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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喪服

2024-05-02 19:16:10 作者: 呵綠

  溫荔在梳妝檯前點燃一支白色的蠟燭,蠟燭燃起一絲細微的光亮,從銅鏡中反射到她的眼中,是火紅的光影。

  鏡面中的那個人畫著精緻而隆重的妝容,她抬手擦去眼中的最後一抹淚水,整個牙關死死咬著,一寸寸的恨意布滿每一個毛孔。

  她微微仰著頭,將剩下的淚水吞回。

  外頭喜樂驟然響起,溫荔意識到是華玦的喜轎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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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緊唇,將白色的喪服,頭上的白花,有關白的一切全部換下,換上大紅色的喜袍,精緻的紅蓋頭。

  母親送她出來,終究是不忍,拍了拍她的背,將她攬在懷裡,低聲道:「辛苦你了。」

  父親看了她良久,然後移開眼,沉默。

  溫芷歡歡喜喜地蹦跳到門外,喊道:「姐姐,你嫁給太子哥哥以後,要常回來看我哦!」

  溫荔淡淡「恩」了一聲,將所有情緒咽下。

  母親在她耳邊,道:「忘了景子臻吧。」

  她抖著唇,應:「恩。」

  「好好和太子過日子。」

  「好。」

  「就算是為了你父親。」母親停了半晌,鬆開她補充道。

  「我知道。」

  一月前,溫父在處理一件官事上,誤判了一條人命,事後他才知道,這人是周國公家的遠方表親。周國公勢力龐大,對此事不依不饒,溫父險些喪命。

  太子以此事為要挾,要求溫父將溫荔嫁給他,他可以幫溫父擺平此事。

  溫父答應了。

  為了父親,溫荔別無選擇,只能答應。

  「母親,太子哥哥的花轎來了!他來娶姐姐了!」溫芷站在橋頭興高采烈的揮舞著雙手。

  一隊人馬紅彤彤的,從大道走來,路旁的葉子卻分外的綠,嫩的能掐出水來一般。

  「太子哥哥!」溫芷又朝華玦揮了揮手。

  吹奏喜樂聲的人更加激昂的演奏著,溫荔心頭沒了聲音,隔著紅蓋頭,她仿佛看到景家人一身素縞,邊走邊哀哭,邊走邊撒紙錢,一路朝郊外的黃土走去。

  今天是景子臻出殯的日子,也是她的「喜」日,她馬上就要嫁給別人了。

  溫荔吐出一口沉沉的氣,手指漸漸冰冷。

  華玦騎在高馬上朝他們這邊看來,嘴角帶著一抹清淡的笑意。

  太子娶親,街道自然熱鬧非凡,道路兩旁涌滿了看熱鬧的人,揚聲祝賀。

  在京中,他們只記得今日是太子大喜的日子,卻不記得,今日是景家大少爺出殯的日子。

  太子大婚,京中是不允許舉辦任何喪事,但唯有這件事,是太子特許的。

  景家可辦喪事,但送喪的隊伍絕不能撞上迎親的隊伍,否則一論按律處置。

  當全國的人歡天喜地的慶祝太子大婚,只有那一家的人悄悄的辦著喪禮。

  溫荔知道華玦這樣做並不是是心有所愧,是仁慈,而是故意讓景子臻死不能瞑目,是殘忍。

  「太子哥哥!」溫芷撒了步子迎上去。

  華玦的車馬行到橋的那頭停下,他翻身下馬,過橋,上前,躬身道:「久等了。」

  溫父行禮,客氣道:「吉時剛剛好,是我們出來早了。」

  華玦淡笑。

  溫母扶著溫荔往花轎走去。

  溫芷拉住華玦的衣袍,晃了晃道:「太子哥哥,小芷有東西要交給你。」

  華玦身形挺拔高大,溫芷站直了身子才到他的胸膛,他拍了一下她的頭,算是禮貌回應。

  溫芷抬頭眯著眼對他一笑,眼睛像顆葡萄一樣,圓圓的,水靈透徹,她將溫荔留給她的玲瓏玉佩遞到華玦手中:「這是子臻哥哥之前送給姐姐的定情信物,姐姐昨兒給了我,小芷覺得拿著不妥,所以今個還是交個太子哥哥保管吧!」

  溫荔的步子猛地頓住,此時,她想扯了蓋頭,將那枚玉佩搶回來。

  溫母像是察覺到什麼,她死死按住溫荔將她塞到花轎中,轉頭笑道:「小芷這個孩子不懂事,還望太子不要見怪。」

  說著她快步上去,將溫芷拉到自己身後。

  華玦勾了勾唇沒有笑意,朝花轎看了一眼,不做聲將玉佩收入懷中。

  溫荔的眼前是紅色的綢緞,她閉上眼睛,心中浮起那抹白燭、素縞,和冰冷的屍體。

  外頭的喜樂聲在她心中漸漸轉變成哀曲。

  華玦走過來,雙手扶著轎門,聲音低而沉:「有沒有什麼話對家人說的?」

  她緩緩睜開眼,眼神沒什麼溫度,答:「沒有。」

  華玦放下轎簾,翻身上馬,花轎被抬起,轉了個彎,溫荔掀開蓋頭,撩開窗簾朝橋的那頭看,父親母親還有溫芷,跪在地上恭送太子太子妃。

  從此一別,再見難。

  她放下窗簾,將蓋頭重新覆在頭上,轎子顛一下,她的心沉一下。

  到太子府。

  寧嫿扶溫荔下來。

  她的臉上蒙著蓋頭,看不到太子府的賓客,只聽得到周圍很熱鬧,鑼鼓聲、唱喝聲、祝福聲從未間斷。

  這彰顯著太子對太子妃的重視與尊敬。

  席上帝後同在,華玦攜她拜過他們。

  行過禮之後丫頭婆子將溫荔扶到了喜房。

  她坐在柔軟的床榻上,只手摸著床榻上新換置的被褥,上面的龍鳳用金絲繡的很精緻。

  龍眼用黑色的絲線繡的栩栩如生,她低著頭看著它,它也看著她,漆黑的眼珠仿佛一張巨大的網,將她整個靈魂困在裡面,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恨意漸起,一手將蓋頭扯下,丟在一邊,環視一圈四周,喜房是精心布置過的,兩隻大紅燭擺放在桌案上,紅燭身上龍鳳纏繞,它燃燒的蠟油順著燭身滴在桌案上的金碗中,沁成一片紅痂。

