃袍怪忽然省悟道：「我象有些認得你哩。」

  孫悟空道：「我且不打你，你再認認看。」

  黃袍怪道：「我雖見你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姓名。你果是誰，從那裡來的？你把我娘子藏在在何處，卻來我家詐誘我的寶貝？著實無禮！可惡！」

  孫悟空道：「你是也不認得我。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叫做孫悟空行者。我是你五百年前的舊祖宗哩！」

  黃袍怪道：「沒有這話！沒有這話！我拿住唐僧時，止知他有兩個徒弟，叫做豬八戒、沙和尚，何曾見有人說個姓孫的。你不知是那裡來的個怪物，到此騙我！」

  孫悟空道：「我不曾同他二人來，是那老和尚因老孫慣打妖怪，殺傷甚多，他是個慈悲好善之人，將我逐回，故不曾同他一路行走。你是不知你祖宗名姓。」

  黃袍怪罵道：「你好不丈夫啊！既受了那老和尚趕逐，卻有甚麼嘴臉又來見人！」

  孫悟空笑道：「你這個潑怪，你害他便也罷，卻又背前面後罵我，是怎的說？」

  黃袍怪道：「我都不知道你是他徒弟，又何嘗罵你？」

  孫悟空道：「是豬八戒說的。」

  黃袍怪道：「你不要信他，那個豬八戒當初在天庭當值之時，就因尖著嘴，調戲嫦娥而被玉帝大天尊打下凡間，你怎聽他？」

  孫悟空道：「且不必講此閒話，只說老孫今日到你家裡，你好怠慢了遠客。雖無酒饌款待，頭卻是有的，快快將頭伸過來，等老孫打一棍兒當茶！」

  黃袍怪聞得說打，呵呵大笑道：「孫行者，你差了計較了！你既說要打，不該跟我進來。我這裡大小群妖，還有百十，饒你滿身是手，也打不出我的門去。」

  孫悟空笑道：「不要胡說！莫說百十個，就有幾千、幾萬，只要一個個查明白了好打，棍棍無空，教你斷根絕跡！」

  黃袍聞言，急傳號令，把那山前山後群妖，洞裡洞外諸怪，一齊點起，各執器械，把那三四層門，密密攔阻不放。

  孫悟空見了，滿心歡喜，雙手理棍，喝聲叫「變！」變的三頭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變做三根金箍棒。你看他六隻手，使著三根棒，一路打將去，好便似虎入羊群，鷹來雞柵，可憐那小怪，湯著的，頭如粉碎；刮著的，血似水流！往來縱橫，如入無人之境。

  只剩一個黃袍怪，趕出門來罵道：「你這潑猴，其實憊懶！怎麼上門子欺負人家！」

  孫悟空急回頭，用手招呼道：「你來！你來！打倒你，才是功績！」

  黃袍怪舉寶刀，分頭便砍，好行者，掣鐵棒，覿面相迎。

  這一場在那山頂上，半雲半霧的廝殺，卻是大聖神通大，妖魔本事高。

  這個橫理生金棒，那個斜舉蘸鋼刀。悠悠刀起明霞亮，輕輕棒架彩雲飄。往來護頂翻多次，反覆渾身轉數遭。一個隨風更面目，一個立地把身搖。那個大睜火眼伸猿膊，這個明幌金睛折虎腰。你來我去交鋒戰，刀迎棒架不相饒。猴王鐵棍依三略，怪物鋼刀按六韜。一個慣行手段為魔主，一個廣施法力保唐僧。猛烈的猴王添猛烈，英豪的怪物長英豪。死生不顧空中打，都為唐僧拜佛遙。他兩個戰有五六十合，不分勝負。

  孫悟空心中暗喜道：「這個潑怪，他那口刀，倒也抵得住老孫的這根棒。等老孫丟個破綻與他，看他可認得。」

  孫悟空，雙手舉棍，使一個高探馬的勢子。黃袍怪不識是計，見有空兒，舞著寶刀，徑奔下三路砍，被孫悟空急轉個大中平，挑開他那口刀，又使個葉底偷桃勢，望妖精頭頂一棍，就打得他無影無蹤，急收棍子看處，不見了妖精，孫悟空大驚道：「我兒啊，不禁打，就打得不見了。果是打死，好道也有些膿血，如何沒一毫蹤影？想是走了。」

