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孫悟空欲請觀音,小月見出手接因果
2024-07-18 06:44:31
作者: 魚生太長
眾僧聞言,合掌的合掌,磕頭的磕頭,都念聲「南無阿彌陀佛!今日尋著下落,我等方有了性命矣!」
孫悟空道:「你且休喜歡暢快,我還未曾到手,師傅還未曾出門哩。只等我奪回了袈裟,打發得師傅好好的出門,才是你們高興的時候;若稍有些須不虞,老孫可是好惹的主子!可曾有好茶飯與師傅吃?可曾有好草料餵馬?」
眾僧俱滿口答應道:「有!有!有!更不曾一毫待怠慢了老爺。」
唐三藏道:「自你去了這半日,我已吃過了三次茶湯,兩餐齋供了。他俱不曾敢慢我。倒是你還是趕緊盡心竭力去尋取袈裟回來。」
孫悟空笑道:「莫忙!既有下落,管情拿住這廝,還你原物。放心,放心!」
正說處,那上房院主,又整治素供,請孫老爺吃齋,孫悟空卻扒拉兩口,復駕祥雲,又去找尋。
正行間,只見一個小怪,左脅下夾著一個花梨木匣兒,從大路而來。行者度他匣內必有什麼柬札,舉起棒,劈頭一下,可憐不禁打,就打得似個肉餅一般;卻拖在路旁,揭開匣兒觀看,果然是一封請帖。帖上寫著:
「侍生熊羆頓首拜,啟上大闡金池老上人丹房:屢承佳惠,感激淵深。夜觀回祿之難,有失救護,諒仙機必無他害。生偶得佛衣一件,欲作雅會,謹具花酌,奉扳清賞。至期,千乞仙駕過臨一敘。是荷。先二日具。」
孫悟空見了,呵呵大笑道:「那個老剝皮,死得他一毫兒也不虧!他原來與妖精結黨!怪道他也活了二百七十歲,想是那個妖精,傳他些什麼服氣的小法兒,故有此壽,老孫還記得他的模樣,等我就變做那和尚,往他洞裡走走,看我那袈裟放在何處。假若得手,即便拿回,卻也省力。」
一念及此,孫大聖念動咒語,迎著風一變,果然就像那老和尚一般,藏了鐵棒,拽開步,徑來洞口,叫聲「開門」。
那小妖開了門,見是這般模樣,急轉身報導:「大王,金池長老來了。」
那怪大驚道:「剛才差了小的去下簡帖請他,這時候還未到那裡哩,如何他就來得這等迅速?想是小的不曾撞著他,斷是孫猴子呼他來討袈裟的。管事的,可把佛衣藏了,莫教他看見。」
孫悟空進了前門,但見那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爭妍,叢叢花發,簇簇蘭香,卻也是個洞天之處。又見那二門上有一聯對子,寫著:「靜隱深山無俗慮,幽居仙洞樂天真。」
孫悟空不由暗道:「這廝也是個脫垢離塵,知命的怪物。」
入門裡,往前又進,到於三層門裡,都是些畫棟雕梁,明窗彩戶。只見那黑漢子,穿的是黑綠紵絲袢襖,罩一領鴉青花綾披風,戴一頂烏角軟巾,穿一雙麂皮皂靴;見孫悟空進來,整頓衣巾,降階迎接道:「金池老友,連日欠親。請坐,請坐。」
孫悟空以禮相見,見畢而坐,坐定而茶,茶罷,妖精欠身道:「適有小簡奉啟,後日一敘,不知老友今日怎就到了?」
孫悟空笑道:「正來進拜,不期路遇華翰,見有『佛衣雅會』,故此急急奔來,願求見見。」
那怪笑道:「老友差矣。這袈裟本是那唐三藏的,他在你處住札,你豈不曾看見,反來就我看看?」
孫悟空道:「貧僧借來,因夜晚還不曾展看,不期被大王取來。又被火燒了荒山,失落了家私。那唐三藏的徒弟,又有些驍勇,亂忙中,四下里都尋覓不見。原來是大王的洪福收來,故特來一見。」
