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藏不住的（第1章）

  2011年3月14號，曹陽接到一通電話，來自君名律師事務所張霞的。

  電話當中頭一句就是，「曹總，方老師生病住院了，你有時間過來看一看吧。可能……」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不記得方教授是誰的，請觀看本書第165到第170章）

  電話那頭傳來張霞有些哽咽的聲音說，「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

  什麼？！

  接到這個消息，曹陽是無比震驚的。

  方瓊方教授，中國政法大學的資深教授，同時也是我們國家的公司法的起草者之一，而且在進入網際網路時代以後，方老師還在為了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奔走呼號，做出了許多傑出的貢獻。

  她的學生遍布全世界，經過時間的成長，很多人都已經在現在的法律部門當中任職，方教授可以說是居功至偉，對現代的法律進程有著很重要的推動作用。

  同時，方教授可以說是博米法務部的奠基人，雖然她沒有在博米公司任職，可基本上整個博米法務部門的高管們都是方老師推薦來的，正是因為有著她的努力，博米的法務部門才擁有了強大的實力和人際關係，在許多的維權案例當中立於不敗之地。

  並且博米的法務部還幫助去年的芯中際國打贏了產權糾紛的官司。

  也不能說完全打贏，至少是切割乾淨了，付出了180多億美元的代價，同時芯中際國對積電台的所有有關的已經掌握的技術都得到了授權，以後不會再有什麼大的糾紛了。

  至此，芯中際國總算是可以正常的發展自己的晶片技術，不至於讓別人卡了脖子。

  所以說，有些東西除了技術的支撐，還要有法律的支持。

  方瓊在其中真的是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曹陽本來還想找時間去感謝她來著，只不過平時時間比較緊張沒有來得及，沒有想到年後接到的第一個關於方教授的電話，居然是她已經住院了，而且張霞的語氣非常的嚇人，說的是【時日無多】。

  ……

  打聽好方瓊住的哪家醫院，什麼病區，病房幾號，曹陽下午就讓小秘書帶著一堆禮品，跟著就找到了醫院裡面。

  方老師住的是協和醫院的腫瘤科病房。

  雖然曹陽早就有所預感，不過在聽到腫瘤科幾個字的時候，心裏面還是沒來由怵了一下。

  所謂的腫瘤科，基本上就是跟癌症相關的了。

  怪不得張霞電話里說方教授沒有多少時間了。

  一想到這裡，曹陽就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想當年他第一次去方老師家裡吃飯的時候，這個小老太太雖然個子小小的，但是人很精神，而且腰板兒挺的倍兒直，看起來特別的有氣質。

  而當時為了能拉攏方瓊，讓他幫忙博米公司建立法務部門，曹陽還跟著她去了醫院，照顧方老師的父親。

  方老師的父親當年腦梗住院，方瓊一個女生照顧他不是很方便，所以曹陽就沒少往醫院跑，正是在這種靠著打感情牌的情況下，方瓊才被曹陽的行為打動願意幫他找人找關係，這才有的博米法務部。

  方教授的父親在5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也是因為腦梗，畢竟已經發作過很多次，其實大腦變得相當脆弱了，很多血管啊神經啊，都發生了大規模的衰退，後來實在是腦梗面積太大，沒能搶救過來，所以就離開了人世。

  從那一天開始，方老師就真正意義上變成了孤家寡人，曹陽還清晰的記得那個時候，方老師哭了很久，像她這樣的女強人，一輩子要強，根本不會輕易掉眼淚，可那一次真的是哭得痛徹心扉，曹陽安慰了好久都不頂事。

  自從方老師的父親離開之後，曹陽就有事沒事地找時間去看望她，或者是安排人照顧她，方教授雖然喜歡有人來家裡做客，可也不太願意打擾曹陽。

  畢竟按照她的話來說，曹陽把時間放在工作上，多做一些利國利民的好事，多提供一些就業崗位，多推進網際網路的建設和發展，同時完善相關的信息安全，法律法規，比去看她要重要得多。

  多麼無私的一個人啊。

  曹陽到現在沒有走歪，成為惡龍，很大程度上也是有方教授在後面束縛著鞭策著他，所以他現在還是很感激方教授的。

  ……

  沒有想到，時隔幾年時間，現在方老師自己也住進了醫院裡面。

  只能說時間過得太快了。

  時間是猝不及防的東西，它給你帶來一切的美好，卻又會無情的剝奪它們。

  在醫院裡面找了一會兒，曹陽帶著小秘書找到了方瓊老師所在的房間。

  進入病房的時候，曹陽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在裡面靠窗的那張病床上面，一個小老太太將枕頭墊的高高的，坐在床上，戴著一副老花鏡看書。