  急縱身跳在雲端里看處，四邊更無動靜。

  「老孫這雙眼睛，不管那裡，一抹都見，卻怎麼走得這等溜撒？我曉得了，那怪說有些兒認得我，想必不是凡間的怪，多是天上來的精。」

  那孫悟空一時忍不住怒發，攥著鐵棒，打個筋斗，只跳到南天門上。慌得那龐劉苟畢、張陶鄧辛等眾，兩邊躬身控背，不敢攔阻，讓他打入天門，直至通明殿下。

  早有新任四大天師問道：「大聖何來？」

  孫悟空道：「因保唐僧至寶象國，有一妖魔，欺騙國女，傷害吾師，老孫與他賭鬥。正斗間，不見了這怪。想那怪不是凡間之怪，多是天上之精，特來查勘，那一路走了甚麼妖神。」

  天師聞言，即進靈霄殿上啟奏，蒙差查勘九曜星官、十二元辰、東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漢群辰、五嶽四瀆、普天神聖都在天上，更無一個敢離方位。又查那鬥牛宮外，二十八宿，顛倒只有二十七位，內獨少了奎星。

  天師回奏道：「奎木狼下界了。」

  紫薇大帝道：「多少時不在天了？」

  天師道：「四卯不到。三日點卯一次，今已十三日了。」

  紫薇大帝道：「天上十三日，下界已是十三年。」

  即命本部收他上界，那二十七宿星員，領了旨意，出了天門，各念咒語，驚動奎星，你道他在那裡躲避？他原來是孫大聖大鬧天宮時打怕了的神將，閃在那山澗里潛災，被水氣隱住妖雲，所以不曾看見他，他聽得本部星員念咒，方敢出頭，隨眾上界。

  被大聖攔住天門要打，幸虧眾星勸住，押見紫薇大帝，那怪腰間取出金牌，在殿下叩頭納罪，紫薇大帝道：「奎木狼，上界有無邊的勝景，你不受用，卻私走一方，何也？」

  奎木狼叩頭奏道：「陛下，赦臣死罪。那寶象國王公主，非凡人也。他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欲與臣私通，臣恐點污了天宮勝境，著他思凡先下界去，托生於皇宮內院，是臣不負前期，變作妖魔，占了名山，攝他到洞府，與他配了一十三年夫妻。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今被孫大聖到此成功。」

  紫薇大帝聞言，收了金牌，貶他去金鰲島與金鰲島上燒火，帶俸差操，有功復職，無功重加其罪。

  孫悟空見玉帝如此發放，心中歡喜，朝上唱個大喏，又向眾神道：「列位，起動了。」

  天師笑道：「那個猴子還是這等村俗，替他收了怪神，也倒不謝天恩，卻就喏喏而退。」

  紫薇大帝道：「只得他無事，落得天上清平是幸。」

  那大聖按落祥光，徑轉碗子山波月洞，尋出公主，將那思凡下界收妖的言語正然陳訴。

  「如今你那奎木郎君被紫薇大帝發配到金鰲島中苦役，你且與你家兒子好生報了今生父母養育之恩，屆時可去金鰲島尋那月見仙子，她定有手段為你照見前塵，了你二人塵緣。」

  「多謝孫大聖！」百花羞公主卻是趕緊說道。

  二人話畢只聽得半空中八戒、沙僧厲聲高叫道：「師兄，有妖精，留幾個兒我們打耶。」

  孫悟空道：「妖精已盡絕矣。」

  沙僧道：「既把妖精打絕，無甚掛礙，將公主引入朝中去罷。不要睜眼，兄弟們使個縮地法來。」

  那公主只聞得耳內風響，霎時間徑回城裡。他三人將公主帶上金鑾殿上，那公主參拜了父王、母后，會了姊妹，各官俱來拜見。

  那公主才啟奏道：「多虧孫長老法力無邊，降了黃袍怪，救奴回國。」

  那國王問曰：「黃袍是個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