正講處,只見有一個巡山的小妖,來報導:「大王!禍事了!下請書的小校,被孫悟空打死在大路旁邊,只怕他使了神通,變化做金池長老,來騙佛衣了!」
那怪聞言,暗道:「我說那長老怎麼今日就來,又來得迅速,果然是他!」
急縱身,拿過槍來,就刺孫悟空,孫悟空也不猶豫自耳朵里急掣出棍子,現了本相,架住槍尖,就在他那中廳里跳出,自天井中,斗到前門外,唬得那洞裡群魔都喪膽,家間老幼盡無魂。這場在山頭好賭鬥,比前番更是不同。
那猴王膽大充和尚,這黑漢心靈隱佛衣。語去言來機會巧,隨機應變不差池。袈裟欲見無由見,寶貝玄微真妙微。小怪尋山言禍事,老妖發怒顯神威。翻身打出黑風洞,槍棒爭持辨是非。棒架長槍聲響亮,槍迎鐵棒放光輝。悟空變化人間少,妖怪神通世上稀。這個要把佛衣來慶壽,那個不得袈裟肯善歸?這番苦戰難分手,就是活佛臨凡也解不得圍。
他兩個從洞口打上山頭,自山頭殺在雲外,吐霧噴風,飛砂走石,只斗到紅日沉西,不分勝敗。
那怪道:「姓孫的,你且住了手。今日天晚,不好相持。你去,你去!待明早來,與你定個死活。」
孫悟空叫道:「兒子莫走!要戰便像個戰的,不可以天晚相推。」
看他沒頭沒臉的,只情使棍子打來,這黑漢又化陣清風,轉回本洞,緊閉石門不出。
孫悟空卻無計策奈何,只得也回觀音院裡,按落雲頭,道聲「師傅」。那唐三藏眼兒巴巴的,正望他哩。忽見到了面前,甚喜;又見他手裡沒有袈裟,又懼;問道:「怎麼這番還不曾有袈裟來?」
孫悟空自袖中取出個簡帖兒來,遞與唐三藏道:「師傅,那怪物與這死的老剝皮,原是朋友。他著一個小妖送此帖來,還請他去赴『佛衣會』。是老孫就把那小妖打死,變做那老和尚,進他洞去,騙了一鍾茶吃。欲問他討袈裟看看,他不肯拿出。正坐間,忽被一個什麼巡風的,走了風信,他就與我打將起來。只斗到這早晚,不分上下。他見天晚,閃回洞去,緊閉石門。老孫無奈,也暫回來。」
唐三藏道:「你手段比他何如?」
孫悟空道:「與我卻是相差不多,只戰個手平。」
唐三藏才看了簡帖,又遞與那院主道:「你們師父敢莫也是妖精麼?」
那院主慌忙跪下道:「老爺,我師父是人;只因那黑大王修成人道,常來寺里與我師父講經,他傳了我師父些養神服氣之術,故以朋友相稱。」
孫悟空道:「這伙和尚倒沒甚妖氣,他一個個頭圓頂天,足方履地,但比老孫肥胖長大些兒,非妖精也。你看那帖兒上寫著『侍生熊羆』,此物必定是個黑熊成精。」
唐三藏道:「我聞得古人云:『熊與猩猩相類。』都是獸類,他卻怎麼成精?」
孫悟空笑道:「俺老孫也是獸類,不也做了齊天大聖,與他何異?大抵世間之物,凡有九竅者,皆可以修行成仙。」
唐三藏又道:「你才說他本事與你手平,你卻怎生得勝,取我袈裟回來?」
孫悟空道:「莫管,莫管,我有處治。」
正商議間,眾僧擺上晚齋,請他師徒們吃了,唐三藏掌燈,仍去前面禪堂安歇,眾僧都挨牆倚壁,搭窩棚,各各睡下,只把個後方丈讓與那上下院主安身。
隨著夜靜,銀河現影,玉宇無塵。滿天星燦爛,一水浪收痕。萬籟聲寧,千山鳥絕,溪邊漁火息,塔上佛燈昏。昨夜闍黎鐘鼓響,今宵一遍哭聲聞。
是夜在禪堂歇宿。那唐三藏想著袈裟乃是觀音菩薩賜下的佛寶,更有可能是西天憑證,如今丟失,那裡得穩睡?