  手上捧著的書名字叫做《道德情操論》

  旁邊的杯子裡面泡著她的假牙。

  但是，這個小老太太，整個臉頰凹陷，四肢纖細異常，雖然穿著病號服，可是很明顯地感覺到衣服空蕩蕩的。

  由於沒有戴假牙，方老師看起來一張嘴巴特別乾癟，就像是整個腦袋縮水了三分之一似的。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包著皮的骨架子一樣，除了那雙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很難讓人將她跟大學教授聯繫在一起。

  甚至於你會懷疑，如果她稍微用點力，就有可能將翻書的指頭給折斷了一樣，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脆弱感。

  對比起之前曹陽記憶當中的方瓊，他簡直不敢相信現在在病床上面躺著的這個老太太會是他熟悉的方教授。

  曹陽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

  他站在門口沒敢進去，過了一會兒，倒是方教授先發現了他們。

  「哎？小曹？你怎麼來了？」方老師整個人顯得非常的興奮，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就如同見到家人一樣。

  不過似乎想起了什麼，方教授剛喊了一聲，然後趕緊從旁邊的水杯當中將假牙給撈了起來，背過身去將它戴好。

  這段時間當中，曹陽跟著小秘書也整理了情緒，然後兩個人朝著病房當中走過來。

  除了方教授之外，這裡還有另外一個老太太住在隔壁的病床上面。

  似乎是看到方教授的親人們來看望她，顯得也是格外的高興。

  「方老師，我們來看看您。」曹陽說著，跟著小秘書兩個人把什麼牛奶啊，水果啊，一些病人需要的慰問品放到方老師的床旁邊。

  每個住院病人都配有一個床頭櫃，這個柜子下面是個箱子，可以把東西放進去，如果放不下的話，就可以放到床底下。

  看到他們還帶了東西過來，方老師佯裝生氣地說，「誰讓你們帶東西來的呀？我都不吃這些的，還不如跟你們聊聊天來得好呢。」

  「天肯定是要聊的，但是禮品也不能少呀。」曹陽笑著說，「這些都是給您的，祝您早日康復。」

  雖然張霞說方老師時間不多了，可是大家都沒有戳破這一點。

  方老師也沒有在意那麼多，隨他們去了。

  幾個人坐下來以後，互相聊了一會兒天。

  曹陽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脫口而出到，「方老師，您怎麼不住單間呢？」

  按道理來說，方瓊本身算是非常有影響力的人，而且最關鍵的是她跟曹陽之間的關係匪淺，博米公司這麼大的企業，想讓方老師住一個好的房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如果有需要的話，曹陽下午就能找私人飛機把她送到全世界最好的醫院，讓她接受最好的治療。

  甚至方老師如果想提出來多活幾年，想看看未來，曹陽都有辦法弄到最先進的團隊來給她做人體冷凍，到70年或者100年以後有技術條件了，再把她復活回來。

  「為什麼要住單間？」方教授瞪著曹陽，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恨不得伸出手來在他的頭上敲一下。

  「之前都白教你們了？人和人不都是一樣的嗎，幹嘛要搞什麼特殊化，差異化，這些都是迂腐！我都已經清清白白了大半輩子了，你小子可別在我最後關頭給我整些污水。」

  方教授這個人，哪兒都好，就是這一輩子太較真兒，尤其是對於自己的名譽方面，更是謹慎加謹慎，生怕給別人落下了什麼口實。

  哪怕是幫了博米很大的忙，曹陽想感謝她，超過100塊錢以上的東西，方老師統統不要，這人真的是把名譽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

  從這個角度來想的話，曹陽想把她弄到大漂亮國續命的計劃，估計也是行不通了。

  「是是是，您是最純潔的。」曹陽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別人都對曹陽畢恭畢敬的，但是就這個小老太太基本上沒怎麼把曹老闆當成老闆看待過，要說真有些什麼特殊感情的話，也就是老師跟學生，母親跟孩子這種關係。

