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各有機緣，各自安好

  石猴一見法台之上的菩提祖師，卻是趕緊倒身下拜，磕頭不計其數，口中只道：「師父，師父！我弟子志心朝禮，志心朝禮！」

  那菩提祖師道：「你是那方人氏？且說個鄉貫姓名明白，再拜。」

  石猴趕緊道：「弟子乃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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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提祖師喝令：「趕出去！他本是個撒詐搗虛之徒，那裡是來修什麼道果！」

  石猴慌忙磕頭不住道：「弟子是老實之言，決無虛詐。」

  菩提祖師問道：「你既老實，怎麼說東勝神洲？那去處到我這裡，隔兩重大海，一座南贍部洲，如何就得到此？」

  石猴叩頭道：「弟子飄洋過海，登界遊方，有十數個年頭，方才訪到此處。」

  菩提祖師又問道：「既是逐漸行來的也罷，你姓什麼？」

  石猴又道：「我無性。人若罵我我也不惱，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個禮兒就罷了，一生無性。」

  祖師道：「不是這個性。你父母原來姓什麼？」

  石猴道：「我也無父母。」

  菩提祖師道：「既無父母，想是樹上生的？」

  石猴道：「我雖不是樹上生，卻是石里長的。我只記得花果山上有一塊仙石，其年石破，我便生也。」

  祖師聞言卻是笑道：「這等說，卻是個天地生成的，你起來走走我看。」

  石猴聞言縱身跳起，拐呀拐的走了兩遍。

  祖師笑道：「你身軀雖是鄙陋，卻像個食松果的猢猻。我與你就身上取個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個獸旁，乃是個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陰也。老陰不能化育，教你姓『猻』倒好。猻字去了獸旁，乃是個子系。子者兒男也，系者嬰細也，正合嬰兒之本論，教你姓『孫』罷。」

  石猴聽罷，滿心歡喜，朝上叩頭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萬望師父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賜個名字，卻好呼喚。」

  祖師道：「我門中有十二個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十輩之小徒矣。」

  石猴問道：「那十二個字？」

  祖師笑道：「乃『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十二字。排到你，正當『悟』字。與你起個法名叫做『孫悟空』，好麼？」

  石猴疑惑道：「為啥俺不能叫廣空呢？俺覺得廣才配的上俺的身份！」

  菩提祖師聞言卻是笑道：「你這猢猻還敢嫌東嫌西，我敢給你廣字，我怕你命薄擔不起這個字號！」

  石猴只得道：「好吧！好吧！自今就叫做孫悟空也！」

  正是：鴻蒙初辟原無姓，打破頑空須悟空。

  石猴跪下拜謝之後，卻是沒有起身，而是問道：「老師再上，弟子想問，與弟子同來的小月見去哪裡了？」

  菩提祖師聞言卻是輕輕捋了捋鬍鬚道：「她有她的緣法，你有你的機緣，她因你而生，但卻與我無緣，故而我收不得她！是以她下山離去了！」

  石猴聞言卻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這才道：「那弟子以後還能見到她嗎？」

  菩提祖師又道：「她既因你而生，你也護她成長，故而你兩人命中因果糾纏，以後自然是有相遇之時，只是。。。。」

  菩提祖師說道這裡卻是沒有在往下說了。

  石猴知道以後會再相逢，心中頓時大喜，也沒察覺菩提祖師的欲言又止。

  「你且先隨道童下去休息！明日再來！」菩提祖師道。

  「弟子，遵命！」石猴說罷，便隨著那圓臉道童出去安頓了。

  翌日，陽光從窗外斜射而入，一陣檀香從爐鼎里飄出，緩緩擴散開來。

  石猴起了個大早，早早的來到菩提祖師的臥房中，房間裡的兩個人對坐著靜默已許久，愣是沒有說一句話。

  菩提祖師就只是看，一直看，一直看，看得石猴頭皮發麻。

  因為菩提祖師也想不到這石猴竟然來的這麼早，天剛亮就摸來了。

  菩提祖師那目光銳利得似乎想穿透石猴的心一樣，臉上的神情時不時略略變化。

  石猴此時見祖師已醒，但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著自己，不由心中暗道：「這祖師會讀心術，他想讀什麼？」

