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知足

  晚膳前華玦如約而至。

  溫荔在窗邊看書，聽到院子裡宮人行禮的聲音，她透過窗縫看去，華玦一身杏黃色蟒袍，髮髻高束，走來，晉安竹馬跟在身後。

  黃昏將至，天邊五彩繽紛。

  他像是身披霞光的精靈，看到他的人都被施了法似得，讓人移不開眼。

  溫荔撂下書，穿了鞋子，起身前去恭迎。

  在門口，華玦大步走來，一把將她攬在懷中，輕呵道：「外頭的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你可小心，別著涼了。」

  「嗯。」溫荔勾唇笑著。

  

  「在宮中奔波半日，最想念的就是這了，晚膳好了麼？」

  她點頭：「今日有你愛吃的玉蘭清點。」

  「是麼？」

  溫芷從偏殿出來，看到華玦，眼睛一亮，揉一揉眼睛，困意全無，她跑來，甜甜的喊了一聲：「姐夫！」

  溫荔臉色微紅，她稍稍後退一步：「先用膳。」

  華玦不依，反手將她擁的更緊了。

  他在她耳邊輕聲道：「溫芷又不是小孩子了，看到又何妨？」

  話畢，他的手扶上她的腰，摸了摸，沒粗，還是那麼纖細，小腹也平坦坦的。

  「你可要多吃點，餓到我兒子怎麼辦？」

  溫荔怔了怔，轉頭含怒的瞪了他一眼。

  華玦臉上笑容放大。

  他擁住她進了屋子，走在暖爐邊烤手。

  溫荔在他懷裡，他從後擁著她，兩雙手交疊，她纖細白嫩的手在他寬大的手中，包裹著。

  身後，以山招呼宮人在上膳。

  華玦緩緩道：「當初設計陷害母后的宮人在大牢畏罪自殺，留下一封血書，直指周淑妃設計陷害，母后平冤昭雪了。」

  「是嗎？」溫荔看著面前的兩雙手，她反手捏住他的拇指握在手心裡：「恭喜啊。」

  華玦低低的笑著：「寶祿把一切都招了，事情處理的很快。」

  「那母后……」

  「母后還未被父皇解除禁足。」

  溫荔稍稍回頭看他。

  華玦解釋道：「驍嬪一事雖然真相大白，但當日郭氏沒了，安撫使司副使郭瑞連同十幾位大臣聯名上奏，控訴母后謀害妃嬪，這事沒解決，父皇還不能輕易赦免母后。」

  「此事難辦嗎？」溫荔有些擔憂，畢竟此事或多或少因她而起。

  華玦溫溫的笑了一下：「難……也不難。」

  「嗯？」

  當日以山被狗咬傷後從冰湖邊回來，便給他說了湖邊發生的一切，他派晉安去盯著，所以那日發生的所有事他是知道的。

  郭氏的丫頭采兒以為郭氏是被皇后勒死投入湖中的，所以才聽周淑妃的話寫信給郭瑞，為郭氏報仇。

  當時他便已做好兩手打算。

  先按捺著不說，等皇后生辰那日，采兒與郭瑞控訴皇后謀害郭氏一事結束，事後他派人找上了郭瑞與采兒。

  為了使郭瑞與采兒相信自己，他們從周淑妃後院中挖出被毒死的雪團。

  先不說雪團為何會被埋在周淑妃的宮中，且當日周淑妃告訴采兒雪團是被皇后派人打死的，如今找出雪團的屍體，卻是被毒死的，便足以叫人疑惑。

  華玦命人請了宮中的太醫為雪團查驗死因和毒藥種類。

  就在華玦跪在御和園的那幾日，一撥人悄悄搜了周淑妃宮中小蘇子和小福子的住處，他們從柜子里找到毒死雪團的毒藥。

  采兒和郭瑞信了幾分他們的話。

  使他們更確信郭氏是被周淑妃害死嫁禍給皇后的是整件事的始末。

  皇后罰跪郭氏，確實沒必要再痛下毒手，畢竟當時皇后已經離開，說皇后害人的是周淑妃的人說的，第一個發現郭氏掉在湖裡死掉的，也是周淑妃的人。

  以上種種都足以讓人懷疑。

  采兒將那日所有的細節都仔仔細細複述一遍給郭瑞。

  尤其是，她回頭找周淑妃幫忙，才有了後來的雪團和郭氏的死，那一段，讓郭瑞疑惑。

  采兒是個沒腦子的，但郭瑞不是。

  周淑妃為扳倒皇后而殺人嫁禍，理由充分，郭瑞在官場打拼多年，所以他信太子的話。

  這樣解釋的確沒有紕漏。

  當時周淑妃看起來好心幫他為女兒慘死討回公道，一封信聯名十幾位大臣來控訴皇后，為的是逼皇帝廢后，與周淑妃來說是好事一件，細細推敲下去，此事竟是一個陰謀。

  他們又找來了更多細節和證據，來證明皇后清白與周淑妃嫁禍，采兒與郭瑞徹底信了他們的話。

  知道真相的采兒潛伏在周淑妃身邊，將近一年。

  華玦答應郭瑞，會讓周淑妃為郭氏償命。

  華玦擁著溫荔，將臉埋在她的脖頸，深深的嗅了一鼻子她的味道。

  乾淨而溫暖。

  這些事的始末細節他並未告訴溫荔。

  他只道：「驍嬪一事真相解開，周淑妃被父皇罰跪在保心殿前，五弟前去求情，現在也跪在保心殿，父皇怒極，但遲遲沒責罰周淑妃。」

  「所以……」溫荔扭頭看著他，已猜出他的打算。

  「郭氏一事再扯出，淑妃娘娘的好日子怕是到頭了。」

  溫荔心中沒有動盪波瀾，反而有一抹感慨。

  善與惡，真與假，總有一天會揭曉。

  華玦攬著她入座。

  以山在一旁布菜，分別將華玦、溫荔、溫芷愛吃的夾到各自碗裡。

  溫荔吃著碗中的菜，略不知滋味。

  周淑妃背後的母家是周國公，周國公不倒，周淑妃頂多與皇后一樣，會被禁足，淑妃的位置是誰也不可動搖的。

  更何況五皇子華琰如今正在風頭上，朝中支持他的大臣幾乎是一邊倒。

  溫荔的恨意悄然散去了一半，如果父母泉下有知，他們怎麼想。

  「溫荔。」華玦握住她的手，她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在發愣。

  「嗯？」

  「如果華琰因我而落牢獄，你會怪我麼？」

  溫荔一怔，不過一秒，她勾唇淺笑：「我用什麼理由來怪你？從前的事情已經讓我愧疚加悔恨，如今能做的便是支持你。」

  「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才鬆開。

  溫芷嘴裡含著米飯，笑著含糊不清道：「小芷雖聽不懂你們說什麼，但小芷看得出姐夫對姐姐真好。」

  華玦看著溫荔笑了笑，如此，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