忽翻身見窗外透白,急起叫道:「悟空,天明了,快尋袈裟去。」
孫悟空一咕嚕跳將起來,就見眾僧侍立,供奉湯水,孫悟空道:「你等用心伏侍師傅,老孫去也。」
唐三藏下床,扯住道:「你往哪裡去?」
孫悟空道:「我想這樁事都是觀音菩薩沒理,他有這個禪院,在此受了這裡人家香火,又容那妖精鄰住。我去南海尋他,與他講三講,教他親來問妖精討袈裟還我。」
唐三藏道:「你這去,幾時回來?」
孫悟空道:「時少只在飯罷,時多只在晌午,就成功了。那些和尚,可好伏侍,老孫去也。」
說聲去,早已無蹤,須臾間,孫悟空便已快到了南海,停雲觀看,但見汪洋海遠,水勢連天,祥光籠宇宙,瑞氣照山川,千層雪浪吼青霄,萬迭煙波滔白晝,水飛四野,浪滾周遭。水飛四野振轟雷,浪滾周遭鳴霹靂。
這孫悟空眼見快到了地方卻是正要按下雲頭,直入南海。
只是片刻間,只見綠意沖天,萬丈石崖憑空而生。
孫悟空只覺眼前之景甚是眼熟,在仔細觀瞧,只覺仿佛又回到了那花果山的丹崖之上。
霎那間,只聽綠意之中一聲悠悠輕嘆,就見一綠衣仙子走了出來。
孫悟空定睛一看不是小月見又能是誰!
「你怎的來此了?」孫悟空一見月見草,心中一慌,但也知道卻是躲不過去了,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去。
「我若不來,你可還能記得起我?記得起那花果山?」小月見手持一枝白蓮卻是輕聲問道。
「怎會不記得!只是一時事忙難以走開。。。。。」孫悟空說著說著,卻見小月見一雙清澈的眼睛正盯著他,不由的有些心虛,聲音也漸漸的低了下來。
沉默片刻,孫悟空卻是怔怔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小月見這才道:「我知你此行乃是為那黑風山的妖怪所來,欲請觀音去降服它,只是那觀音算計你在前,若你去請她助你,一飲一啄,你頭上的金箍便是白戴了!故而我在此等你!」
孫悟空道:「那老和尚路遇觀音的禪院,她既受了人間香火,卻容一個黑熊精在那裡鄰住,著他偷了老和尚的袈裟,屢次取討不與,怎的我來請她還有錯?」
小月見笑道:「大石頭呀,大石頭,因果之事,豈是了了幾句能說的清的?你此番西行,一路上所有劫難皆有人操弄,我原本不想讓你陷入漩渦,只是大叔閉關前曾說此番是你的功果,更能磨練你之心性,我才按下心來,那觀音與你戴了金箍,我卻已教訓她一頓,傷了她麵皮,她因你我之關係,心中必會記恨與你,你與她因果糾纏太深只怕是貨非福,故而我在此等你!」
孫悟空見小月見說出這話,知他曉得過去未來之事,也知小月見斷無害自己的道理,這才說道:「哼,觀音那禿驢卻是心機叵測,只是那怪物不肯與我袈裟,老和尚又要念那話兒咒語,老孫忍不得頭疼,故此來。。。。」
小月見道:「你因在五行山下壓了五百年,法力卻也未至巔峰,而那怪物本就是觀音早年安排之怪,是以那怪物有許多神通,卻也不亞於你。今日我便和你去走一遭。」
孫悟空聞言,卻是有些奇怪的看著小月見,有些不敢相信,以前那株柔弱的月見草,也有如此神通了?
小月見原本就與孫悟空朝夕相伴,只一個眼神便知這石猴心中所想,卻是笑道:「大石頭,莫要以這種眼神看著我,你天生聰慧,但你畢竟被困了五百年,渾身法力修為寸步未進,我卻在聖人道場修行,又有大叔教導,收服一隻小小黑熊精還是輕而易舉!」
孫悟空自是一陣苦澀,這也是他有些不想見小月見的原因。
不過此時也不在多說,卻是與小月見同駕祥雲,早到黑風山,墜落雲頭,依路找洞。
二人正行處,只見那山坡前,走出一個道人,手拿著一個玻璃盤兒,盤內安著兩粒仙丹,往前正走;被孫悟空撞個滿懷,掣出棒,就照頭一下,打得腦里漿流出,腔中血迸攛。
孫悟空一棒子打死這道人,搶了仙丹,這才想起一旁的月見,訕訕一笑道:「小月見,你認他不得,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他昨日和一個白衣秀士,都在芳草坡前坐講。後日是黑熊精的生日,請他們來慶『佛衣會』。今日他先來拜壽,明日來慶『佛衣會』,所以我認得。定是今日替那妖去上壽。」
小月見笑道:「何必與我解釋這些,它是何人我並不關心,只要你無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