  關於菩提祖師會讀心術這個問題石猴早就知道，也早就想開了，要不然跪在門口的時候石猴怎麼什麼都敢從嘴裡往外蹦，反正你不說他也會知道，不如照直說了。

  但是這樣被人面對面地讀心，感覺還是極不舒服。

  不過，好歹是進來了，跪在蒲團上被讀怎麼都好過跪在外面的石板上被讀。

  從早到晚，菩提祖師未曾與他說話，石猴也不敢說話，就跪在菩提祖師面前。

  直到日落西山，明月掛起，門外道童進來掌上燈，又給香爐添了香料，菩提祖師這才起身才伸了伸懶腰，收了收神。

  菩提祖師捋了捋長須，這才看著跪在一旁的石猴笑道：「你這猴頭，可知為師為何不肯收你？」

  「弟子不知，請師傅明示。」石猴恭恭敬敬地答。

  「修道者，窺視天地之數，行越界之法，修成，可推演天命，翻手為雲，覆手化雨，此為大能。若是遇著好勇鬥狠之徒，必會為禍眾生。故，為師有三不收。」

  「哦？」

  「性格偏執，桀驁不羈者，不收。高傲跋扈，對上天不懷敬畏之心者，不收。這其三。。。」須菩提伸出三個手指，數到「三」的時候特意頓了頓，面帶笑容地注視著孫猴子。

  「嗯？這『三』是。。。。。」

  「來歷不明者，不收！」頓了頓，菩提祖師接著說道：「此三者，你若是只占其一二也就罷了，偏偏你這猴頭『三不收』占了個全。普天之下恐也再難找出另一個了。」

  「什麼？」孫猴子瞪大了眼睛，心裡嘀咕了一句：「我怎麼就成來歷不明的了？」

  菩提祖師抖了抖拂塵，饒有興致地注視著石猴，緩緩問道：「那你倒說說，你從哪裡來？」

  「我從東勝神州傲來國花果山來！」石猴脫口而出。

  不過馬上他就發現不對了，因為一聽他這句話，菩提祖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那目光盯得石猴又是一陣頭皮發麻。

  「若你真從東勝神州來，此時便不應在此！你可知，你足足來早了百年啊。」

  石猴也是一臉的懵他根本不知道，其實他出生之後還應該在花果山玩樂三百年，如今卻是受了月見草的影響，又看到了大神通者，讓它卻是足足早行了百年，但石猴確實不知。

  「老師，所說徒兒確實不懂，但徒兒卻是是從花果山水簾洞而來，只是小月見曾時常提醒我，說我忘了很多東西，只是不知道是否與這相關？」

  菩提祖師卻是道：「你的命途既已起了波折那便是有了變數，只是這變數是好是壞，如今卻還是難料，須得你自己體會了！」

  石猴心中隱隱也有些不安。但如今卻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於是又拜道：「不知老師何時能教我成仙之道！」

  石猴雖不明天數，但卻明白若是自己握有那翻江倒海飛天遁地的力量，那未來又有何懼！

  又默默注視了猴子許久，菩提祖師緩緩轉過頭去遙望窗外一輪明月，淡淡道：「你且好生磨礪心性，為師自會安排你修仙求道之事。」

  退出了門外的時候石猴感覺自己的背上涼颼颼的。

  石猴的房間是一個單獨的房間，旁邊便是廚房，並沒有與其他道徒的房間挨在一起，還是單間，似乎預示著菩提祖師對石猴的特殊對待。

  幫石猴在房間裡點亮了一盞油燈，圓臉小道童又將一套灰色道袍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桌子上，笑問：「祖師可是為師叔取名了？」

  「嗯。」石猴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房間，這是一個二十平見方的樸素小木屋，因為依山而建，只有一面有窗戶。房間裡放置著漸漸單單的一副臥榻，臥榻上一張矮桌。

