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二章：離開

  溫荔醒來已是半夜。

  以山守在床邊。

  「什麼時辰了？」

  

  「寅時剛過。」

  溫荔一下從床榻上坐起，神情有些呆滯。

  「晚膳……」

  「太子來南馨苑用的，那會太子妃還未醒，太子吩咐不許打擾，他用完坐了一會就走了。」

  她屈腿，胳膊交織搭在膝蓋上，將頭埋進去。

  和他的最後一頓飯沒吃成，許這就是命運。

  以山在一旁講晉安說這三日的事

  後來，找到太子的時候，他正用匕首沿著石壁一點一點向上攀爬。

  此前，他們在懸崖下找了摔成碎塊的馬車，卻不見太子蹤影，他們在周圍找了兩日，最後一日時，他們栓了繩子，從華玦落下去的地方下去，在懸崖半腰找到太子。

  溫荔埋頭聽著，手心裡冒著虛汗。

  華玦消失的這三日，華琰派弄影傳書信多次，她都沒回。

  無非是探聽太子是否真的病了，還是下落明，又或者再設新局，徹底毀掉華玦。

  奪嫡之爭她不想再參與了。

  她已身混泥潭，洗乾淨難，可她不想徹底髒下去。

  溫荔攥緊冒著虛汗的手，想，該兌現那個諾言了。

  「如果，這次他大難不死，我……就原諒他。」

  「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她要離開。

  「以山。」溫荔抬起頭，神色冷靜平淡下來。

  「太子妃有什麼吩咐？」

  溫荔移開眼看著窗外，月色明亮，空氣清冷，她道：「給我簡單收拾一個行囊，放些尋常穿的衣物就好。」

  「太子妃要去哪？」以山不解。

  「我想今晚離開。」

  「離開？回溫府嗎？」

  「以山。」溫荔將目光移到以山身上，神情認真道：「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以山與溫荔對視，簡短的一秒，以山很快低下頭，怔住，在腦袋裡搜索了半天合適的詞：「太子妃的意思是……要徹底離開太子府？」

  「嗯。」

  「那您有打算麼？要去哪？」

  「沒有。」離開太子府，天下之大，她去哪都可以。

  現在這個關頭，華玦手中沒權勢，他沒法派人滿天下的找她，所以現在離開最好，不會牽連溫家，也不會被輕易找到。

  「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也不必急於一時。」以山神情嚴肅。

  溫荔搖頭：「不想再等了。」在這裡多一秒都是折磨，身心俱疲。

  她怕自己拗不過景子臻的執念，又不願意原諒華玦，又怕華玦為她捨棄太多，她擔不起。

  不能愛，也恨不得了。

  以山小心抬頭，見溫荔神色堅定，便不好再說什麼。

  她道：「那奴婢現在就去收拾，奴婢和太子妃一起離開。」

  以山起身，溫荔按住她的肩膀，看著以山的眉眼：「你留下。」

  「太子妃……」

  「如果可以……日後，勸他休了我。」

  有些話是炙熱而滾燙的，以山說不出口。

  僵持幾秒，溫荔已鬆了手，移開眼。

  以山道：「太子妃不去和太子道別？」

  道別？呵……如果正大光明的離開，她能走麼。

  「不去，你去收拾吧，簡單寫些就好。日後寧嫿若想回溫家，你便讓竹馬晉安給華玦說說，放她回去。」

  「……奴婢記下了。」

  以山躬身，轉身去收拾。

  溫荔下榻穿鞋更衣。

  屋子中亮著一盞燭火，昏暗，發黃。

  衣櫃開合聲，布料摩擦聲，銀子碰撞聲，這些細微的聲音混在一起在道再見。

  窗外蟬鳴不斷，溫荔穿好衣服，坐在梳妝檯前，薄涼的月，似能照透她的心，此時此刻她竟有一種十分輕鬆的感覺。

  終於要放下了。

  片刻後，以山拿著包袱過來，雙手遞到溫荔手中：「裡面有一些入秋的衣裳和少許銀兩，太子妃應該都能用得到。」

  溫荔接過包袱，遲疑了一下，然後攬過以山的肩，輕聲道：「謝謝。」

  以山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麼。

  兩人出門，溫荔餵了餵那池子錦鯉。

  紅白黑錦鯉歡快的翻滾上來爭奪魚食，吃完便安靜的沉下去水面變得平靜不起波瀾。

  溫荔看了一會，移開眼，離開。

  站在南馨苑門口，她想回頭，再看一眼他為她重建的屋子與那棵大槐樹，她只想了想，步子遲緩幾秒，看了又能怎麼樣，多添念想與煩惱，她該忘記。

  想到此，溫荔咬牙，沒回頭，往外走。

  府邸門口，小廝打了哈欠，見太子妃來，忙躬身笑問：「太子妃您出去啊？」

  「嗯。」

  「要奴才備轎麼？」

  「不用了。」

  小廝還想說些什麼，以山板著臉揮了揮手，小廝識相的退下。

  溫荔跨出大門，以山剛要跟著，她制止道：「送到這就好。」

  「太子妃，讓奴婢再送您一段路。」

  溫荔知道，以山想看她出門後朝南還是朝北，向西還是向東。

  她自小怕離別，這次也不例外。

  「于思涵，別出來了，回去吧。」

  以山站在門檻里，神色複雜。

  「後會有期。」其實她想說後會無期，但最終沒把這個「無」字說出口。

  話畢，她隨意擇了一個方向狂奔。

  以山看清方向，忙朝空中發了一個訊號，便朝安寧殿奔去。

  溫荔跑離太子府的長街，在青石路上漫無目的的走。

  不知不覺走到醉仙樓的這條街上。

  街道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半夜的醉仙樓依舊歌聲漫漫，彩燈紅綢。

  這裡是華玦一擲千金為她父親買下，如今這樓是那些戲班子的了，可惜了這醉仙樓原先老闆的玲瓏心思打造的別苑。

  溫荔仰頭看了一眼醉仙樓，輕笑了一聲。

  太子府，弄影火速趕到。

  以山道：「你鼻子好使麼？」

  弄影一臉懵。

  「太子妃出走了，我在她身上放了香囊。」以山長話短說，將自己身上氣味相同的香囊給弄影：「你去找她。」

  「小姐為啥要出走？」

  「來不及解釋了，你快去。但記住，萬不可現身，在暗中保護便好。」以山說完轉身要走。

  弄影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唉，說清楚……」

  以山側臉，一束目光斜著過來，讓弄影縮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