  方老師往曹陽的背後和門口瞄了幾眼，有些失望地說到，「怎麼今天沒把小思寧也一起帶過來呢？」

  「她還上學，等周末我就帶她過來。」

  不得不說，方教授還是挺喜歡曹思寧的，畢竟當時在醫院裡面，方老師也算是曹思寧的出生見證人之一，可惜當時裴思清生了孩子，沒讓方老師抱，主要是怕嬰兒出生以後比較虛弱。

  方教授這一輩子單身，底下無兒無女的，所以見到小朋友是分外的開心。

  可沒有見到小朋友就不怎麼開心了。

  ……

  今天的陽光正好，從窗戶外面灑進來，暖洋洋的，特別的溫馨。

  周圍的牆壁，白白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明亮。

  曹陽坐在椅子上，和小秘書一起，跟方教授有一茬兒沒一茬兒地聊著天，時間也慢慢過去了。

  曹陽突然覺得有些恍惚，此情此景，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麼悠閒的慢節奏的生活了。

  雖然是在方教授的病房裡面，卻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而且方老師對於他來說，也不僅僅是老師而已。

  曹陽對她的印象總還停留在60來歲的樣子，殊不知現在方教授已經70多歲了。

  「哈？你居然要當大人表代了。」方教授聽說了曹陽提名大人表代的事情，嘴角都忍不住上揚起來。

  「不是，還只是提名而已，需要有一個過程的。」曹陽解釋到。

  「那基本上也是穩的呀。」方老師笑著說，「太好了，這樣你以後就有更多可以改善網際網路企業的能力了。」

  「不止。」曹陽趕緊打斷了她，「你也太小看我了。成為大人表代之後，我可以做的事情可多了。」

  方教授被懟得愣了一下，然後伸出手來在曹陽的腦袋上敲了敲。

  「有點權力你就膨脹了哈！」

  看得旁邊的小秘書一陣偷笑。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像方老師這樣管著老闆的？

  「我當然是拿來做好事情啊，肯定不會辜負您的教導的。」曹陽捂著發疼的額頭說，「方老師，我說你一個病人，使這麼大的力氣幹嘛？」

  方老師愣了一下，都被這個傢伙給氣笑了。

  「還不是因為你調皮？」

  ……

  仔細了解了一下，原來方瓊教授得的是【肺癌】，查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

  癌細胞擴散得非常快，基本上已經遍布全身，用張霞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曹陽和莊羽柔聽得一陣辛酸。

  想想當年他們兩個人找上方老師家的時候，這個小老太太還挺精神的樣子。

  雖然她現在依然很精神，不過總有一點勉強，尤其是她那身骨架真的觸目驚心，讓人心疼。

  曹陽嘆口氣說，「所以說，煙要少抽，就要少喝，要愛惜身體，怎麼就鬧成這個樣子了呢？」

  「誰說不抽菸就不會得肺癌了？」方教授咳嗽了兩聲，笑著說，「一看你就是沒怎麼了解過相關知識的，肺癌很多時候是遺傳病，但是抽菸確實會增加致癌風險而已。」

  曹陽嘖嘖嘴唇，「看樣子方老師你私底下應該是沒少抽菸，你都沒否定抽菸這個事實。」

  實際上隨著年紀大了以後，加上憂國憂民，方老師晚上會抽一點兒女士香菸，有那麼一點點癮，進醫院以後是徹底戒了。

  不戒菸也沒辦法，病情如此。

  方老師咳嗽了幾聲，擺著手笑了笑，都沒敢看曹陽的眼睛。

  只能說這個小伙子鬼精鬼精的。

  過了一會兒，曹陽想起來什麼，視線落在床頭上面的照片當中。

  那是曹陽第一次進入方老師家，看到的一些照片，照片當中的方老師人還很年輕，大概是在她下鄉支教的那段歲月當中。

  年輕的方老師溫婉動人，妥妥的沒人胚子，而在她的旁邊站著一個穿著紅色毛線衣，白襯衫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的傻大個，兩個人靠得也不是很近，但是顯得異常的緊張。

  曹陽不由得聯想到方老師年輕的時候愛慕的對象。

  他笑著揶揄到，「你看看，方老師，年輕的時候不生個孩子，到這種時候連個想念的人都沒有。」

  方教授立刻紅了臉，然後伸出手來在曹陽的胳膊上狠狠拍了一下。

  「我是說想念你的人。不是說您想念的人。」

  曹陽笑了笑，「我肯定是想念您的啊。」

  方教授柳眉微蹙，狠狠地瞪了曹陽一眼。

  一個惡人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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