  這等配置在這個時代也算是高配了。

  「哦，不知是什麼名號？」圓臉小道士將桌子上早已經備好的水果推到猴子面前，笑著問道。

  石猴也沒客氣，伸手抓起一個梨就啃了起來。

  囔囔道：「老師為俺取名孫悟空，說是排悟字輩，俺想要個廣字老師說我撐不住。」

  圓臉小道士一聽卻是臉色大變：「孫師叔可不敢亂說，那廣字輩只有一個弟子卻是傳說中的人物，既然孫師叔排在悟字輩，也算是得了正法了！」

  「別。」石猴趕緊擺了擺手：「你還是叫我猴子吧，聽著習慣。孫師叔。。。這輩分聽著怪彆扭的。」

  這一說，圓臉小道士的表情頓時釋然，笑嘻嘻湊過來問道：「師叔，祖師讓你選了道脈了？」

  「道脈？什麼道脈？」

  「我道家有二脈，一脈曰『行者』，以行證道。另一脈曰『悟者』，以悟證道。觀內弟子都選的悟者道，此乃任意入門徒弟必選之事。怎麼？祖師沒提起？」

  「沒提。」石猴搖了搖頭。

  「沒提？」圓臉小道士白白胖胖的臉蛋上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們足足談了一天，老師竟然沒讓師叔你選？」

  「老師就是一直看著我，看得我頭皮發麻。話倒是沒個三兩句。」石猴無奈的說道。

  圓臉小道童卻是略略想了下，點頭道：「這以前倒也有過，老師神通廣大，新徒弟入門當有考驗之期。你且安心吧，慢慢來。」

  「嗯。」

  等圓臉小道士走後，剩下石猴一個人孤零零躺在硬邦邦的蓆子上。

  「剛剛那是什麼意思呢？」猴子想。

  石猴回憶起剛才那談話的內容與語氣，明顯是內藏玄機的架勢。

  「三不收？」

  猴子越想越不對，只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無論有什麼內里乾坤，還是要先把道法學到手再說。

  「無論如何，總算進來了。」石猴開心地笑，摸了摸頭頂，只是頭頂上卻沒了以往的那株小草，石猴望著空蕩蕩的手掌，看得入了神許久之後才輕輕的說道：「我們還會再見的對不對，小月見。」

  許久之後，石猴這才躺了下來，望著窗外的月亮。

  一夜輾轉反側未能入眠，次日，當天灰濛濛亮的時候，猴子已經爬起來了。

  石猴換上灰色道衣看上去合身了許多，比以前身上穿著的那件從其他人身上搶來的麻布衣服舒適太多了。

  隔壁的火房已經亮起了燈火，從門縫望進去可以看到一青一少衣著樸素的兩個道徒圍著圍裙在裡面忙碌了起來，屋頂的炊煙裊裊升起。

  石猴也開始了他新的一天。

  。。。。。。。。。。。。。。。。。。

  再說月見草，出了方寸山之後，便感覺這方寸山好像沒有存在過這方天地一般。

  此時她也明白了，自己能入方寸山只怕還是沾了石猴的光，憑自己這輩子都到不了方寸山。

  月見草原本想在山腳下等著她的大石頭，學道有成然後一起再回花果山水簾洞。

  只是如今這方寸山都不見了蹤影，她又如何能等到。

  月見草一人在這附近徘徊了月余，知道那方寸山定是神仙福地，若無緣只怕再也進不去了。

  大石頭有了自己的去處，可是自己呢？

  跟著他千山萬水的來了西牛賀州，如今倒是送他進了神仙洞府，自己卻不知該去哪兒了！

  月見草幻化出人形，卻是背靠著一棵大樹，不由托腮發呆。

  大叔當初說可以去東海找他，只是這裡已然是西牛賀州了，離著東海十萬八千里，自己走回去只怕又得數年之久。

  月見草此時有些迷茫，有石猴在的時候，她努力的與石猴二人一起朝著石猴的目標出發。

  如今石猴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只剩下自己了。

  自己又該做什麼去呢？

  而且這西牛賀州也不太平，此處妖王甚多，與大石頭一起來的石猴還未感覺，自己這短短月余的功夫已經遭遇了數次險境。

  若不是她自己機靈，只怕早就被那些妖修魔修採去煉丹了。

  就在月見草一個人發呆，不知道該往何處時，忽然間卻聽耳邊傳來一聲：「呦，這是誰家小可愛，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發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