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悽厲

  往年周淑妃的生辰新花樣不少，皇帝為周淑妃破了不少規矩，任她鬧玩。

  近些年，宮中的皇子公主漸漸成人，皇帝越來越穩重，周淑妃的生辰新花樣少了，就如平常那樣過，但皇后卻一直不自在。

  這些事情溫荔聽父親說過。

  所以她明白今日皇后不來，便是在避嫌。

  這邊宴會歌舞正在進行，另一邊，各宮送來的禮物都在一一記帳，周淑妃淡淡看一眼，一旁的丫鬟一邊念叨，另外的一個太監便拿筆記下是誰家的送來了什麼。

  皇后身邊的宮女紅槿，雙手抱著一個錦盒走上殿來，慢慢走到周淑妃面前，微笑，俯身，行禮：「淑妃娘娘，皇后娘娘前日扭傷了腳，不方便出席，便在寢宮中休息，這禮是皇后娘娘特地叫奴婢送來的，還望淑妃娘娘喜歡。」

  周淑妃低頭扯出一抹早已料到的笑意，她抬頭，嘴角仍然端著笑，卻早已換上一副溫和善意的笑：「既然如此，還請皇后好好在宮中休息，切勿過勞。這禮就煩請紅槿代本宮謝過皇后了。」

  紅槿欠身：「淑妃娘娘客氣，若沒什麼別的吩咐奴婢就退下了。」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周淑妃擺了擺手。

  紅槿躬身，從後面的小道撤下。

  午膳開始，宮人一個個端著精緻的托盤，送到各個賓客的桌前，再將碗筷擺放好。

  溫荔看了一眼，和平時太子府的沒什麼兩樣。

  「怎麼，不和胃口？」華玦見她沒有拿起筷子，只吃了一些水果，問道。

  溫荔點頭。

  「那你想吃什麼？」

  什麼都不想吃……話到唇邊，止住了，她勾一勾唇角，道：「想吃安寧殿的飯菜。」

  兩者其實是一樣的，太子府的廚子從前便是御膳房的御廚，皇后怕太子吃不慣，專門撥了三位御廚到太子府的。

  溫荔這樣說不過是在試圖慢慢的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

  果然，華玦心中一動，看了她一眼，她淡淡笑著，神情認真，又不像是玩笑。

  「那你少吃一些，意思一下，回去你想吃什麼，我叫御廚給你做。」

  「嗯。」

  君越聽見兩人說話，轉頭看一眼，溫荔正巧抬頭，與君越猝不及防相視。

  那一眼，溫荔在心中敲打，說不清是愧疚，還是心虛，她明明不喜歡他，卻還要去靠近他，與君越在他心中一爭高下，她向來不願意拿感情的事情開玩笑，卻一步步走向這個漩渦。

  短暫一秒，她未來得及看清君越的神情，自己先別過臉去，心中漸漸平靜，又不那麼愧疚了。

  用膳到一半，周淑妃是主角，要到隔間去給皇帝盛一碗長壽麵，寓意著，淑妃的福澤要先倚著皇帝，其次再由宮人盛了長壽麵給眾人。

  太監報了一聲時辰，正是午時，長壽麵的玉盆已經有宮人抬著，搬到了隔壁的小房子中。

  皇帝笑道：「淑妃，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允許你先給自己盛一碗長壽麵，再給朕盛。」

  周淑妃將筷子擱在盤子邊，用手帕撫了撫唇角，慢慢將口中的龍蝦嚼咽下去，再微笑道：「臣妾可不依。皇上的福澤是天賜的，臣妾可不能搶了這天賜的福澤。」

  她眼波流傳，看一看眾人，道：「所以啊，這第一碗麵，還得皇上先用，不然臣妾哪敢承受天子的福澤。」

  周淑妃向來會說話。

  皇帝笑了笑，算是應下。

  周淑妃起身，看了驍貴人一眼，嫵媚一笑，略帶撒嬌道：「皇上，臣妾的長壽麵可不想自己盛來自己吃！」

  「那你的意思呢？」皇帝正夾了一塊玉米排骨，筷子頓住，問道。

  「這裡最有福澤的人便是皇上，但臣妾又不能讓皇上屈尊給臣妾盛面吃……」周淑妃丹唇輕輕勾了勾，眸子略微沉吟：「除了皇上，這裡剩下最有福澤的人便是驍妹妹了，驍妹妹身懷皇嗣，臣妾想沾一沾驍妹妹的福氣，所以皇上可否容許讓驍妹妹同臣妾前去，勞駕驍妹妹給臣妾盛一碗長壽麵？」

  皇帝將筷子上的排骨重新放回玉碗中，眸子帶著笑：「你們姐妹情深，驍貴人就和淑妃一起去盛面吧。」

  驍貴人受寵若驚，緩緩起身，躬身應了一句。

  周淑妃素手輕輕撫了撫髮髻，款款上前，莞爾一笑攜著驍貴人去了隔壁的屋子。

  溫荔沉默看一眼，再看華琰，華琰正好看向她，中間的歌舞不曾歇下，隔著舞姬的衣綢，身影，在縫隙中兩人眼神相遇。

  短短的一眼，沉默而有力，他告訴她，他們現在是站在一邊的。

  中間的舞姬身姿曼妙，腰如水蛇一般，細而靈巧。

  華玖看華琰一直盯著中間的舞姬看，他低聲嚷一句：「五哥，你看上這妞兒了？」

  華琰將眼神從溫荔臉上移開，轉過頭，看華玖一眼，拾起桌上的花生，朝華玖腦門上砸過去：「我的品位豈會如此？」

  華玖捂著腦門，委屈道：「可五哥分明是盯著那個方向看啊，不是這妞兒，難道是那妞兒？」

  華玖又指了一個舞姬，長相頗為兇殘。

  華琰拾起一顆提子，正要砸，隔壁房間突然傳來悽厲的一聲。

  這邊宴會喧鬧，古箏古琴曲意悠長，賓客早已隨意起來，低聲說著話。

  喧鬧聲掩蓋了隔壁房間的異樣。

  華玖問：「五哥，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

  「好像是女人的聲音？」

  「沒有。」

  悽厲聲一聲比一聲高。

  漸漸傳入皇帝耳朵。

  皇帝板著臉，側耳仔細聽，的的確確，是驍貴人的聲音，聲音悽慘萬分。

  他立即坐不住了。

  「停！」

  皇帝喊一句，舞樂仍在繼續，沒注意到皇帝的指令，皇帝身邊的太監很快摸清皇帝的意圖，上前大呵一句：「都停下！」

  本是熱鬧的大殿，一瞬間鴉雀無聲。

  皇帝肅著臉。

  又是一聲慘痛的嚎叫，是痛到骨子裡的聲音，仿佛有人正在隔壁遭受殘酷的暴行。

  這一聲在殿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清清楚楚，是驍貴人的聲音。

  皇帝坐不住，起身，面色陰沉，朝隔壁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