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求你
2024-05-02 19:16:25
作者: 呵綠
清晨,太陽剛暖了一點,溫荔躺在搖椅上,在海棠花下曬太陽,花瓣落到她的杯盞之中,一切好似平靜的如水一般,掀不起什麼波瀾,但她不忘每晚入睡時在梳妝檯前點燃一支白色的蠟燭,不忘每天想起那個已經漂入江河,埋入黃土中的人。
「太子妃……」以山小聲的喚她,她將手絹從面上取下。
「恩?」溫荔輕輕呢喃一聲,像是剛剛睡醒。
「太子妃,今日皇后娘娘召見,您與太子要一同入宮,馬車已經備下,太子妃好生打扮一番以顯太子妃的莊重,好進宮拜見皇后娘娘。」以山在側,低眉順眼,提醒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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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荔作勢要起,以山快速上前,將她扶起。
她派人查過以山的背景,以山在進太子府之前與母親在京中一名小官員家做事,後來母親去世她被趕出去,不久後,官員因為犯事,被抄家。
以山幾番流落,便到了太子府,與她幾乎是同一天進府,但她還不能完全排除以山是華玦的人。
但,她也不著急趕她走。
「太子妃,這是你最喜歡的海棠紋飾的衣裙,今兒個穿這個吧!」寧嫿找出素色海棠衣裙,雙手捧著晃了晃。
以山則拿著大婚那日皇后賞賜的衣物與飾物,道:「素色海棠衣未免太淡雅,會讓皇后娘娘以為太子妃不重視此次的面見,這個是皇后娘娘賞賜的,既不妖艷,也不失禮數,太子妃穿這身吧。」
以山以前在官員府中做過丫頭,什麼事都拿捏的非常準,這身衣服正合溫荔心意:「就按以山說的。」
溫荔出門正巧撞上了華玦和一襲緋色羅裙盛裝的君越。
君越見到她遠遠地就掛著微笑,迎上去,行禮:「溫姐姐。」
溫荔突然想起家中的小妹溫芷,喜歡粘著她,笑嘻嘻的叫她姐姐,她做什麼,溫芷就跟著做什麼,這應該是兩人分開最久的一次。
她看君越一眼,清淡的面容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華玦看著她的打扮,目光中含著幾分讚許,他拍了拍君越的手背溫聲道:「母后不喜歡我破了規矩,你坐後面的馬車。」
君越順從的點了點頭,依依不捨的看著華玦和溫荔上了同一輛馬車。
溫荔與華玦一時無語,進宮的路有很長一段,她靠在軟墊上,看著窗外的唱喝聲,漸漸的眯起了眼睛。
一團霧。
景子臻一身的鮮血,是被人用亂棍打的。
他伏在地上,低低的喘著氣,溫荔掙開那幾個人,跑過去,展開雙臂護在他身前:「想動他,先殺我。」
持棍的人停下棍子,面露為難。
一旁的人上來拉扯溫荔,想將她拉走,她死死抱住景子臻的身子,扯也扯不動,那些人沒了法子,朝華玦看去。
華玦站的很遠,衣袂乾淨的不染纖塵。
景子臻身下血跡斑駁,青衫被血侵染成紫紅色,他一張嘴,還未說話便吐出一口血。
溫荔咬著牙,淚在眼眶裡打轉。
半晌,華玦抬步,朝他們走來。
景子臻使出全身力氣,爬起,一手攬過溫荔的肩膀,將她護在身後,低喘幾口氣,說:「她會怕,會做噩夢,不要讓她看到……你動手。」
溫荔的淚滾下來,砸在景子臻的脖子裡。
華玦的眸子一黑,眼神凌厲的可怕。
他動了殺念。
溫荔想止住眼淚,可眼睛總是不聽使喚,她一張口,淚就決堤。
「求……求你。」她咬著牙。
華玦看著她,不語,像是在等後話。
「留他一命。」
「我跟你回去。」
「成親。」
她說的斷斷續續,一句一句說著,但每一字都清晰,每一字都無比肯定。
華玦眯起眼睛。
她又開口,繼續剛才的話:「求你。」
此時的她,臉上雖掛著淚痕,明明手指冰涼,腿在發抖,但她的神情是異常的堅定和無畏,說話也不抖。
「小荔……」景子臻試圖打斷她,他伸出帶血的手拽著她的衣襟:「小荔!」
「求你,放過他。」
溫荔仰著頭,看著華玦。
「求你。」
她掙開景子臻的保護,直起身子,風在涌,她的身子有些搖晃,驀地,她雙腿跪在地上:「求你。」
華玦的眸子一寒,緩慢蹲下,蹲在溫荔身前:「值得?」
「值得。」她肯定。
這輩子她從沒求過什麼人,這樣卑微的祈求,為愛人,是第一次。
華玦伸手,溫荔攥緊的拳頭漸漸鬆開,她伸出手,將手放在他的手心。
景子臻拽著她的衣襟終是沒有拽住,她以為他這是答應了她的祈求。
「別怕……」華玦輕輕說著,極盡溫柔,牽著她,兩人站起身。
溫荔抬眼看他,他眼眸中還是那種要殺人的戾氣,仍未散去,是那樣強烈的想讓一個人去死的眼神,這種眼神可怖到她骨子裡去。
她不怕死人,也不怕將死之人的眼神,但她怕趕盡殺絕的人,那樣的人大多是喪心病狂的。
他擁住瑟瑟發抖的她,將她的下巴擱在他寬厚的肩頭。
「小荔……好好活著。」
溫荔聽身後悶哼一聲,她的心一顫,她再也見不到景子臻了,再也見不到了。
那時候,她的身子幾乎是僵的。
所有血液像是在逆流,從腳趾冰冷到手指,四肢麻木,頭腦卻是十分漲熱,鼻尖滲出細密的汗珠,眼前的樹枝新抽出的枝椏染了紅色,不遠滾滾的江水也染了紅。
她動也不敢動,多怕一回頭景子臻已經閉著眼。
她多希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麼都沒變。
空氣凝固,一秒,兩秒。
溫荔放聲大哭,她拼了命的捶打華玦,甚至不顧惜平日的儀態,張了口就狠狠的咬住他的肩膀,嘴裡滿是腥甜的味道,發著嗚嗚的哭喊聲,他有什麼錯,為什麼要狠心殺了他!
她明明都答應他,會乖乖和他成親,他憑什麼就隨意結束別人的生命!
華玦仿若絲毫看不到她的瘋狂,也感覺不到肩膀的疼痛。
他只是靜靜的擁著她,眉目舒展,用極輕的聲音說:「我早已和父皇請旨,讓你做我的太子妃,溫家沒有告訴你?今日是你我成婚的日子,你為何要和他逃?」
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她知道,一早就知道華玦請了旨要娶她,可她有什麼法子,景子臻才是她想嫁的人,十多年的情感就被華玦的一道聖旨給阻斷了,她如何不怨,她能做的是不牽連溫家,不牽連景家。
她只是最後應他的要求再見他一面,只是一面之見,她會當面和他講清,切斷往日的所有。
她不知道景子臻當日是要執意帶她走的。
如果她沒去見他,他或者就不會死了。
是她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她是罪人,景家的罪人。
溫荔的嗓子啞了,喉嚨幹了,手臂也一點力氣都沒,她掙不開他的懷抱,就連景子臻的最後一眼她都沒能看到。
華玦冷聲吩咐道:「把景子臻的屍首拖出去,丟到江里餵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