  在她的眼中,今日的紅燭喜袍是諷刺。

  寧嫿守在她的身邊,小聲道:「小姐,把蓋頭蓋上吧,等會太子進來看到蓋頭被您掀了,該不高興了。」

  溫荔勾了勾唇沒答話,也沒蓋紅綢,她起身走到紅燭旁,看了一眼燭台,手低的溫度有些冷,道:「你出去。」

  「小姐……」

  寧嫿是溫荔從家裡帶來的丫頭,她知道溫荔十分不願意嫁給太子,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麼勸。

  「怕我想不開?」溫荔把燭台上的蠟燭吹滅,卸下紅燭,掂了掂手中的燭台。

  寧嫿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溫荔彎一下唇,道:「那也得他先死。」

  「小姐……」

  「出去。」她面色冷了下來,寧嫿識相的退出房間,關上房門。

  今日是她未婚夫景子臻出殯的日子,她本應穿著喪服,隨著景家去他的墳頭上柱香,可她卻穿著這身紅的晃眼的喜袍嫁給了殺害他的仇人,堂而皇之的成為仇人的妻子。

  當初如果不是華玦請旨,讓溫家的嫡女嫁給他為太子妃,她可能早已和景子臻成親,而景子臻也不至於枉死在華玦手下。

  指甲漸漸沒入她的掌心,她回身端坐在床榻上。

  酒席散去,華玦推門而入,一股涼風灌入屋子,溫荔坐正身子,抬眸,緊緊盯著他。

  他身形搖晃向她走來,一身酒氣,他的眸子黑亮,深邃,如曜石一般,仿佛那雙眼會殺人奪魄。

  他的雙眼從溫荔的臉上,移到地上被她踩了一腳的紅蓋頭,眉頭微微一皺,喜怒不言而喻。

  他走近她,她微微仰著頭,皮膚白皙透亮,如雪一樣乾淨。

  他看著她的雙眸,十分平靜,像水潭一樣幽深,她早將恨意收起,掩蓋的滴水不漏。

  「喝交杯酒。」華玦的語氣不冷不淡,他走到紅燭旁,頓了一下,然後拿起一旁的酒壺,倒出兩杯酒,走過來,遞一杯給她。

  溫荔伸出一隻手接住酒杯,她配合的與他交杯,兩人雙手一環,各自低下頭喝酒,

  華玦的唇剛沾上酒杯,溫荔猛地揚起另一隻手,手中握著早就藏好的燭台,朝他的脖頸狠命的刺下,動作連貫,速度極快。

  他依舊低頭喝酒,眉毛也未抬一下,燭台碰到他的墨發,一瞬,他單手迅速握住她的手腕,反手扣在身後,低著頭平靜地將酒水喝完。

  他抬起頭,溫荔手中的酒水分毫未動。

  「你想殺我?」他問。

  溫荔不語只是淡淡的看著他,她將眸子裡的恨意隱藏的很深,卻還是抵不住與他對視,仿佛他一眼就能看穿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溫荔別過眼,去看桌子上的紅燭。

  她捏著燭台的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胳膊被他扣的有些酸,溫荔不滿的動了動胳膊,卻是徒勞,看他輕輕鬆鬆扣著,但力道卻十分的大。

  「你恨我?」他又問。

  「恨你?」她回過眸,冷靜的看著他,她的確恨不得想殺了他,但不是現在。

  她方才的舉動也並非讓仇恨占據理智,她只是以此來警告他,並不是她答應父母嫁給他以後就可以隨便任人擺布。

  華玦抿著唇,定定的看著她,眼眸中透著些許涼意,她滿身的刺,比他想像中還難征服。

  「溫荔,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他勾唇極淡的笑了一下,緩緩握住她拿著燭台的手,輕輕晃了晃,俯下身,道:「這也不失為一種房中情趣。」

  傳聞中大涼第一美男太子,難道是好色之徒?

  溫荔抬起眼瞪他。

  正中華玦下懷,他臉上的笑容放大。

  「把酒喝了。」

  溫荔不喝。

  他抬起溫荔手中的酒,強調:「喝了。」

  他的語氣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溫荔扭過頭。

  空氣中的氣氛驟然僵了下來。

  華玦抬手逼她喝下,溫荔的兩隻手都被他制住,動彈不得,她咬唇,抬起腳朝他中央狠踢了過去。

  他靈巧躲開,壓著她的手卻未松分毫。

  溫荔端著酒杯的手一抖,酒水撒在華玦的手臂上,她迅速甩開他的手,丟掉酒杯,揚起手朝著他的臉摑去,他這才雙手鬆開她,朝後退一步閃過巴掌。

  溫荔猛地站起身子,握緊燭台朝他的脖頸狠狠地刺去。

  他說的房中情趣,她便好好展現給他看是怎麼個情趣法。

  他連連後退,溫荔將燭台扔過去,身旁的紅燭、花瓶,她能夠得到的都揮手朝他砸去。

  不鬧,今日她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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